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不戰而降

我想懶人最大的好處便是不會虐待自己,可以隨遇而安,就像現在即使身陷敵營,我也可以睡得比誰都安穩,還真是佩服我自己呢!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間,卻總感覺有人在推我,以趕蒼蠅的力道十分不耐地揮了揮手,我沒有理會。

「現在送你回越國,我數一二三,再不起來我便反悔!」耳邊突然有一個陰側側的聲音低低地響地。

我立刻沒骨氣地跳了起來,「我醒了!」

待我看清眼前那張嬌冶漂亮到令人想犯罪的臉上所帶的促狹時,我不由得有些氣悶。不知為何,原本可以很沉穩的我在他面前總是被耍得團團轉。

夫差志得意滿地甩袖走在前頭,我只得嘟了嘴跟上前去。

「大王三思,此等紅顏禍水決不能放她離開!」剛到大營門口,便見伍子胥率領一眾士兵堵住門口。

唉,看來伍子胥是看準了我的禍水天份,想未雨綢繆,將我扼殺在萌芽狀態了。

夫差一臉悠哉地看著眼前的狀態,竟也不發怒。

「一個女子而已,為何不放?」夫差淡淡開口。

「紅顏禍水!」伍子胥堅持自己的立場,絲毫不讓。

「嗯,的確是禍水!」夫差聞言揚起嘴角,回頭放肆地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終於肯定地點頭。

我不禁狠狠瞪了他一眼,但他接下來似是而非的詭辯卻令我忍不住噴飯。

「所以寡人決定把這禍水送回勾踐身邊,以保越國早日完蛋!」夫差看著伍子胥煞有其事地道。

「這……這……」伍子胥鬍子一抖一抖地,卻又不知如何反駁。

看他如此著急的模樣,我憋笑快憋出內傷了。

「還是……你覺得寡人應該把這禍水留在身邊?」夫差彷彿嫌這個老人家受的刺激不夠似的,又添了一句。

「這……這……」伍子胥急得說不出話來。

夫差忽然臉色一沉,「還不讓開!」

果然有帝王本色,翻臉比翻書還快!我簡直是歎為觀止,終於明白這傢伙是如何的喜怒無常,想來吳國這班大臣心臟負荷能力都不弱,否則哪有命在他手下活到現在!

伍子胥只得有些訕訕地退開。

「禍水,還不走?」他回頭看了看愣在原地的我,皺眉道。

哼,反正就要脫離你的魔爪了,才不跟你一般見識,打定主意不跟他計較,我便低了頭沒有言語,只是匆匆跟上。

走了不多遠,夫差便停了下來。

「這裡已不在吳軍範圍內,此處往前不過二十里便是會稽山,不要忘了你的承諾,走吧!」說完,他便不再看我,轉身便走。

啥?連匹馬都不給我?要我走二十里走回去?

我立即傻眼,忙衝到他面前,把心裡的質疑通通喊出來。

「范蠡救你不回,現在我卻放你回去,當然狀況慘一點會比較容易博取同情」,這傢伙竟低頭看著我如此道,語畢,竟還壞壞地添了一句,「走二十里,狀況應該足夠慘了……」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正想為自己謀取些福利,那個傢伙卻張開便道,「再不走,我便後悔了。」

哼!都說是君無戲言,怎麼這個傢伙把食言掛嘴邊,還好意思以此來威脅我!真希望他食言而肥!雖然心裡罵得很爽,但我還是立刻很沒骨氣地轉身拔腿便跑,不知是不是這個傢伙給我造成了心理陰影,以致引起我幻聽,跑了很遠,我還能聽到那討厭至極,囂張至極的大笑聲!

跌跌撞撞不知走了多久,我想我現在的模樣一定很狼狽!

腿愈來愈重,愈來愈重,我終於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我這身懶骨頭能夠支撐到現在真真是一樁奇跡啊!

「這就不行了?比我想像得還糟呢。」一個極度欠扁的聲音忽然在我身後響起。

哼,一定是幻聽,一定是幻聽!我繼續坐在地上沒有動彈。

身後似乎有馬蹄聲輕輕敲想,不一會兒,我便看到一匹棗紅的大馬走到我面前,我抬頭,看到馬上那一身明黃色長袍的傢伙。

糟了,我不但有幻聽,還出現了幻覺!

我閉了閉眼,再睜開,那個傢伙還是好好地坐在那神氣地站在我面前不時噴著響鼻的棗紅大馬上。

哼,連馬都那麼囂張!

他看了我許久,忽然向我伸出手來。

我抬頭看著他,一陣暈眩,但為了自己的福利著想,我才不會笨到去反抗他呢,我便將手遞給他,任由他拉我上馬。

舒服地趴在他寬厚的背上,我懶懶地不想動彈,真想不到這傢伙的背竟然這樣舒服,一點都不輸以前家裡我專用的那個大抱枕呢!

我抬頭偷偷看著他的後腦勺,真不知這個驕傲又自負的傢伙知道我心裡竟拿他和家裡那只靠枕相提並論會是怎樣的表情,嘿嘿,不用說,他一定會直接宰了我。

「看什麼?覺得我英偉不凡,又溫柔體貼,決定後悔上回的決定而做我夫差的女人了?」他忽然開口,倒是嚇了我一跳。

這個傢伙,背後長著眼睛嗎?

還有,也不想想我這副模樣是誰害的,還敢說自己溫柔體貼?暴戾無常就有他的份!雖然最後良心發現回來載我,但要做夫差的女人?我的心臟還不夠強!

但我現在已經沒有力氣去反駁,再說,現在我勝利逃亡在望,怎麼可以在最後關頭惹毛他?所以我選擇繼續舒服地趴在他背上懶得開口。

他忽然勒住韁繩,我嚇了一跳。

「下來!」又變成了命令的口吻。

嗚,不要!又要我自己接著跑嗎?我努力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準備博取同情。

「別裝了,前面就是會稽山。」他斜睨了我一眼,道。

我立即收回那副愚蠢的表情,恢復了面無表情。

「別忘了你的承諾,如果不能做到,你會付出慘痛的代價。」他看著我,狹長的雙目中滿是危險的氣息。

我點頭,看著他轉身上馬揚鞭而去。

我彎腰取了些黑土塗在臉上,這是電視小說看多了,頂著這張臉,我可不想自己還未見到莫離便被下面守衛的士兵給吃了!閻王好過,小鬼難纏嘛!

準備妥當,我便轉過身走向會稽山。

「站住,你是誰?」遠遠地,守衛的士兵見到我,便上前來盤問。

那守衛的侍衛攔下我,一張鐵面無私的面孔。

「你是誰?」大概是因為兩軍交戰,他們顯得格外的謹慎。

我是誰?是誰呢?以前我是一個IQ200的懶人千金小姐,但現在不是了,我是一個穿越了千年時空的未來人?我可是這麼說嗎?我是誰?是誰呢?本來可以是范蠡的女人,但現在已經不是了,我到底是誰?我可以怎麼解釋自己的身份?

「我是莫離的妹妹。」想了許久,大概只有這個身份最名正言順,也最說得通吧。

「莫離小姐?」那侍衛不懷好意地打量了我一圈,「身材還說得過去,可這臉實在是……」

「呵呵,莫離小姐那樣的美人,怎麼會有這麼狼狽的妹妹?」他們有些不屑地低聲交談輕笑,聲音不大不小,剛剛好夠我聽得清清楚楚。

又是一群以貌取人,狗眼看人低的傢伙!

「去通報,香寶回來了!」我揚聲意氣指使,聲音頗有些嬌縱蠻橫的味道,這個世道,欺軟怕硬之徒比比皆是,我越是如此,他們便越不敢怠慢。

果然,他們有些狐疑地看著我,稍稍遲疑了一下,便有人飛快地跑去通報了。

「快看,是西施小姐!」旁邊一個侍衛忽然指著前面一個身形纖細的女子道。

我順著那傢伙的手看去,果然是西施!

她也正向這邊走來,步履輕緩,裊娜多姿,只是看身形,分明比上一次見她時更為瘦弱了。

「各位大哥圍在這邊幹什麼?」西施輕輕地開口,一臉的病容,姿色卻彷彿更甚從前。

「啊?」一個兵士愣了一下,隨即忙一臉笑意開口,「這女子自稱是莫離小姐的妹妹香寶,正盤問著呢,正好西施小姐您來認認,看是與不是?」他聲音輕柔得不可思議,彷彿害怕吐氣大了便會把眼前剪紙似的病美人吹跑,與方才對我的大嗓音判若兩人。

西施這才看向我,半晌,她竟搖了搖頭,「沒有見過。」

我一愣,她在撒謊,而且竟可以如此不動聲色,上一回見她時她還胸無城府天真可愛,怎麼才幾個月時間再見她,卻完全變了個樣?

難道她是知道范蠡與我之間的過往,開始對我心存戒備?

「可惡,我們早就覺得不是了,居然敢來這裡行騙!」為首的一個看起來是隊長之類的傢伙揚手便向我揮來。

「打之前想想後果。」我抬頭看向那人,冷冷地開口,自我感覺目光如炬呢!輸人不輸陣,此時萬不能洩氣,不然便真是過不了小鬼這一關了!那我便真的要四處流浪,搞不好還會被夫差那個可怕的暴君逮到!那我這輩子都別想回到那舒適的懶人生活了!一想到以後可能會面臨的恐怖遭遇,我便卯足了勁兒要進去這會稽山。

果然,我此話一出,那人手停頓在半空中,遲遲不敢揮下。

「你在怕麼?」西施忽然輕輕柔柔地開口,果然最毒婦人心,若是男子漢大丈夫,誰又願意在女人、尤其是美女面前矮一截,她此話一出,莫要講他此刻已經認定我是假的,就算我真的是香寶,這一巴掌他也是揮定了!

我正準備躲開這一巴掌,眼角的餘光卻看到莫離正急急地衝向這邊,看來是那去通報的士兵已經及時趕到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他們惹到我,而且我的後盾也已經到了,我何不乾脆了了他們的心願,不就是想打我嗎?我成全你,只要你承擔得了這後果!讓我來教教你不能狗眼看人低的教訓!

一巴掌直直地向我揮下,我半步沒躲,硬生生挨了那傢伙一巴掌。

臉頰邊火辣辣的疼了起來,我感覺自己的半邊臉都已經沒了知覺。

莫離趕到我身邊的時候剛剛好能夠扶住我。

「香寶!」莫離扶住我,看她的神情,估計我的臉已經腫了起來,而且我臉頰上的手掌印定是十分可觀。要不然莫離此刻的眼神不會那麼可怕。

我沒有開口,此時再沒有什麼比保持緘默更令人心疼的了。

莫離扶穩我,二話沒說,回身衝著那人便是一頓好打。

雖然莫離不會武功,但像她這般不要命的打法估計也夠那傢伙受的,而對莫離,他是斷然不敢還手,更何況莫離還是個美人?……

只是看著莫離,我忽然有些後悔自己一時有些惡毒的決定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這些道理他們不懂,我懂,這麼個打法,莫離也很痛吧!

「別打了!」我想大喊,但臉頰實在痛得厲害,聲音小得可憐。

莫離卻一點反應,依舊緊咬著下唇,狠狠地踢打那個扇了我一巴掌的傢伙。

我忽然有些明白,她這麼做不只是在打那個傢伙,也是在懲罰她自己,她定是恨那一日在留君醉自己被范蠡救走,而眼睜睜地看著我身陷吳軍軍營。

對這個女子突然有些心疼,我衝上前從背後緊緊抱住她,不讓她再傷害自己。

莫離感覺到是我,微微怔了一下,停止了掙扎。

「回去吧」,半晌,她轉過身來輕撫我的臉,「你需要吃點東西,換套衣服……還有你的臉,需要上藥……」

我沒有異議地由她拉著手走進越軍軍營。

只是回頭看時,西施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

大概是對我十分歉疚的緣故,莫離命人拎了滿滿一大木桶的熱水給我沐浴,還想親自來幫我擦身,嚇得我忙婉拒了她的好意。

不過在這種非常時刻,我還能如此愜意地泡澡,也實在是有點小小的搞特殊。

警惕地將營帳前後查看一番,自以為保安措施已經很到位了,我才開始脫衣,我可不想在沐浴到一半的時候有人闖進,上演一出春光大洩的爛俗劇碼!

剛解開衣物,一陣寒氣便猛地襲來,我忙泡入熱水之中。在木桶中緩緩坐下,我忍不住呼了一口氣,舒服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閉目愜意地享受全身毛孔都舒展開來的感覺,真的好久都沒有這麼輕鬆過了!回來莫離身邊果然是對的……只除了……遇見她……我有種預感,我的懶人生活將從此一去不復返了……

我不明白西施為何要對我心存敵意,范蠡已經是她的,她又何苦如此?

不知不覺泡了好久,直到桶裡的水都已經開始變涼,不得已只好出來擦乾,穿上莫離早已經準備好的衣物。一離開溫水便覺得一陣冰涼的感覺從鼻腔一直深入肺腑,唉,空調果然是好東西!真令人懷念。

剛剛穿上衣服,營帳的門簾便被掀開,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這麼容易被掀開?那麼如此剛剛有人進來的話……我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起來。

還好進來的是莫離,她手中還拿著我的毛皮大氅。

「最近你變得很怕冷。」她說著將手中的大氅披在我身上。

我忙將它拉了拉,裹緊自己從剛剛開始就一直不停打顫的身子。

拉我在一旁坐下,莫離幫我梳頭。

「對不起。」許久,她忽然輕輕地開口。

她還在對那一回丟下我一人在吳軍軍營而耿耿於懷嗎?我搖了搖頭,沒有出聲,心裡卻有一些溫暖,我知道如果有下一次,她定不會丟下我。有人關心,不會孤獨的感覺,真好。

大軍在會稽山安營紮寨,生活自然不比在以前,大概是因為營帳不夠的關係,我與莫離共用一個營帳。

聽說連君夫人都是與西施共用一個營帳的。

提起君夫人,我便想起那一日在越王府見到的高貴婦人,那一回多虧了莫離的胭脂水粉加以掩飾,我才得以倖免,只是現在這會稽山之中大概是避無可避了吧。

那一晚,我破天荒地沒有睡好,我有預感,這一次返越,我的生活定然會豐富多彩得可以!我的懶人生活大概只生成為夢想了。

彷彿為了印證我的猜測有多麼準確似的,第二日我便見到了君夫人。

準確一點說,是君夫人親自來見我。

大概是前一晚沒有睡好的關係,第二日我一直睡到日上三桿。

迷迷糊糊之中,感覺有人盯著我在看,目光似乎不是很和善啊!緩緩睜開雙眼,我便看到了站在我榻前的君夫人。

君夫人看我的目光有些冷,隨後竟什麼都沒有說便甩袖離去。

我懷疑自己還在做夢,竟翻了個身又沉沉地睡去了。

我已經早有預感此次回會稽山定是不得輕鬆,只是沒有想到好戲竟然來得如此之快。

快近中午的時候,文種突然來了,而且面色不善。

一進得營帳,文種便四處查看,終於,他似乎發現了什麼,回過身來看我。

「文大人,怎麼了?」莫離見文種一直皺眉盯著我看,不由得道。

文種竟破天荒地沒有理會莫離,只是看著我,許久才緩緩開口,「為什麼下毒?」

我一愣,毒?我下毒?從昨日回來到現在我洗完澡便是睡覺,難不成是我會夢遊?

「什麼毒?為什麼說香寶下毒?」沒有待我開口詢問,莫離已經急急地問了起來。

「今天中午士兵用過午膳之後忽然全體出現中毒症狀……」文種看著我道,彷彿要從我的眼中看出什麼來似的。可是上帝,我相信我的眼中一定什麼都沒有。

「中毒,那又與香寶何干?」莫離打斷文種的話,急道。

忽然想起在睡夢之中似乎見到君夫人之事,我忍不住在心裡歎了口氣,為什麼麻煩總是源源不絕呢?莫離此問真是多此一舉,既然有人存心陷害,那自然是準備得十分周全,絕對有讓你入罪的嫌疑,只是最後是否能令我百口莫辯,哼,那得看她的嫁禍手段是否高段了!

「走吧。」我開口。

文種有些驚訝地看我。

「外面不是應該擺好陣丈準備三堂會審了麼?」我竟然還笑得出來。

「三堂會審?」文種不解。

呵呵,這個名詞在這個時代還沒有出現哦?

「不是要審我嗎?帶路吧。」我開口,沒什麼感覺,如果是我剛剛掉入這個時代,或許我還應該有些害怕和驚訝,只是此時的我似乎已經距離百毒不侵不遠矣!

文種沒有再開口,轉身便走向門口。

「香寶!」莫離忽然開口,滿是擔心的口吻。

我回頭看她,輕輕搖了搖頭,「我會沒事。」

莫離看了我許久,終於是前來拉著我的手,陪我一起跟上了文種。

隨文種到了一個稍大的營帳外,看營帳周邊守衛森嚴的模樣,這該是勾踐的營帳吧。

一進營帳,便看到了站於一邊的范蠡,真是奇怪,明明一邊還有很多的武將,只是我為何總是能夠在一群人中第一眼發現他,真的奇怪,不是麼?我在心底輕笑,心卻感覺有點涼涼的,呵呵,大概是今天天氣太冷的緣故吧。

然後,我便見到了正坐於首位的勾踐,我注意到君夫人沒有在場,不知是女子不宜拋頭露面呢,還是有其他原因?

「見過君上。」我隨文種莫離一起跪下道。

許久許久沒有回應,我悄悄抬看勾踐。

他竟也在看我,真的是在盯著我看,那冷冷的眼神看得我直發毛。

「為何下毒?」就在我以為快在他的眼神下化為雕像的時候,他終於開口。

「我沒有。」想都沒想我便否認,引起一陣嘩然。

勾踐的眼神似也有些驚訝,似乎沒有想到我會如此冷靜直接地否認。

「范將軍救你不回,為何現在你卻能自己安然回來?」語調竟是一貫的溫和,但言語之間卻顯咄咄逼人,這個歷史上著名的帝王看著我緩緩道,「亦或者,寡人該認為你與夫差有什麼協議?比如說……下毒?」

一針見血!果然不含糊啊!我微微皺了皺眉,抬頭正視那帝王道,「香寶有事稟明君上,但事關機密。」事已至此,我必須賭,賭他是否給我這個機會,歷史的記載明確地擺在那兒,只是現在有人誣陷我下毒,這讓我的信心有些不足!只是事到如今,我只能賭了。

聞我此言,群臣紛紛開始抗議,相信在他們是害怕我這禍水會以媚惑主吧,看來紅顏禍水這個角色我是扛定了。

勾踐看了我許久,竟揮手遣退了文武眾臣,只留我一人。

群臣雖有異議,卻也不敢拂逆上意,只得退下。

「何事?」勾踐高高地坐在首座上俯視著我。

「香寶之所以能夠安危返越,是因為……香寶答應吳王能夠勸服君上不戰而降!」暗暗深吸一口氣,我故作平靜地道,手心卻已微微慘出汗來。

果然,勾踐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好大的膽子。」他的聲音依舊平和,「你究竟憑什麼認為寡人會不戰不而降?還是……香寶你認為我會因你而捨棄王位?」

為我?我還真不認為自己有這樣的魅力呢,在一男人心中,美人和權勢究竟孰輕孰重,想來他們心中自有一桿稱,更何況,眼前這個不是普通的男人,而是一個不可一世的君主,後宮佳麗三千,即使對我表示有興趣,我也絕不會蠢得認為他會為這樣一個微不足道,充其量只能算個美人的女子放棄些什麼。我心裡冷哼道,等我抬頭看向勾踐時,卻發現他正饒有興趣地挑眉看我,我立刻傻眼,這才發現剛剛竟不自覺地將心中所想的都從口中說了出來。

「香定頗有自知之明啊。」勾踐眼中帶著笑意道,「那你如何肯定我會不戰不降?」

話音未落,外頭忽然有些吵鬧之聲,勾踐收斂了笑意,「外面發生何事?」

「稟君上」,有人忙進得營帳來回話,「史焦史將軍被亂刀砍死了!」

「什麼?!」勾踐大驚。

史焦?好熟悉的名字,我突然想起那一日去夫椒山找范蠡時所遇到的小三和圖叔,他們曾提到過這個名字,似乎是一個剛愎自用而且十分暴戾的將軍。

「有大部分士兵中了毒需要休養,但前方吳兵一直蠢蠢欲動,史將軍不顧士兵的身體狀況,強行要中了毒的將士上陣殺敵,結果反而被……」那人有些遲疑地道。

「知道了,你先出去平息一下,就說……寡人不會追究他們。」勾踐揮了揮手道。

那人聞言緩緩退了出去。

我抬頭看向勾踐,他眉頭緊皺,全然沒了第一次在留君醉見到他時的意氣紛發。

「陣前倒戈,將軍被殺,君上認為此戰勝算有多少?」雖知此時開口有被遷怒的危險,但這麼好的例證不拿來作反面教材就太可惜了。

勾踐抬頭看我,眼中竟有著些微的陰鷙,「所以你就下毒,然後等著看寡人亡國?」

「香寶可對天發誓,絕無此意。」呃,雖然發誓的用處有多大我是不能確定啦,但我能確定的是古人應該相當相信發誓這一套的,「吳軍已在會稽山下圍困,恕我無禮,此戰對君上來說勝算微乎其微,最好的下場便是與吳兵同歸於盡,但我相信,君上想要的……絕不止於此!」勾踐的野心又豈能只是如此?

「國都要亡了,寡人又能如何?」勾踐平息了眼中的怒氣,只是看著我,看他的眼睛,我竟有一種錯覺,那便是他彷彿完全明白我心裡在想什麼,而且,他似乎也相當同意不戰而降這個戰略,他只是彷彿貓捉老鼠一般在套我的話,逗我玩而已。只是大敵當前,如果他還有這個閒情逸志逗我玩的話,那麼他便更是不可小覷了!

「如今之計,唯有求和,以圖來日之計!」雖然這樣想,但我還是硬著頭皮道。

「哦?」勾踐淡淡挑眉,「說下去。」

「商湯、文王、晉公子重耳、齊公子小白都曾遭受到如君上今天這般窘況,但他們最後卻都成就了霸業,有時候成功需要很長的時間去等候,然後才能開花結果,要勝利,絕不能只爭朝夕,要能忍耐和堅持,香寶堅信君上他日的成就決不止於此!」我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慷慨激昂,差點沒有拍胸脯保證。

我看向勾踐,卻發現他正盯著我在看,「寡人看輕你了」,他微微揚唇,我立刻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果然,他大步從首座走下,靠近我身邊,「怎麼辦?對你,我越來越有興趣了呢!」

我倒退一步,糟!鋒芒太露,剛剛太激動,這哪像這個時代一個女子能講得出來的話啊!

「如果他日寡人再度為王,你可願心甘情願成為勾踐的女人?」修長而溫潤如玉的手指輕輕抬起我的下顎,他俯身輕輕在我唇上一掃,道。

我當場僵掉,最近怎麼了?是我命犯桃花嗎?勾踐的女人?救命咧!

忽然感覺有一道怨毒的眼光一直盯著我,我忙回頭,只看到一個背影,那是……君夫人?呵呵,做勾踐的女人?我怕自己會有生命危險呢!

「毒,是你下的麼?為了說服我?」低低地,我突然聽到他在我耳邊道。

可怕的男人,轉變得如此之快,前一刻還濃情蜜意,下一刻,便可悄悄來審我,「不是我」,我堅決否認,隨即抬頭看他,「你信麼?」語畢,附送一個甜得膩死人的笑容。

「我信。」他微笑,滿面溫和,如果不知道他是勾踐,還真的會被他一臉無害的外表所騙呢!大概是我笑得太過齜牙咧嘴,我彷彿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

「大王,君夫人請您過去,隨軍大夫查不出毒源,現在中毒的士兵已經越來越多……」門外忽然傳來稟報聲。

「知道了。」勾踐應了一聲,回頭看我,「你如何為自己洗脫嫌疑?寡人拭目以待。」

我笑了笑,不可置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