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破廟,衛琴便悶頭煮起藥來。
我坐在一旁的草堆上看著他低著頭認真的樣子,彷彿煮藥是什麼重要的大事一般。
似乎感覺到了我的目光,衛琴抬起頭來,與我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嗯,人家為我煮藥,我在一旁閒看著,是不是該表示點什麼啊?為了表示表示,我忙笑了一下。
然後,他的臉,居然又紅了?
我大奇,就算是以前的我,魅力也沒有強大到微笑一下就可以令人臉紅的地步吧,更何況是現在這副模樣。
「喝藥了。」紅著臉有些彆扭地走到我面前,衛琴將手中的破盆子遞給我。
伸手接過那藥盆,吹涼了,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藥竟然也不是很苦,更何況眼前還有如此養眼的美少年?
仔細看衛琴,真是越看越漂亮呢。
「那種地方,以後不要去了。」不由自主地,我開口。唉,這大概是我第一要求別人吧,以前在家裡,不需要開口,我想要的、不想要的就都會有,再加上我天生懶骨頭,從來沒有想過會要求別人做什麼。可是只要一想起如此美少年浴血奮戰的情形,我心裡就不舒服。
好像只要面對這個少年,我就會不自覺地變得心軟,就像他害我被揍了兩次,我都無法真正責怪他一樣。
難道說我真的比較色,看人家漂亮就不忍心責怪?
還是……我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還存在著潛意識在影響著我?
根本不知道我心裡正在激烈奮戰的衛琴只是轉頭看了我一眼,隨即便悶頭沒有吱聲。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不由得鬱悶至極,想不到平身第一次要求別人,竟然被當作耳邊風,衛琴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出去了。其實我早該想到的,那樣固執的孩子怎麼會聽我的勸?
晌午的時候,衛琴回來了,一身的血,他受了傷,而且竟比前兩次都嚴重,一直穿著的紅衣也破了好大一塊,有些單薄的肩膀裸露在外,他的左臂上竟紋了一個有些奇怪的圖案,初見那紋身,我的心不知怎地竟微微顫了一下。
隨即我在心裡翻了好大一個白眼,就知道他不會乖乖聽話的。
「走吧,這兒不能呆了。」還沒等我開口,他便道,聲音有些急促,說著,還沒等我回過神來,他便拉起我的手就跑。
我剛想反駁,眼角卻看到了衛琴身後隱隱有人追來。沒有再浪費時間說話,我反手拉住他便從另一個門衝出去。
還沒跑到門口呢,我就感覺到手一鬆,回頭望時,衛琴已經被捉住了。
「可惡的小崽子,翅膀還沒硬就想飛了啊!」重重的一個耳光落在衛琴臉上,衛琴蒼白的臉龐上立刻留下一個紅紅的五指印。
門口站著五六個人,個個都凶神惡煞一般。
衛琴挨了打,卻仍是倔強地沒有吱聲。
「想跑,跑啊你!」為首的那個大漢抬腿便是一腳,衛琴哼都沒有哼一聲便被揣倒在地。
「老子供你吃供你穿,現在你想不幹就可以不幹了啊!」又是一個耳光。
我卻呆住了,終於明白衛琴為什麼會挨揍了。
這樣下去,衛琴遲早會被打死。我有些急了,人家說紅顏是禍水,我現在這副德性應該算不得是紅顏吧,可是現在衛琴卻因為我的一句話而要被活活打死,我還真是心虛得緊吶!
四處張望了一下,整個破廟空落落的,什麼可以用來當武器的東西都沒有。
正在我走神的光景,衛琴卻不知道從哪裡拔出一支匕首,眼也不眨地便刺死了離他最近的那個傢伙。
場面一下子亂了起來,一片血腥,我彷彿回到昨日在那鬥獸場看到的屠戮一般。
突然,一道寒光閃過,我呆呆地看著衛琴身後那個傢伙手中的大刀直直地砍向他。
衛琴左臂的那個紋身看得我眼睛發疼,幾乎沒有思考,我就那樣直直地撲了上去,溫熱粘綢帶著腥味的液體濺了我一臉。
我立刻就傻了,心裡只在祈禱一件事,那千萬不要是血,更千萬不要是我的血!
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血紅血紅的,連同衛琴的眼神,那樣凌厲得彷彿死神一般的眼睛。
血紅血紅……
衛琴背起了我,拿著不知從哪個死屍手中奪來的大刀一陣亂砍,然後便背著我從門口衝了出去。
這種關頭,我竟然在想衛琴背著那樣胖的我怎麼還能如此行動自如?
還有此文的作者,人家都說最毒婦人心,此刻的我總算是深有體會,文章開篇還沒有多久,我就被車撞死一次,遭受鞭笞兩次,現在還挨了一刀……
不知背著我走了多久,衛琴總算是停了下來。
看周圍的環境好像是個與那破廟差不多環境的地方,看來今天得在這裡過夜了。
我愣愣地看著他將不知名的草葉塞進嘴裡一陣猛嚼,然後便伸手來解我的衣服。
「等……一下……」還沒等我說完呢,外衣就被解開了,看著裡面尚算厚實的襯衣,我總算是舒了口氣,胖是胖了點,我還不想被人看光光。
可是就算如此,衛琴的臉卻是紅得已經可以煮雞蛋了。
小心翼翼地避過我背後的傷口,輕輕拉下外衣,一陣刺痛讓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衛琴的臉卻一下子變得煞白。
低頭將口中貌似草藥的東西塗在我的背上,衛琴咬唇不再開口,轉身背上我就走了出去。
四周已是漆黑一片,這麼晚了,他還想去哪兒?
「太……晚了……」張了張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竟嘶啞得可怕。
聽到我如此嗓音,衛琴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去鎮上,找大夫。」
衛琴執意背著我去鎮上找大夫,我也只能乖乖地趴在他背上不敢亂動,怕自己這身肥肉壓壞他。
背著我,他竟走得很快,只是我看著他的側臉,額上儘是細密的汗珠。
雖然懶得緊,但我也不由得抬了抬手,想拭去他額前的的汗珠,手輕輕撫過他的肩,卻摸到一手的粘綢,心裡不由得一緊,差點忘記他也受了傷啊!
「是你的血。」似乎明白我在想什麼,他張了張口,道。
這下我的真的快休克了,天哪!這麼多血全是我的?那我背上的那道傷口豈不驚人?
等我再度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了床上,是真的那種有被褥枕頭的床哦,不是破廟裡稻草鋪的那種。
「她怎樣了?」衛琴跟著那個大夫模樣的人(所謂的大夫模樣,即電視裡演的那種留著鬍鬚,背著藥箱的傢伙)急急地問道。
「傷口很深,我已經替她包紮過,不過……一個女孩子,萬一留下疤痕……」那大夫摸了摸鬍鬚,有些欲言又止地皺眉。
衛琴低了低頭,沒有出聲。
「那個……你的傷……真的不需要包紮一下?」那老大夫忍不住上前一步,又勸道,頗有些苦口婆心的味道,看來那老大夫之前該是碰了一鼻子灰,難為他還敢再開口。
「我說了不需要!」衛琴有些火大的甩袖。看多了他臉紅彆扭模樣,亦或是邪氣十足的神情,卻從未見過他如此直白的暴躁火大模樣。
「他需要。」啞著嗓子,我皺了皺眉,有些難受的開口。
「這個……」那老大夫看了我一眼,又看向衛琴,遲遲不敢上前。
想不到這個孩子倒挺有威攝力嘛!
轉頭見我醒了過來,他的臉色稍稍有些好轉,便默不作聲地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那老大夫看了我的一眼,才上前替他包紮。
待衛琴解開衣服,我不由得大吃一驚。
他身上滿是大大小小的新舊傷痕,該是從小在鬥獸場留下的痕跡吧,心裡突然微微刺痛了一下,這真是一個殘忍的時代,而眼前這個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的的漂亮少年究竟又是在怎樣的環境下長大?
然而此刻最觸目驚心的不是那些舊傷,而是在他左肩肩胛處的一道血口,竟有約10厘米長,深可見骨,傷口周圍的皮肉外翻,已經凝固的血液中仍有鮮血汩汩流出
他騙我,明明受了這麼嚴重的傷,還背著我走了那麼遠的路,還……
彷彿感覺到了我的目光,他沒有看我,卻轉過身背對著我坐下,讓我看不見他的傷口,我的嘴角略略有些苦澀地上揚,還真是一個敏感的孩子呢。
忽然感覺到門口樓梯間有一陣騷動,不一會兒,門便打開了。
店小二一般打扮的人點頭哈腰地領了幾個人進來。
是莫離和文種?
我臉色變了變,他們該不是來捉我回去興師問罪的吧。
「香寶!」莫離一看到我就一臉欣喜地快步走到床邊。
我微微愣了一下,怎麼這副表情,她買來的侍婢逃走,她不該一臉的氣急敗壞才對嗎?
可是莫離隨即便反手狠狠給了我一耳光,「死丫頭,怎麼可以不說一聲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說這話時,她眼中竟隱隱有淚光。
我更是吃驚,看她的表情,是那樣深切真實的擔憂,沒有一絲做作,可是我只是一個婢女而已不是嗎?她為何會對我的事如此擔憂?難道說香寶的身份竟還有待調查?咆,果然老天爺是在懲罰我太懶,才會給我出如此困難的迷題啊!
「別動她,她受傷了。」文搖了搖手中的羽扇走到床邊。
看到他我就有一種無力感,可是我卻想起了另一個人。范蠡,他沒有來嗎?
「范蠡沒有來。」又是那種洞悉一切的討厭眼神,文種笑得像黃鼠狼。
我撇開眼沒有去看那讓我倍感壓力的眼睛。
「喲,我們小香包變大美人兒了!」文種忽然似有些驚訝地開口。
我沒有理會他,被他潮笑多了,我已經免疫了。
「怎麼受的傷?」莫離注意到我背後的傷,嗓音略略有些顫抖。
傷?我忙想起了衛琴,一陣緊張,差點忘記重傷的他!抬眼四顧,他卻不知什麼時候又溜得無影無蹤了。可是他的傷……
我不禁隱隱有些擔心。
見我只是皺眉不開口,莫離便也不再追問,只是低垂著頭,半晌,有什麼液體打落在我手背上,她在哭?
唉,美人梨花帶雨的模樣果然還是比較漂亮啊,我亂沒良心地胡思亂想。
「一發現你失蹤,莫離就匆匆來找我幫忙全城搜索,這些天,她可真的是擔心得緊吶!」輕輕地不著痕跡地將莫離帶入懷中,文種微笑著道。
我垂下眼簾,做出一副知錯的懺悔模樣。
那一晚,莫離就將我帶回了留君醉,文種找來城裡最好的大夫幫我治療。
我還真是有一點受寵若驚的感覺呢,想也是,這樣一個婢女受到如此禮遇,不驚也難啊。
衛琴後來很久都沒有來找我,他大概也正躲在什麼地方養傷吧,不由自主地,我還是有些為他擔心,怕他傷重無人照料,更怕他被鬥獸場的人逮到。
足足過了一個多月,我的傷才漸漸開始好轉,每回都是莫離小姐親自給我上藥,聽她說,經過一番細心調治,傷口結痂脫落之後便不會留下一點疤痕。
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本來我是該感覺無聊才會比較正常,但這些日子卻真是把那些自我穿越時空後快被累死的懶蟲再度養肥了。
但懶則懶矣,面對如此嚴峻的形勢,我卻也不得不為自己的生命安全考慮一下。想想看,來這戰國時代連兩個月都沒有,我便又受鞭刑,又是刀傷的,再這麼下去,這條小命遲早會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再次玩完。可能沒有人會知道,死過一次的人,真的不想再死第二次。
躺在床上思前想後,最後我終於想通了一件事。我那麼信仰的耶穌啊,在我穿越時空之後的這些時間裡「耶穌」那個名詞居然從未在我IQ200的腦袋中出現過一次,唉,也難怪我會受到皮肉之苦的懲罰啦!
可是,容我小小抱怨一下,在以前那個時代,每星期一次禮拜日我都會跟著溫柔漂亮的母親一起去教堂,風雨無阻,這回才忘了一下下而已啊,更何況人家出國都要倒時差咧,現在我可是穿越時空啊,怎麼說也得好好倒一下相隔千年的時差吧!
溫柔漂亮的母親?我一直微瞇雙眼緩緩睜開。母親的形象在我的印象中真的只剩下溫柔漂亮而已了嗎?好像的確如此啊,漂亮的母親對每個人都是那麼溫柔,而對於我,更是溫柔得一如陌生人。我的母親,她會因為我的離開而傷心嗎?應該……不會吧。母親系出名門,真的是一個淑女,可她比父親小了足足有二十歲,她自己都是一個孩子,又如何面對自己的女兒?我的存在,於她來說,應該一直都是困擾吧。
睡意突然間全都消失不見,連身上的懶蟲都似乎變得清醒起來,我坐起身,一陣暈眩猛地襲來,我使勁晃了晃腦袋,看來我真的是太久沒有下床了。
扶著床沿站起身,我有些搖搖晃晃地走出房門。
這一個月我都是待在莫離小姐房裡養傷,大概是太久沒有見到陽光的緣故吧,我感覺自己都快要發霉了。
扶著牆小心翼翼地走,突然感覺到幾束不懷好意的目光。我忍不住在心底大大的哀歎了一聲,十分虔誠地雙手在胸前交握,低聲禱告,「阿門。」我主耶穌啊,您應該無處不在的吧。
「這位姑娘是新來的嗎,怎麼從來沒見過啊?」一個聽聲音就很欠扁的男聲。
然後與那男人同行的幾個同樣欠扁的聲音開始嘻笑起來。
我十分不願面對現實地低垂著眼簾不看他們,希望他們得不到回應就快快滾蛋。只是我似乎錯估了他們的耐心,然後我眼睛的餘光看到一隻祿山之爪向我伸來。
急急後退一步,我抬頭有些不滿地看向那些討厭的傢伙,人家只是想一個人清靜一下,回憶一下母親已經變得模糊的容顏,他們竟然給我來搗亂!
然後我有些錯愕地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到了驚艷,對我有驚艷的感覺?是我的錯覺,還是他們根本已經精神錯亂?
「嬤嬤好壞,竟然還藏著個寶貝啊!」離我最近那長著一副標準嫖客樣的傢伙一臉猥瑣地向我靠近。
腦海裡突然出現文種第一次見我時大笑著對范蠡說「少伯,少伯,我看起來像是那種饑不澤食的人嗎」的模樣,想著想著自己也不由得失笑。
見到我笑,那傢伙竟一臉呆滯地看著我,差點沒有流口水。
這個人的審美觀點很有問題,我暗自下了結論,決定不跟他們多作糾纏,轉身便走。
可那些人似乎不明白放棄是一種美德,竟然追了上來將我團團圍住。於是乎,電視裡經常出現的調戲良家婦女的標準鏡頭開始上演。
看著他們一步步向我逼近,那一副副色中惡鬼的模樣看得我一陣反胃。
「我不是留君醉的姑娘。」最後,我終於放棄緘默,雖然懶惰是我的美德,但還是安全第一。
「漂亮的女人都會撒謊啊……」為首一個口歪眼斜,猶其難看的傢伙一臉淫笑地繼續向我靠近。
漂亮的女人?他在說我?
帶著悲憫的目光看著那審美觀嚴重欠缺的傢伙,我不禁在心裡大搖其頭,雖然他是第一個說我漂亮的伯樂,但我也不準備感動得以身相許。
有些嫌惡地甩開已經握住我手的鹹豬爪,我忍無可忍地開口,「我是范蠡的未婚妻」。有些時候,權力的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果然,他們臉色稍稍變了變,退後一步。
「大哥,這個女人該不是在撒謊吧,范蠡的女人怎麼會待在這酒坊裡!」旁邊一個看起來稍稍聰明點的傢伙有些不信地道。
「也有可能,聽說文種與這裡的頭牌姑娘莫離是老相好,范蠡與文種的關係自是不用說,他的女人在這裡也不奇怪。」
那個口歪眼斜的傢伙聽了同伴的分析,又仔細盯著我看了一回。
我心裡不由得有一些小緊張,他們相信范蠡會娶像我這樣的胖女人嗎?
出乎我意科地,他們竟然再沒說什麼,轉身就離開了。
有些不敢置信地吁了口氣,我決定暫時回房,不要再瞎轉悠了,畢竟我現在已經一點力氣都沒有,如果再遇上剛剛那種狀況,我實在沒有力氣去應付了。而且也不見得每個人都像他們那麼笨,那樣好糊弄。
正準備回房,一轉身,卻看到身後的拐角處站著一個黑衣少年。范蠡?
我的話,他該不是都聽到了吧?我大窘,不知為何,面對著他,我IQ200的腦袋似乎也不夠用了。
他眼中有笑意一閃而過,然後就離開了。
他離開是因為不想我繼續尷尬嗎?看著他的背影,我不由得有些臭美地揣測。
只是如果我IQ200的腦袋能夠預見未來會發生什麼,那麼剛風打死我我也不會謊稱自己是范蠡的未婚妻。
只是現在我不知道,而當我知道時,後悔已經太遲。
「阿福!」回房的途中,突然看到正在賣力劈柴的阿福,我緩緩走上前。
聽到我的聲音,阿福抹了把汗,便瞇著眼回頭衝我笑,那樣憨憨的笑容令人感覺十分的舒服,比起剛剛那些登徒浪子,阿福實在是順眼多了。
我也不自覺地微笑著走近他,自從那一日跟著衛琴離開,然後又負傷回來一直待在莫離房裡養傷,真的好久沒有看到他了。
只是阿福的笑容在看清我的模樣之後便僵住了,「你……」
見他一臉驚愕如見鬼的模樣,我也不由得微微奇怪,「怎麼了?」
「你的模樣……」阿福的臉色難看得緊。
見他如此,我心裡不由得「咯登」一下,負傷期間一直賴在床上,連鏡子都懶得照,難道說我竟是毀容了嗎?要不然阿福怎麼一副見鬼的模樣?
這副身體肥是肥了點,可至少還有那麼幾分可愛之處,難道說現在我竟是毀容了?!
沒有再理會阿福,我難得地加快腳步回房照鏡子去也。
愣愣地看著銅鏡裡自己,我終於相信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鏡子裡的我雖然如往常一般頭髮凌亂(懶得梳頭),衣裳粗鄙,可……可是,那個真的是我嗎?眼中的睿智那不用說啦,因為身體裡的靈魂是我,當然眼中會有睿智之色(臭美中),只是我的身型竟足足小了一圈,變成一個小號的香寶了!
而更不可思議的是,小號的香寶竟然會如此的……呃……如果我用皎潔如月來形容自己,有沒有自誇的嫌疑?就算此刻我的頭髮亂得如雞窩一般,可那眉目之間卻還是難掩秀麗之色。
雖然因為范蠡的關係,我曾動過減肥的念頭,但這也未免瘦得太快了吧,難道說是因為這些日子大傷小傷不間斷的功勞?
嗚呼!真的變美人啦?只是美則美矣,阿福也無需一副見鬼的表情吧!
「莫離,莫離,快點上妝,客人們都等急了!」是那瘦嬤嬤的聲音?「雖然文大人包了你,可是你總得給嬤嬤點面子,樓下客人們點名要見你呢,只是見一面而已……」那個聲音在見在我之後戛然而止。
「香寶?」嬤嬤一臉吃驚地瞪著我看了半晌,猛地回過神來,竟是滿面的喜色,「真是老糊塗了,嬤嬤我閱人無數,竟然看走了眼,怎麼就沒發現你也是個寶呢?」說著,她那老得如樹皮一般的手輕輕撫上我的臉。
我低垂著眼簾看著那雙塗著血紅色指甲的手,渾身一陣惡寒,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來來來,嬤嬤給你打扮打扮,佛靠金裝,人要衣裝嘛。」說著,那嬤嬤竟一把將我摁坐在銅鏡前的凳子上,滿面笑容地在我臉上塗塗抹抹。
我只是坐在凳子上靜靜地看著嬤嬤,這樣的笑臉真是久違了呢。權勢、美貌果真都是魅力無窮的東西啊!看著眼前這張佈滿皺紋的笑臉,我真的無法想像她對我揮舞著鞭子的模樣呢!
「哎呀,這身衣服怎麼能穿呢,紫菲,去給香寶拿套新衣衫來!」嬤嬤大聲招呼著,我這才發現紫菲竟就站在嬤嬤的身後。
紫菲答應一聲,轉身走了出去,回頭看我的時候,眼中竟有著奇怪的神色,似是心痛,似是開懷,說不清是什麼感覺。
不一會兒,紫菲就拿了衣服來。
待我換上那身新衣服,嬤嬤的眼睛都直了。
緩緩回頭,我看向銅鏡裡的自己,凌亂的頭髮被梳成了辮子,臉頰上抹了胭脂,身上穿著大紅色的長裙,我的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嬤嬤的審美觀果然有待提高,可是眼前的我,雖然被打扮得惡俗,但卻也明艷動人。
果真是有一代明妓的風範吶!我在心底冷笑,那嬤嬤的狐狸尾巴那麼明顯,她分明是對我動了歪腦筋,看她笑得一副花枝亂顫的模樣,此刻在她眼裡的我,定是一株金光燦燦的搖錢樹吧!
莫離向來清高,更何況此時的莫離眼中只有文種,而文種偏又是惹不得的主,那嬤嬤的留君醉自然是需要新的台柱,而此刻,她的歪腦筋定是動到我身上來了吧。
嗚呼哀哉!美人果然不是好當的,變美的興奮還沒有過去,看來我又陷入危機裡了。
而且顯然我不會是杜十娘,也不會是紅拂,根本不是一個時代嘛,況且,我從也未聽過戰國末期有一個叫香寶的名妓!難道說我的命運竟然從此坎坷,最後變成一個殘花敗柳?更慘一點會不會染上什麼花柳病、梅毒之類?據說從事這個「職業」染上這些「職業病」的可能性會高一點……
「香寶啊,樓下有幾個客人要鬧起來了,你家小姐又不知道去哪兒了,你先下去安撫一下可好?」那嬤嬤顯然不知我此時正在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著自怨自艾,涎著一張笑臉道。
看著那樣一張佈滿皺摺的老臉,我不由得一陣噁心。
但我也十分清楚此時的處境,按通常電視劇裡所演,此時我倘若拒絕,嬤嬤的變臉速度絕對會令我歎為以止,輕則一頓臭罵,重則一頓好打!而且現在莫離又不在,如果反抗激烈,最後我定然還是逃脫不了火坑的命運,說不定那嬤嬤為了讓我學乖,會狠心隨便就將我賣了來懲罰我,那時便真的是清白不保了。
「香寶聽嬤嬤的。」我扯了扯嘴角,十分乖巧地答應。依那嬤嬤的貪心程度,我相信只要我乖乖聽話,她定然不會輕易就將我賣了。看她剛剛對我驚艷的表情,她是非得從我身上狠狠搾一筆的。
「嗯,比你家小姐懂事多了。」見我答應,那嬤嬤滿意地笑開了花,隨即又上前拉著我的手道,「樓下那群毛小子,你只要陪著他們喝杯酒就成了,可不要輕易讓人碰了去……」
聞言,我輕笑著微微低頭,「是,嬤嬤。」一切不出我所料,目前我最重要的是自保,雖然尚不知莫離與我是何關係,但以她對我關心程度,只要撐到莫離回來,她定會想盡辦法保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