第 25 章

兩個長久沒有見面的青梅竹馬,一旦撒開了膀子聊起來那可是酣暢淋漓的,從傍晚十分一直膩歪到了亥時三刻,才依依不捨的話別。

我回到帳中的時候,我的帳子裡沒有火光,我以為老四和老五都已經去隔壁睡覺了,正慶幸之際,卻在掀起簾子的那一瞬間,營帳內的火光便亮了起來,老四陰沉沉的從屏風後走出,神色不善。

我硬著頭皮走了進去,只覺背後一陣陰寒,不用想也知道,老五肯定守在了營帳邊,防止侯爺我撒丫子逃跑。

其實,我真的很想這麼跟他們說:對於一個武功全廢的弱女子來說,你們對我的防範實在用不著這樣的,我跑不了。

打了個飽嗝,我對貌美如花的老四諂媚笑道:「哈哈,侯爺我……回來了。」

老四一挑秀眉,雙手環胸,走到我身邊轉了幾圈,高挺尖翹的鼻子輕輕嗅了幾下,確定我沒有喝酒之後才走開。

老五從背後走上前,指著屏風後,冷冷的說道:

「水已經放好了,去洗澡吧。」

「……」

不得不說,我家老五就是一個面冷心熱的好青年,以後要是誰再敢說他無情冷酷,我就跟他急!

屁顛屁顛跑到屏風後面,正打算脫衣服,猛地一激靈,想起了個問題,將腦袋探出屏風,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們……不出去?」

老四對我露出了一個『別搞笑了』的表情,然後繼續坐在榻上的茶几前喝茶。

我又將目光看向老五,只見後者坐在茶几的另外一側,在燈光下擦拭著他冒著森寒的兵刃……

好吧,侯爺我將頭縮回了屏風後面,又不放心的看了看屏風的厚度和透明度,才懷著忐忑的心情,用最快的速度洗完了一趟連水溫都沒有感覺出來的澡。

當我穿著長衫,散著髮絲走出屏風的那一剎那,我明顯看到了老四和老五的喉頭上下起伏,雖然都竭力掩藏眼神中的不淡定,但侯爺我還是能從那種偽裝出來的淡定眼神裡找出他們各自的風騷……

將手掌捏拳置於唇下,侯爺我乾咳兩聲:

「咳咳,夜深了,三伯父已經在隔壁準備好了營帳,你們要不要……」

用眼神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侯爺我要睡覺了之類的信息,可是,老四卻不以為意道:

「一場夫妻,為何要分房睡?」

「……」

這個問題問得好!就連耍太極經驗豐富的侯爺一時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又將目光轉向了可能會體貼一些的老五,只見他看著老四,堅定不移的說道:

「他不走,我也不走!」

「……」

好吧,你們現在都在跟侯爺我過家家是吧?都幾歲了?還他不走我不走,你們兩個怎麼沒湊成一對?

雖然心情煩悶想罵娘,但是侯爺我向來只敢在心裡想想,真正讓我說出口,那真是比登天還難,關鍵是害怕承擔說出來的後果!

我為難的將目光投向了營帳內唯一的一張床,雖然不小,三個人也能睡,可是……畢竟不那麼舒服,不是嗎?

我試圖用眼神讓他們明白能舒服的睡個好覺是多麼重要,但事實證明,他們不在乎!

既然如此,侯爺我還能說什麼呢?

正打算整理整理臥榻,迎來首次的同床在,營帳的簾子卻突然被人掀開。

回首一望,只見顧某抱著一隻巨大的,毛茸茸的,跟他的風格完全不搭的枕頭,旁若無人般走了進來,問都不問一句,就想往侯爺我剛整理好的臥榻上躺,被我眼明手快的拉住了胳膊,怒目相視道:

「你想幹什麼?」

顧某直白無比的說:「幹你!他們能同意嗎?」

「我擦!你給我滾出去,老子要睡覺了!」雖然這種言論對於我倆從前來說算是比較普遍的,可是現在今非昔比了,侯爺我不再是那個侯爺,因為……我嫁人了!

侯爺我嫁人了,新郎還不是你!所以,能不能拜託你有點自覺,不要蓄意過來破壞侯爺我的家庭內部團結?

「你睡你的,我睡我的,你一個人又睡不了這麼大的地方!」顧某是鐵了心腸要跟侯爺我強到底了。

侯爺我指了指那邊寒光囧囧的兩個人,道:

「不是一個人,是三個人!我已經成親了,你以為跟你似的,光棍一個?」

顧某不以為意的瞥了一眼老四和老五,眉峰一挑:「老子就是要睡在這裡,就是要跟你睡!他們能奈我何?」

「……」

侯爺我腦中的神經在聽到顧某說出這兩句話之後徹底繃了,我都

不敢去看老四和老五的神色,只聽老五的語氣中已然帶出了森森的殺氣:

「你馬上就會知道,我們能奈你何!」

說完這句話,不下二十支羽箭自袖中翻飛射出,無一不是射向顧某某的身體要害,顧某沒想到老五出手這麼快,腳下生風逃開的同時,下意識拿起手中枕頭擋了擋,十幾支羽箭射入枕芯,登時枕芯爆裂,白燦燦的棉花飛舞而上,又如雪花般飄落而下……

場面雖然漂亮,但……卻不是欣賞的時候!

侯爺我慌忙的衝到老五面前,想讓他冷靜點,可防了這頭,卻防不住那頭,老四的金針奪魄也隨即射出。

額滴個神呀,這樣下去,很可能鬧出人命啊。

顧某被金針逼得滿屋子亂跑,雖然狼狽,卻也沒能讓他受傷,一輪攻擊停歇之後,他竟然還對老四和老五勾了勾手指,挑釁意味濃厚的說道:

「有本事出去打!營帳裡的東西弄壞了還要買,浪費!」

說著,顧某便篤定的竄出了營帳,老四老五對望兩眼,身形一閃,也以迅雷之勢掠了出去。

「哎喲喂!你們這是幹什麼呀!」真是暴的遇上了倔的,這麼打下去……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若是從前,侯爺我一定追著他們出去,每人賞他們一記爆栗,可是如今嘛……我唯一能做的好像就是——在一旁跳腳了。

三個人的打鬥不可能無聲無息,在上下翻飛五個回合之後,終於成功的吸引了巡邏的士兵,為首那人我認識,小時候跟我一起打過鳥,叫什麼我就記不得了,他身上唯一能夠勾起我回憶的,就是那隻大鼻孔,和鼻孔裡面呼之慾出的鼻毛……

「二爺,這麼晚了你在這裡做什麼啊?」

鼻毛兄問的很是委婉,其實我知道,他真正想問的是:這麼晚了,你他娘的不睡覺,在這裡吵吵什麼呀?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用手指了指打得正酣的三個人,鼻毛兄震驚的看著他們心目中神一般威武的男人,不知所措的轉頭看向我……

「去把一營的兵都叫出來阻止他們吧。」我隨口說道。

「啊?」鼻毛兄卻當真了:「可是沒有兵符……怎麼能調集一營的兵力?」

我對天翻了個白眼:「叫不來的話,那你們就回去休息吧。他們打累了,就會歇手的,順便還能幫你們抓抓刺客什麼的……放心!」

鼻毛兄為難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明顯不是他們能阻止的三人打鬥圈,一個擺手,巡邏的兵就那麼隱了回去。

那三個人的打鬥,侯爺我是管不住的,既然管不住,那我還站在這裡吹冷風,喂蟲子幹嘛呢?

轉了個身,侯爺我四周看了看,正準備回去睡覺,可是突然想起一件事,又讓我掉轉了步伐,往著營區最南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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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血氣方剛、風華正茂的男人在打了不下上百個回合之後,也難分高下,畢竟他們嚴格算起來只是情敵,一個個總不能真的痛下殺手,各有各的顧慮,下手時也就都留了七八分顏面,所以,雖然打鬥一夜,也未曾有太大的傷亡。

他們這樣,反倒是讓侯爺我睡了個好覺,回到娘家,睡自己的床,蓋自己的被子,果真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侯爺我睡飽之後,精神氣爽的從我的營帳中走出,心情大好,跟經過身邊的兵士們都笑嘻嘻的打了招呼,那些人都聽過我混世魔王的惡名,對於我突兀表現出來的溫柔都顯得很是震驚。

呵,從今往後,侯爺我會用實際行動告訴你們,我已經脫胎換骨。

首先我要做的就是……去了軍醫處,取來紗布和藥水,往主帥營帳走去……

雖說三個人都留了一手,沒有造成重大傷亡,但掛綵卻是少不了的。

老四被割了一截頭髮,算是輕的;老五被自己的羽箭擦破了手背上的皮,也不算重;而顧某某……聽說被老四正面打了一拳,又被老五在屁股上射了一箭……

我作為顧某某的青梅竹馬,帶著誠意探視,那是必須的。

當我走進主帥營帳的時候,裡面已經坐滿了人,我腆著笑,一個一個叫過去:

「大伯父,三叔公,五叔公,七舅老爺,八舅老爺,三表哥,昌堂弟,嚴姑父,四伯父……」

歷盡千帆之後,才走到了主帥的案前,恭恭敬敬的奉上了紗布和藥酒,正欲離開,卻聽顧某某沉聲說了一句:

「昨夜有人暗探糧庫,是不是你?」

我背脊一僵……

唉,到底是沒了功夫,做事的時候總不能毫無痕跡……

三表哥看著我的表情,從他的座位上站了起來,圍著我轉了好幾圈後,才涼涼的說道:

「哎呀,纖纖啊,你真是武家前推五十年,後推五十年裡的極品人才!從前有武功的時候翻江倒海,現在沒了武功竟然還能躋身入禍水之列,真乃武家之幸啊。」

「……」我知道三表哥指的是昨晚有三個男人為了我打架的事情,我微笑著沒有說話。

三表哥隋棠說話向來風趣,儘管他話中帶刺,但是我知道他對我並沒有惡意,因為真正讓他羨慕嫉妒恨的不是我,而是如今高坐帥位的顧某某。

他有心問鼎主帥之位,卻總被顧帥壓過一頭,千年老二的滋味不好受,常年這樣壓抑著生活,難免說話就夾槍帶棒,我不怪他!

於是靦腆的對三表哥笑了笑,道:

「三表哥過獎了,我也就是那麼隨便一擠,就進去了。」

「……」

本以為貧嘴說兩句就能脫身的,沒想到顧某某這個時候卻對我窮追不捨,只聽他又強調的問道:

「回答我,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