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竹舍一夜*

  如果是之前,李淮璟對韓平說了『滾』這個字,那麼她一定在腳下裝上風火輪,翻跟斗離開,可是現在……

  他縮成了蝦米,往日的威風全都化作一灘漿糊,基於江湖道義,她總不能就這麼不管他吧。

  將軟榻上的茶几搬下來,韓平讓李淮璟搭在肩膀上,想先把他扶去軟榻,誰知道他剛一躺下,韓平就覺得自己被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量拉了下去,徹骨的寒氣迎面撲來。

  韓平只覺得全身上下都被一股來自地獄的陰寒包圍著,李淮璟手腳並用將她鉗制在懷中,青紫的嘴唇貼在她的脖子上汲取她熱氣,韓平不由自主渾身顫抖,腦中一片空白。

  寒冷痛苦間,她想推開李淮璟,以他現在的情況,一推一個准,她若想跑肯定可以跑掉,但是……她在感受過那種徹骨的冰涼後,卻怎麼也下不去手。

  李淮璟現在就像是溺水,而她便是他在冰冷的水中唯一的生存希望,若她離開,沒準他會放棄掙扎,就那樣溺死在冰冷的水中。

  雖然他很討厭,很刻薄,手段也貌似很毒辣,但是韓平還是不能看著他去死。這麼想著,她身子微動,盡量讓自己擺放舒坦點,伸出手臂,拉過床頭的被褥,蓋在他身上,而她則一動不動躺在他的身下,暗自運功御寒。

  李淮璟滿頭滿臉的寒霜,一副快要變成冰人的模樣,生死顫抖間,他微微張開雙眼,剛巧看到了韓平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表情,青紫的唇斷斷續續說道:

  「虛靈頂勁,氣沉丹田……」下意識將懷中暖爐抱得更緊,韓平只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了,耳邊卻聽他還在繼續道:「烈陽天元,意神內斂……太沖府門,連動萬千……」

  韓平恍惚間聽到這麼幾句話,被凍得嘴唇發紫後,才驚覺這是運功心法,也顧不得其他,便照著李淮璟說的調息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就連韓平的意識也漸漸飄離……

  無盡的黑夜,寂靜幽遠,麒麟香獸燃盡,裊裊香煙瀰散了整個竹舍,沁人心脾。

  韓平是在滿室陽光中醒來的,淡雅的馨香叫她迷醉,不願睜眼,感覺輕飄飄的,每一處關節都充滿了力量,飽滿愉悅,那種感覺很舒服,很輕鬆。

  她側著身子,將腦袋蹭了蹭,這才心滿意足的緩緩睜開雙眼,冬日的陽光溫暖耀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壇被打翻在地的酒,韓平反應了好久才想起來是怎麼回事。

  身後傳來一陣規律的淺淡呼吸聲。

  韓平小心翼翼轉了個身,手肘撐起半邊身體,這才看到,她與李淮璟竟如齊頭鴛鴦般鑽在一條被褥中,想起昨夜他的慘狀,韓平立刻湊上前去探他的呼吸,手指的觸覺雖不溫暖,卻也沒有了昨夜的透骨冰寒。

  看樣子是熬過一劫了。

  韓平這才放下心來,想要收回手起身,卻被他那飛翹的細密睫毛勾住了心神,順著他的眉眼向下打量,不得不說,這小子的皮相確實不錯,五官如最好的技師雕刻出來的人偶般精緻,皮膚白皙,在陽光下盡顯通透細膩,彷彿可以看到嫩白皮相下面的血管般。

  如鬼使神差的,韓平伸出食指碰了碰他的臉頰,確認他沒醒之後,便肆無忌憚從他的額頭開始描畫撫摸,經過細長的眉眼來到挺直小巧的鼻樑,他在呼吸的時候,兩隻鼻翼微微動著,就像小動物一般惹人憐愛,繼而向下,來到他蒼白的唇,薄唇薄倖,更何況這雙唇還會經常說出一些刻薄的話,不好!

  想到這雙唇曾經還親過她……韓平怔怔的盯著他的雙唇,失了心神。

  驀地,墨玉般的深邃黑眸忽然張開,冷冷在韓平臉上掃過。

  韓平彷彿被人抽了一鞭子似的,慌忙收回手指,掀被坐起,就想下榻,誰料腳還沒落地,她便被他又拉回了軟榻,暖裘被褥中翻滾兩圈後,韓平被壓在李淮璟身下。

  還未說話,如狂風暴雨般的親吻便烙印而下。

  先前讓韓平看得入迷的雙唇此刻正以不容置疑的姿態親吻著她的,不容她有任何反抗的機會,濕濡的柔軟便火速探入韓平口中,瘋狂舔抵著她口腔中的每一處,啃咬式的熱吻,讓雙方都產生一種暴力的快感。

  韓平被他鉗著下顎,不能吞嚥,雙唇不堪蹂躪,唾液順著她的下顎緩緩淌下,她眼前冒出星光,只感覺渾身發漲,耳鳴聲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歡愉襲過全身,下意識的用手推攘,迎來的卻是李淮璟更為猛烈的攻擊。

  單手將韓平雙手按在頭頂,另一隻手便迅疾拉開韓平的衣襟,迫不及待將手從韓平敞開的衣襟伸入,握住胸前的柔軟,不住揉捏。

  韓平頓覺不妙,她在李淮璟身下瘋狂掙扎起來,別過腦袋不再讓他親吻,焦急的喊道:

  「你……放手!啊——」

  李淮璟突然下了重手,韓平難以忍受的扭動起來,李淮璟終於肯放過她被蹂躪有些紅腫的雙唇,將手從她的衣襟中拿出,來到韓平紅腫的雙唇間,代替他的唇舌探了進去。

  手指不若唇舌般柔軟,他又不溫柔,用手指掰住她的下顎,不住探索她的牙關與舌頭,韓平想咬斷他的手指,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閉嘴,被他這般粗暴的行為弄得眼眶都紅了,卻是知道不能哭。

  李淮璟看著韓平有些泛紅的眼眶,竟然良心發現,將手指抽出,韓平還未閉合之前,又將唇舌送入,輾轉吸吮。

  韓平眼中閃過一道駭人的殺氣,強自鎮定,唯一自由的手臂向下伸去,她的大腿上綁著一柄玄鐵匕首,韓平覺得就算與之同歸於盡,也不能再這麼任他欺凌了。

  誰料,韓平才剛將手伸至腰側,便被李淮璟抓住,緊緊壓在她的胸前,韓平氣極,張口便咬上他的舌頭,李淮璟稍事退了退,她便破口大罵:

  「你混蛋!你他媽到底想幹什麼?」

  「幹你!」

  李淮璟邪邪一笑,不復昨夜病態,眸中發出異彩,彷彿下一個動作便是長驅直入般興奮。

  韓平氣得鼻孔都快冒煙了,他還能笑出來,雙腿踢動,想要借力牆壁脫困,當然,如果能夠踢殘他的老二就更好了。

  李淮璟單膝壓住韓平造反的腿,一把將韓平的腰帶扯下,作勢便要去撕她的褻褲,韓平腦內神經瞬間崩斷,充血的雙眸中透出狠厲殺氣,不知道從哪裡來了力氣,猛然將李淮璟摔開,撞在窗台上。

  她喘著粗氣,惡狠狠的盯著李淮璟,拳頭捏得咯咯作響,陰冷道:

  「忘恩負義的混蛋!我韓平下回要再管你的死活,我就是烏龜王八蛋!」

  如果早知道盡早迎來的是這樣的結果,她昨晚就是爬也會爬出這間竹舍,他死讓他死好了,關她什麼事?現在可好,倒弄得她裡外不是人。

  李淮璟收起了滿臉戲謔,黑眸盯著韓平,目光中彷彿帶著沉積千年的哀傷般,令人動容,只聽他低雅的聲音如是說道:

  「這個世界上我信任的人委實不多。你韓平算是一個。」

  韓平聽後,立刻嗤之以鼻,不屑白眼道了聲:

  「呸!」

  如果被你信任是這種結果,那她寧願立馬叛變,投到他的強敵那邊……不,不是叛變,本來就不是一道的人!

  李淮璟露出一抹平靜的笑容:「不管你信不信。這個世界上,就連跟我有血緣關係最親的人,都是不能相信的。但……我相信你。」

  韓平稍稍穩住了氣息,對李淮璟的這番話不置可否,內心卻難以克制的激盪起來,卻見他臉上又忽然堆起一抹奇異無辜的笑:

  「昨夜我是因為你帶來的酒才犯病,你該罰!而喝了酒之後,又是因為你,才得以保命,你該賞!我能想到的賞罰同時進行的方法只有這個……」

  韓平氣結,被他的一番似是而非的言論弄昏了頭,一把搶過他拿在手中把玩的腰帶,沒好氣的說道:

  「那你賞罰的方式還真特別!每個在你身邊『該賞』『該罰』的人都這麼對待,你真夠忙的,行不行啊?」

  李淮璟揚眉一笑:「行不行,剛才讓你試,你又不肯。現在倒在說什麼風涼話?」

  韓平冷哼一聲,將衣襟理好,便要起來,卻聽那廝又道:

  「太子下月初八大婚。」

  提到這件事情,韓平頓時愣住了,只聽李淮璟陰沉柔雅的聲音不住在她耳旁縈繞:

  「他娶的是韓毓,不是韓毓也會是韓祁……卻怎樣都不可能是你韓平!」

  「……」

  韓平沉默著將地上的酒罈撿起,隨手搖了搖,覺得裡面還有點波動,便仰頭喝了一口,然後她卻什麼也沒說,默默的走了,雙手攏入窄袖,縮著肩膀,步履有些恍惚。

  李淮璟稍事整理一番後,便也走出竹舍,剛回身關上門,便見一道黑影忽然出現在他身後。

  「如何?」那俊秀黑衣人持劍抱胸問道。

  李淮璟攏了攏裘氈,微微翹起嘴角道:「將心未定,攻心為上。」

  黑衣人狡黠一笑:「那般攻心,你就不怕嚇跑了她?」

  聽口氣,他像是聽了好一會兒牆角了。李淮璟也不介意,挑眉篤定道:「若會被我嚇跑,那就不是韓平了。」

  黑衣人嗤笑一聲,從懷中丟出一隻紫玉瓶,李淮璟接過後,黑衣人又道:

  「虧得她天資不錯,能夠將烈陽訣快速融會貫通,才救了你,救了她自己。」

  李淮璟深邃的目光不帶任何感情般,他盯著手中的紫玉瓶,揭開瓶蓋,倒出一粒指甲蓋大小的藥丸,直接吞下後才道:

  「確實有點天分。」根本就不是外界所傳那般的平庸。

  只不過她為何刻意隱瞞,就不得而知了。

  「不管如何,昨晚之事,你還是得謝謝她。」黑衣人仗劍說著公道話。

  李淮璟利眼掃了他一眼,舔了舔唇角,笑道:

  「我不是謝過了嗎?」

  黑衣人嫌惡的看著他,平靜的說了一句:「你真無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