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憤然出手

  韓平躺在後院的紫籐椅上,雙手抱著肚子,仰頭望天。李淮璟則坐在一旁煮茶,平靜的畫面讓人想像著無限美好。

  「你肯定是大京朝,第一個被賜給臣子做側夫的皇子。」韓平望著橙色天空上的雲彩,驀然說道。

  李淮璟抬眼看了看她,也不介意,勾起唇角微笑道:「是歷朝歷代中的第一個。」

  韓平想了想,也點頭贊同道:「沒錯!」

  李淮璟將煮好的茶送到韓平手中,自己也拿一杯品了一口,才站在梅樹下幽幽道:「我母妃吊死在冷宮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預想過我的結局,只是沒想到會是這樣。」

  韓平猛的從紫籐椅上挺起,看著李淮璟的背影道:「要不,跑吧。我護著你跑,如何?」

  李淮璟沉默了會兒,轉過身時看著韓平的神色有些失落:「跑?」他勾著嘴角緩緩搖了搖頭:「我不會跑。」

  韓平自然知道他不跑的原因,其中包含著太多的不甘與不平,要他放棄努力所經營的一切,就好像魚兒逆流而上,卻在游過千里之後,被一個大浪沖了回去,那太殘忍了。

  李淮璟踱步至韓平身前,一手捧住她的臉頰,遲疑道:

  「韓平,你對我到底是什麼心思?你會放任我娶……不,是嫁給韓祁嗎?你會願意我從此生活得毫無尊嚴,被世人恥笑嗎?你當我是你的什麼?可以告訴我嗎?」

  一連串的問題讓韓平無從下口,望著李淮璟逆光的俊美臉龐,風自他背後吹來,衣袂臨香,宛若天神。

  「你若要反,我助你;你若想逃,我護你;你若想攀住韓祁這棵大樹,我放你。」韓平將手覆在李淮璟的手背上,將之從自己臉龐上拉下,緊緊握在手中。

  李淮璟居高臨下,冷冷的瞥著她,良久後,才彎了彎嘴角:「韓平,你可知道,有時候你冷靜得近乎殘忍。」

  李淮璟邊說,邊彎下了身子,湊近韓平平淡的臉孔,略帶癡迷的說:「我怎會喜歡上你這麼一個沒心沒肺的女人?」他捧住韓平的臉龐,激憤道:「我要的不是同情,不是可憐,不是你的兄弟義氣,我要你正視我們之間的感情,我要你給我孤注一擲的勇氣。」

  韓平被夕陽刺痛了眼角,她微微瞇起了雙眼,她緩緩站起,第一次主動抱住了他,在他耳邊輕喃道:

  「只要你要,我便給你。」

  即使最後等來的還是背叛……

  韓平的答案,讓李淮璟愣了一下,他沒想到韓平這回竟會如此動情,他將韓平拉開,看著她那張不算美麗,卻處處牽動他心的臉龐。

  桀驁不馴的野馬終於被他馴服,臣服在他腳下,可是有誰能夠告訴他,為何此刻他的心情為何如此苦澀?

  兩人當晚相擁而眠,韓平也正如她自己所說般,不再抗拒李淮璟的接近,既然他要讓她給他孤注一擲的勇氣,那就給好了。

  本以為,會是一個狂風暴雨般的夜晚,誰知道,李淮璟卻只是抱著她說了一夜的話,沒有半點逾矩之舉。

  二人至清晨才沉沉睡去,感覺身如柳絮,還未睡多久,便被門外敲鑼打鼓的吵鬧聲驚醒了。

  韓平屋外的巷子內一陣鑼鼓喧天,夾雜著人們指指點點的嗡嗡聲和脆生震天的鞭子響。

  韓平和李淮璟打開院門出去一看,便見巷子裡的住戶全都出門圍在一起,人頭攢動的那頭,卻見一座高台搭起,有一人高的架子上,擺著一塊很奇怪的木頭,而揮得震天響的鞭子一下下,就是落在擺放木頭的架子上。

  撥開人群,韓平來到中心地帶,本以為是什麼事情,誰知卻看到了一身火紅戰袍的韓祁,只見她端坐駿馬之上,神色嚴峻,琥珀之眸中盛滿了憤然之氣。

  見到韓平出現,韓祁將右手高高舉起,那揮鞭人便停下了動作,韓祁跳下馬背,接過那人手中的鞭子,怒目瞪著韓平,猛然出手,將架子之上的木頭打碎。

  韓平不知所以,只知道韓祁先前是故意讓人擊打架子,等她出現以後,她才親自打碎了架子上的木頭。

  韓祁陰寒著臉,走到架子上,將一塊木頭的碎片丟至韓平身前不遠處。

  韓平將之撿起,垂頭看了看,再也沒有將頭抬起來,李淮璟見她神色有異,便湊過去看了看,只看到木頭碎片上寫著幾個字,『秀雲之靈』,雖然看不全字,但從木頭的材質當可看出,那是一個人的牌位。

  韓祁手中的鞭子又揮向李淮璟,在他面前的地上重重鞭了一下,警告道:

  「你與韓平之事,我可以不計較,現在……過來!」

  李淮璟根本沒空理會韓祁的話,他看著一動不動的韓平,直到那雙他最愛的眼眸中滑下了淚水,他才擔心的抱住了她,在她後背不住輕拍,以示安慰。

  韓祁見狀,便不由分說對擁抱著的二人揮出了一鞭,卻被李淮璟空手接住,幽暗的雙眸冷冷瞥向韓祁,訴說著無盡的陰寒,韓祁被這個眼神驚了驚,但隨即恢復,憤然抽回了手中長鞭,指著冷冷韓平道:

  「我早就說過,你娘是個狐媚子般的賤、人!如今看來,韓平你也是!今日我就是給你個教訓,碎了你娘的牌位,如若你還敢再犯,下回我就去鞭屍!讓那個老賤、人死不安寧!」

  她這一番話,說的一旁圍觀的百姓都覺得有些氣不過了,一個個交頭接耳,卻礙於韓祁身上的獰氣無人敢站出來叫罵。

  李淮璟感受到懷中的身體從微微顫抖趨向於平靜,這才將之放開,向前踏出一步,準備與韓祁好好計較計較,卻怎料還未開口,手肘卻被人拉住了。

  韓平一手捏著娘親碎了的牌位,一手將李淮璟拉至身後,自己迎上前去,一步一步向著架子走去,倔強的背影讓人為之叫屈。

  當她的手剛要碰上架子上的其他碎片時,韓祁的鞭子也無情殺到,韓平感覺到了那股子冷辣的風,卻不願避開,拼著受她一鞭,也要將母親的靈位碎片撿起。

  當她撿完架子上的碎片後,將外衣脫下,小心包裹起來放在一旁,韓祁的鞭子如影隨形鞭在其後背之上,打碎了她的背心,打散了她的發,打傷了她的臉頰……

  韓平猛然轉身,精準無比的接住韓祁的鞭子,隨手一拉,鞭子便從韓祁手中脫離,飛至她的掌中。

  韓祁看著突然失去的鞭子落入韓平之手,震驚不已,還未等她緩過神來,韓平便將鞭子揮向了她。

  辟啪作響的鞭子追著韓祁閃避的身子猛打,向來高高在上的韓祁哪裡如此狼狽過,拼著命的狂叫一聲,抽出腰間長刀向韓平衝去。

  一刀揮下,卻不砍,韓祁隱忍著憤怒,沉聲對韓平說道:

  「從前倒是小看你了。去拿刀,好好比一場,你贏了,我便認你這個韓家人,輸了,我便說到做到,將那老賤人拉出墳地,鞭屍!」

  「韓祁!」韓平厲聲叫道:「我娘的屍首,明日我便去遷出韓家墓地,你若再出言不遜,侮辱我娘,我也不會再對你客氣。滾!」

  有生之年第一次對韓家人如此說話,也許正是她沉寂太久,才讓他們忘記了她的血性,以為可以隨意踐踏她的尊嚴,如是從前,她可能還會為了母親的安生之地,而隱忍不發,可如今,卻由不得她。

  「哼,好大的口氣。憑你也想對我韓祁不客氣?簡直笑話!」韓祁話音剛落,便對韓平動起了手,邊打邊說:「從小到大,我什麼都贏你,你這個廢物的存在,對韓家來說就是恥辱,可每次父親都要偏袒你,不讓我動你,今天就算不是為了韓毓,不是為了他,我也要好好教訓你!讓你知道誰才是韓家的主人!」

  韓平沉著面孔,從容應對,正如韓祁所言,正是她從小的懦弱,才造就了今日的結果,她以為自己平庸是對整個韓家的報復,可是,她錯了,韓家人根本沒有當她是一家人,試問,她又如何能用自己的平庸來報復一個從未對她有過期望的人呢?

  她太天真了。

  「正是我這個廢物,不會讓你侮辱我娘,更不會將李淮璟讓給你!」韓平突然轉守為攻,招招逼近韓祁弱點,短短幾招之內,便佔到了絕對主權。

  正打得如火如荼之際,卻聽遠處傳來一聲長嘯,韓峰適時加入了兩人的戰局,一邊一個,將纏鬥的兩人分開,推至兩邊。

  「你們想幹什麼?」將軍一聲暴喝,威風凜凜。

  韓平一見韓峰,便覺氣憤,抱起母親靈位,經過韓峰身邊,還未開口,卻被韓峰甩了一個巴掌,韓平捂著的臉頰被打偏了過去,但她卻絲毫不再退縮,看著韓峰冷冷道:

  「我娘不是賤、人,韓峰你才是。你要了她的清白,卻甚至連最基本的照料都沒有做到,我近日便會去韓家墓地,將我娘遷出,從此以後,我與你們韓家,再無任何關係!」

  說完,便拉著李淮璟的手入了內院,韓峰心中震動不已,他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韓平,她以前是懦弱的,平庸的,可是現在,她又是什麼樣的呢?

  她的指責令他無從辯駁,可是,他這些年來,又何嘗不是處處為了她著想,為了護住這個生在風口浪尖上的平庸女兒,他又廢了多少心力呢?

  「你給我站住!」

  韓峰一聲暴喝,想要將人攔住,卻不料被一抹白色如電的身影震退了好幾步。

  一隻威風凜凜的白虎突然撲入人群之中,嚇退了圍觀的百姓,它如有靈性般,對著韓峰與韓祁咆哮而出,地動山搖,風雲湧動,飛沙走迷住了韓峰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