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先生是被舔醒的,他才睜開眼就看見一條紫紅色的長滿倒刺的舌頭鋪頭蓋臉地朝自己舔來。被舔到的地方有些疼,但是肖先生不敢喊叫,因為除了那條舌頭,他還看到四顆發達的犬牙正在自己的腦門前張張合合,那絕對是比刀更加鋒利的東西,肖先生還不想在腦袋上開大洞,所以他只能任由那臭臉先生把他舔得滿臉滿身的口水。
直到外頭傳來溫柔先生的叫聲,他才被一張不知什麼的皮包裹著走出了山洞。
這是一個原始森林,雖然他們待的山洞位於一個高高的小土丘上,但放眼望去仍然看不到這片森林的邊界。肖先生再次瞪大了眼睛,但顯然他已經比方才見到那兩個怪物時淡定不少。
那兩個克魯人大概也以為小傢伙是對周圍環境好奇,還特意抱著他在四周走了一圈。隨後,由便拿過木棒在石頭上起火,而涂穆則抱著肖先生坐在邊上看著,其間他試圖教手中的寶寶認識東西,但是想當然的,沒有獲得任何回應。
肖先生半躺在那個臭臉先生的大爪子中間,他的肌肉已僵硬到發酸,但仍然沒有一絲放鬆的跡象。他試圖用一顆平常心來觀察周圍的情況——雖然這實在有些困難。
那個溫柔先生在打起火後又走向他打回來的那頭像是野豬的生物。只見他長長的指甲在那畜生的肚子上一劃,那個看似脂肪厚實的肚皮就被剖了開來。那隻野豬還沒有死透,在被剖開肚皮時嗷嗷叫個不停,黑濃腥臭的血流了一地,那位溫柔先生卻好像沒有感覺,他直接伸了爪子進去,三兩下便把野豬肚中的內臟都挖了出來。肖先生看得只覺噁心,他想要掙動又沒那個膽,只好閉上眼什麼都不去看。
腥臭的血味在空氣裡漸漸濃重,隨後又逐漸混進了烤肉的香氣。這應該是那兩個怪物的晚餐,這麼想著,肖先生覺得自己的肚子似乎也餓了。
正在這時候,肖先生感覺自己的嘴邊似乎有什麼東西,他微微睜開條眼縫,就看見那個溫柔先生正拿著一個掰開的果實湊在他嘴邊。那果實裡面有著瑩白的液體,聞上去挺香。肖先生咽嚥口水,抵不過肚餓,便張口嘴去喝。
甜甜的液體像是椰汁,肖先生連喝了好幾個才覺得夠,那位溫柔先生似乎也很高興他能吃下那麼多,臉上表情是愈發溫柔了。肖先生打著飽嗝看著他,似乎有些忘記方才他剖開野豬肚子時的駭人舉動了。他慢慢朝他伸出小肉手,那位溫柔先生愣了愣,而後飛快地把他從臭臉先生的爪子中抱了過來。
這當然依舊是雙巨大的爪子,甚至還帶著濃重的血腥味,但肖先生終於感覺自己身上的肌肉能放鬆一點,他把小臉窩在溫柔先生的臂彎裡偷偷去瞄對面的臭臉先生——
嗚嗚嗚,他的臉果然更臭了!
這裡的白天和黑夜似乎分外的長,但肖先生仍舊一天天認真數著日子過。從他變成這個奇怪模樣到現在差不多有兩個月,想來也該是要認清現實的時候了——
他似乎到了一個原始森林裡,並且成為了兩個妖怪的小孩,雖然這兩隻無論從平坦的胸部還是裹在獸皮裡的下半身來看都是雄性,但顯然他們是一對。
他們住在一個自己鑿開的山洞裡,以捕獵為生,他們有自己的語言能夠交流並且還有所屬的部落。這裡的一切工具與生活都像是史前社會,當然這只是「像」而已,因為肖先生堅信就算是在幾萬乃至幾十萬年前,人類不會有貓科動物的眼睛和巨大的爪子,更不會有這種像貓一樣細長的尾巴啊!
不過說起尾巴,這對現在只會翻身並且翻過去就翻不回來的肖先生而言還算是個不錯的玩具。就算眼睛與手變得與以往不同,但那畢竟具有和人類相似的雛形。但是尾巴——這玩意兒卻是以前不曾有過的啊!
肖先生剛開始以為連在尾骨上的這根長著黑色毛髮的尾巴只是多餘出來的一條,哪想在十來天后,裡面的神經像是終於長好,他竟然能如同控制四肢一樣隨意控制它了。
於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裡,肖先生最喜歡做的便是用他的尾巴擺出各種造型——問號,句號,英文字母ABCDE……
可就是這麼個小小的愛好卻在有一天被溫柔先生看見時給生生扼殺了。
溫柔先生似乎很不喜歡肖先生翹起他的尾巴來玩,那天看到時,竟然直接板下了臉,他朝著肖先生吼了一大堆的話,雖然肖先生聽不懂,但他可以肯定面前這個傢伙很生氣。
不僅嘴上說,溫柔先生甚至直接用手拽住了肖先生正擺著閃電造型的尾巴,使勁拉直後,便把它塞到了肖先生的兩腿之間。之後那隻大大的爪子又拍了拍肖先生的小屁股,溫柔先生重複說著什麼,那大概是「不准玩尾巴」之類的意思。
肖先生乖乖把尾巴夾在屁股縫裡,他對溫柔先生的警告不以為意——反正他又不會一直待在山洞裡,等他出去再玩就好了。
不聽話的肖先生僥倖地想著,不過後來發生的事情卻讓他完全失去了翹尾巴玩的興趣。
那是個月黑風高適合辦壞事的夜晚,睡到半夜突然醒來的肖先生發覺總是睡在他左右的溫柔先生和臭臉先生竟然都不見了。他有些急,趕緊翻個身抬起頭四下張望,雖然山洞裡漆黑一片,但那雙貓科動物的眼睛顯然能看清楚一切。
那兩個克魯人不在山洞裡,他們在洞外頭,因為肖先生聽見了他們發出的巨大聲響。努力把自己的肉身體移下草垛,又慢慢往外挪。在終於能看到洞外情形的時候,肖先生又驚呆了,因為那兩個在他看來還算親密的怪物竟然正在外面打架。
這是拳腳相向拼盡全力的肉搏,你來我往絲毫都不留情面。肖先生雖然對這兩隻沒有深刻的感情,但畢竟相處了一段時間又被照顧得不錯,這時難免也會擔心。
只見他撐起上半身努力發出聲音,可惜外頭那兩個已然殺紅眼的傢伙是不會聽到他這個嬰兒細小的呼叫聲。
那兩雙在黑夜裡發著瑩光地眼睛像是要吃人,他們繃緊了全身的肌肉在對抗,肖先生本以為臭臉先生會毫無意外的勝出,因為他的氣勢總是具有攻擊力。但顯然溫柔先生的動作更靈活,他清楚臭臉先生身上所有薄弱的地方,每一記攻擊都能讓對手敗退幾步。直至最後他抓住了臭臉先生的手腕,像是扔沙袋一樣把他扔了出去。
肖先生幾乎看呆了,他覺得現在的溫柔先生就像是個立於不敗之地的遠古戰士,勇猛而靈活,他此時的表情嚴肅,甚至帶著點神聖的味道。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肖先生的錯覺,在之後,溫柔先生對著被扔出去的臭臉先生說了句什麼,然後肖先生就看見那個總是讓他膽顫心驚的臭臉先生解開了遮羞用的獸皮,他背過身匍匐在地,那根總像裝飾物一樣垂著的尾巴在動了兩動後慢慢翹了起來。
至於那位溫柔先生,他在臭臉先生翹起尾巴後這才慢慢走了過去,他從身後貼上了臭臉先生,沿著他微微鼓起的脊柱一路吻上去,熱情而激烈。
肖先生的小肥臉刷一下就紅得徹底,原來這不是在打架,這只是前戲……
肖先生慢慢爬回他睡覺的草垛,聽著外頭愈發粗噶的喘息聲,他突然想到了一種生物。那是種深海魚,他們雌雄同體,到繁殖期時若兩魚看對眼,他們就開始貼身肉搏,兩魚皆以雄性的身份進攻,互相戳來戳去,誰先得手另一方就會收回「武器」變成雌魚,並因此懷孕產卵。
溫柔先生與臭臉先生……或者說他自己大概也是類似這樣的物種吧。
噢不!肖先生神經質地彎緊了尾巴。難怪溫柔先生不讓他翹起尾巴,這舉動竟然是「雌伏」的意思,也對啊,尾巴一翹不就暴露出了身體最脆弱的部分?
肖先生嘴角抽了不停,後來又突然意識到——原來一直被他當作家庭裡男性身份的臭臉先生其實才是他的「母親大人」啊!
哦,這可真是個意外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