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兩軍交鋒

  莊重奢華的崇寧殿中,文宗皇帝立於龍案前揮毫潑墨,他雖人過中年卻依舊精神矍鑠,氣質十分儒雅,眉宇間有一股屬於帝王的殺戮之氣,更加顯得威嚴尊榮。

  兵部尚書丁煜跪於龍案之下,一動不動,就怕打擾了萬歲的雅興,招來殺身之禍。

  文宗一幅花鳥圖畫了兩個時辰,丁煜便跪在地上等了兩個時辰,好不容易等到宣告完成,文宗皇帝讓隨侍太監拿去裝裱,這才洗了手自龍案後走出。

  「起來吧。」文宗擦著手經過丁煜身旁,隨後一揮道:「你倒說說,韓、王兩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看來,文宗對王嘯天兵圍韓府一事很感興趣。

  丁煜擦了擦滿頭冷汗,答道:「啟稟皇上,臣……只是聽說,韓家的三小姐日前打傷了王家的二公子,差點把他打瘸了,王將軍這才氣不過,派兵向韓府討個說法。」

  文宗接過宮女遞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後才幽幽道:「王家老二和韓家老三……有點意思,還有其他的嗎?」

  丁煜繃緊了後背,冷汗涔涔:「沒,沒有。」

  文宗高坐龍椅之上,閉起雙眼,彷彿正在回味茶水的甘甜般,丁煜知道這位主子的心思向來不好猜,所以,也不敢出聲。

  這時殿門中又走入一人,黑金般的服飾,一看便知是主子的貼身影衛,只見那名影衛在文宗耳旁低語片刻後,便迅疾退下。

  文宗儒雅的臉上平靜無波,就在丁煜以為自己的神經快要崩斷的時候,文宗卻開口說道:

  「兵部派兵,將韓府門外的漠北軍趕走。」文宗沉吟片刻後,又道:「傳朕口諭,王嘯天公然藐視王法,集眾鬧事,罰奉三月,在行館閉門思過。」

  「是,臣領命。」

  丁煜退出崇寧殿後才敢稍稍鬆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主子讓他出兵意義何在,但他很慶幸自己又熬過一劫。

  ***-

  韓平從廚房順來一盤青豆,偷偷摸摸靠近李淮璟的書房,躡手躡腳想要偷聽他與手下的對話。

  誰知道剛把耳朵湊到門上,門便突然打開,她連忙裝作欣賞風景到了此處般,從容淡定的對那人展顏一笑。

  「進來。」

  還未跟那人眼神交流完,李淮璟便在裡面說道。韓平自覺無趣,卻又無可奈何,拖著傷腿,一瘸一拐走入書房。

  李淮璟瞥了一眼她手中的盤子,也沒說什麼便走去書架,拿起最邊上的一本書,坐在軟榻上兀自看起來。

  韓平也看了看手中的青豆,唉,如果可以,她也想拿小雞腿或是豬蹄膀啊,可是,李淮璟的府邸,物資極其匱乏,別說是酒肉了,就連像樣些的點心都沒有,哈,一個王爺做成他這樣,也算是少有了。

  「皇帝已經派兵去了韓府,還罰了王嘯天三個月的奉,讓他在行館閉門思過。」李淮璟目光落在書中,口中卻道。

  韓平塞了一顆青豆入口,慢悠悠的晃到他身旁坐下,歎氣道:「看樣子,他勢必想挑起兩家的爭鬥了。」

  她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皇帝陛下了。還是那招『離間計』,想要以對韓家的恩寵來激起王家的不滿。

  李淮璟彎起嘴角:「那倒未必!」

  韓平不解的回頭,正好對上李淮璟深邃的黑眸,只見他放下書冊,說道:「也許他是真的想討好韓家……畢竟幾日之後,便是將王選拔,如果韓祁真被選作將王,那韓家的地位自然還會水漲船高。」

  「怎麼可能!」韓平立刻便否定了李淮璟的想法。如果老皇帝真想討好韓家,那他就絕對不會用這麼二的手法。

  李淮璟聳肩一笑,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韓平白了他一眼,自動自發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可喝了一口就不願再喝了。

  定王府沒有存糧也就罷了,就連茶葉喝上去也甚是寡淡,這李淮璟平日裡到底過的是什麼日子啊?

  但人在屋簷下,她總不好管得太寬,只好歎氣道:

  「你為何知道去通知六皇子?」不是太子,不是三皇子,而偏偏是六皇子李淮秀,到底是歪打正著還是其他什麼原因,韓平很好奇。

  李淮璟起身去到香爐處,捏起一把藥香撒入爐中,淺笑道:

  「所有的兄弟裡,唯有六哥曾去過漠北軍營,你想潛入王嘯天的地方,自然會提前拜師。」李淮璟似笑非笑的看向韓平:「只是我沒想到,你竟然會用那麼蹩腳的騙術。」

  韓平揚眉狡辯道:「蹩腳又怎麼樣?關鍵是有用。」

  李淮璟不置可否,只聽韓平又道:「你的消息倒是靈通,那你也一定知道,我去王嘯天那裡偷了什麼了?」

  「玄極雲珠。」李淮璟對答如流。

  韓平神秘兮兮的笑了,李淮璟冷淡問道:「東西呢?」

  韓平得意昂首:「你猜啊。」

  李淮璟彎著嘴角,緩緩靠近韓平,將她禁錮在自己的胸膛與椅背中間,曖昧不明的笑道:

  「我猜……」這麼說著,他將一隻手按上韓平的肚子道:「在這裡吧。」

  韓平歎了一口氣,將李淮璟的手拿開,堆出一個假假的笑:

  「你真聰明。」不過想想也是,如果王嘯天沒有丟東西的話,他根本不可能去冒險招惹韓家。

  「是嗎?」李淮璟淡淡的揚眉:「那不知道我這個聰明人,能不能要求一點獎賞呢?」

  韓平當然知道他所謂的『獎賞』是什麼,想起他昨夜對她的關懷,心中如暖陽升起般舒暢,綻出絲絲笑容,故意問道:

  「你為何將我留在府中?」

  憑他的聰明才智,肯定知道現在的她,絕對是個不能沾手的燙手山芋,明哲保身的做法應該是將她扔出王府,撇清關係,可是他卻讓她留了下來,韓平覺得很有必要把該問的話問清楚了。

  「你說呢?我為何要將你留在府中?」他避重就輕,曖昧一笑。

  韓平看著李淮璟近在眼前的臉,墨色的眸子深不見底,使人很容易溺斃其中,不能自拔。

  如受了蠱惑般,她緩緩挺起身子,嘗試著觸碰那片柔軟的冰涼,鼻尖竄入了他淡淡的氣息。

  李淮璟彎起嘴角,笑道:「是你挑起的火,怎的現在又怕了?」

  韓平喘息著翻了個白眼,抬了抬受傷的手臂,對李淮璟無賴笑道:「不好意思,恕在下心有餘,力不足。」

  李淮璟冷冷瞥了瞥韓平的傷處,著實為她的恢復能力感到驚訝,輕撫著她後頸處的肌膚,輕柔道:「出力的是我,你只要有心就夠了。」

  「……」韓平暗歎一口氣。

  好吧,比無賴,她輸了。

  「你覺得,你府上能讓我藏多久?」

  韓平扶著李淮璟的手再次坐下,端起淡而無味的茶,思慮片刻後才勉強飲下,再難喝,也可以降降沸騰的火氣不是?

  李淮璟居高臨下看著韓平如掩飾般的喝水姿態,不自覺笑了出來:「能藏多久是多久,你就別操心了。」

  這句話雖然不是甜言蜜語,但是韓平聽了還是覺得很舒心,她當然知道,如果被宮裡那位知道了,她這個韓府三小姐闖禍後是躲在李淮璟府裡的話,一定會對李淮璟諸多猜忌,這一層她能想到,李淮璟一定也能想到,而想到了這一點之後,還能這麼對她,實屬難得。

  被人珍惜的感覺讓韓平開心極了,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自己竟然是一個這麼缺愛的人。

  想著想著,韓平端著茶杯笑了,勾起一抹動人的微笑,李淮璟看著出了神,當自己意識到了之後,立刻收回了目光,轉身回到書架旁看書。

  韓平坐在一側不住飲茶,一杯接著一杯,李淮璟不住翻書,一頁接著一頁,室內藥香縈繞,尷尬無聊中又透著股分明的寧靜,舒適宜人。

  這樣平靜安寧的畫面,韓平曾經在腦中憧憬過無數次,不過,當時憧憬的對象卻不是李淮璟。

  人生的際遇就是這麼神奇,明明前幾日還討厭得要死的人,現在竟然可以這麼親密的同處一室,她不知道這種感覺該怎麼形容,他不是她最喜歡的人,卻讓她願意待在他身邊,只為了這份虛妄的寵溺和表面的平靜。

  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他這般對她,從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