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差不多已經停了,可是地上的積雪卻足足有半尺來厚。
看來今夜必是要在這荒山野嶺過夜了。
史連拿了備用的毛皮大氅分給眾人後,大家便清理了火堆附近的殘雪,各自蜷縮著休息了。
迷迷糊糊中接了史連遞來的毛皮大氅便將自己裡三層外三層地裹了起來,現在的我並沒什麼戒心,因為君夫人已經如願將我送往土城,且去吳國也已是勢在必行之事。如此,當前君夫人定是不會再對我妄動殺念了。
土城之行,大概可以讓我微微喘口氣,回味一下懶人生活吧。
可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正睡得迷濛間,忽然有人將我狠狠推醒,真的是「狠狠」,因為我一向睡得比較沉,幾乎是到了雷打不動的地步。微微睜開惺忪的睡眼,我看清了來人,是鄭旦?
「跟我來!」鄭旦見我醒來,拉了我的手便走。
此時的我,又冷又困,無意識地被她拉著不知走了多遠。
鄭旦突然停下,我來不及收回腳步,狠狠撞上了她,一屁股跌坐在地。
跌坐在冰冷的雪地裡,我才終於有些清醒過來,抬頭看時,站在我面前的竟是夷光,我拍了拍手,緩緩站了起來。
「有事?」我看著夷光,開口,她的臉色已經蒼白得近乎於透明了,記得初次見她,雖然臉色蒼白,卻尚有人色,只是此時的她分別已經蒼白似鬼。
「為什麼回來?」咬了咬唇,她終於開口,聲音卻不是怯怯的了。
我抬頭看她,略略有些驚訝。
「既然走了,為什麼還回來!」夷光再度開口,聲音中已開始有些責問的味道。
心下有些明瞭,我拉了拉有些凍僵的唇角,輕笑,「你去問君夫人,就知道我是怎麼回來的了。」
我是怎麼回來的?呵呵,是她老人家派人用衛琴的性命作逼的啊!
「既然回來,卻又為何要冒我之名!」西施看著我,咬牙。
她終於忍不住了麼?
我再微笑,「難受麼?沒有自己的立足之地,難受吧?」
「你!」見我竟是在笑,夷光氣得恨不得咬碎一口銀牙。
「香寶這名字真是俗不可耐」,我揚唇,「還是西施比較好聽些。」我笑,可是,這是真的嗎?我說的是真的嗎?撒謊!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喜歡香寶這個名字,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希望自己永遠是香寶!可是,他們不讓!
他們非逼著我去扮演另一個人,他們非要扼殺香寶的存在!如此這般,我便要他們知道,他們扼殺的,並非香寶一人,至少,呵呵,我還有西施陪葬,沒有了自己的名字,我真的很好奇她會以何身份生活下去?她的人生何以為繼?
現在的我,真真就是一隻刺蝟,一隻刺傷別人來安撫自己傷痛的刺蝟!
「為什麼要搶走我的名字,為什麼要搶走我的存在!」西施終於提高了嗓音,有些尖銳地道。
我冷笑,「我也不想,你們逼我的。」
「逼你的是君夫人,夷光何其無辜!」夷光眼中似有淚光,輕顫著道。
「你敢說,君夫人要我代你入吳,你沒有暗自慶幸?」我緩緩逼近她,輕輕開口,「你敢說,知道我要入吳,你沒有因范蠡從此再也見不到我而鬆了一口氣?」
夷光看著我,只是流著淚顫抖,彷彿毫無招架之力一般。
可是我知道,那便是她的強項。忘了在哪本書上看到過,說淚水是女人最強有力的武器。
女人的戰爭中,多半都是故作強悍的女人一敗塗地,勝者,往往是那懂得利用眼淚的女人……
而夷光,無疑就是這樣的女人。
沒有再逼她,我收回了剛剛張牙舞爪的模樣,恢復了懶洋洋的模樣,雙手縮回袖套之中,「如果沒什麼可說的,我要回去睡覺了。」說著,我轉身就要離開。
「香寶,其實你知道范蠡已經想起你了,對不對?」身後,夷光突然開口。
我微微一怔,果然,什麼都瞞不了這心思細膩於常人的女子。
「是又如何?」我沒有回頭,坦然承認,她要自尋煩惱,我又何必枉作好人。
「既然如此,果真再沒有我的立足之地了麼?」身後,忽然傳來夷光的輕歎,聲音哀戚令人耳不忍聞,「其實此次土城之行,范大哥對你的態度人人都看得出來,而我,強要跟來,只是不過是自討沒趣而已……我卻連西施都不是了,我丟了心,丟了名……如今……我卻連自己都丟了……如此活著,還有何意義?」
身後,聲聲哀泣,句句啼血。
連自己都丟了?呵呵,果真如我一般呢。
「還不如縱身跳下我萬丈深淵……圖個痛快……」話鋒一轉,夷光突然如此道。
圖個痛快?我這才注意到,我身旁竟是萬丈懸崖,驀然一驚,我忙轉身。
果然,夷光正站在懸崖之邊,臨風而立,彷彿隨時就要縱身躍下一般,我大驚,竟真有人會因情而輕生?
沒有思考,我伸手便要去拉她,夷光抬手一拂,電光火石之間,我竟是腳下一滑,直直地墜了下去。
腦中一片空白,我拚命抬手想去抓住那些我可以抓住的東西。
上帝垂憐!我終於緊緊揪住一棵崖邊的大樹,止住了下墜的趨勢。
小心翼翼地緩緩垂下頭去,卻看到腳下一片空懸黑暗,我不由得心下一跳,閉上眼再不敢看。
死命地抓著那樹幹,我額前已逐漸滲出些許的汗珠來……
說真的,已經死過一回,我真的不想再死第二回。
「夷光……香寶呢?」懸崖之上,我聽到鄭旦的聲音。
「她……掉下去了……」夷光的聲音一直在發抖。
「夷光你……」鄭旦大驚。
「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推她下去的……」夷光哭喊了起來,慌亂不已。
崖上的聲音消失了,她們走了嗎?是去般救兵了……還是……
好冷。
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我的手已經漸漸開始麻木,失去了知覺。
呵呵,看來我不能指望西施去給我搬救兵了呢!
頭頂不時有積雪落下,打落在我的臉上,生生地疼。
我死死地抱著那樹幹,半刻也不敢放鬆。
腳下,是萬丈深淵。稍一疏忽,那便是粉身碎骨。上帝,我那麼辛苦穿越時空,我那麼辛苦活到現在,可不是為了現在這墜崖下而死的下場。
可是,這頻死的感覺……好辛苦。
不明白這個世界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因情而尋死的女子,但我肯定不是,如果我是,早在那時傳來範蠡戰死的消息時,我就該以身殉情了;如果我是,早在范蠡失去記憶,獨獨將我忘了個乾淨徹底時,我就該自盡以圖個痛快了。
我是懶香寶,已不是那個喪生在車輪下的女子,我還沒好好享受這幾乎是偷來的人生……雖然我很懶,但我還沒有懶到不想活的地步啊!
還有……我還沒有找到衛琴……那個孩子,那個曾經是唯一給過我溫暖,給過我慰藉的孩子,他一身的傷,會在哪裡?
衛琴……他一定不會死,那樣生命力極其頑強的孩子,鬥獸場的血腥都沒有將他帶給死神,就算把他一個人扔在沙漠裡,他也一定不會死吧……衛琴都那麼堅強,我怎麼能輸給衛琴呢!死死地咬著唇,我攀著樹幹,試著動了一下已經凍僵的雙腿,只是輕微地一動,那樹幹卻彷彿傳來快要斷裂的聲音,我心下一驚,再不敢亂動。
天空又開始下起雪來,零零碎碎的小雪。我閉了閉乾澀的雙眼,不禁有些絕望,就算我能堅持下去又怎樣,樹幹已經快要支撐不住我的重量,只要雪再稍稍大一點,積雪就會壓斷這樹枝,縱然樹枝不斷,如果再沒有人來救緩,再等下去,我也只是得到一個凍死的下場……
意識漸漸開始模糊,或者……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那我就不用入吳,不用再面對西施的眼淚,不用再看范蠡夾在西施與我之間兩難的模樣……呵呵,想不到我還挺善良的嘛,至少,還能以德報怨啊……上帝,你一定是看我太善良太可愛了,所以來不及要召我回天堂作天使吧?我開始臭美的想像……順便,說服自己……死其實也沒那麼可怕的……
但,為什麼有溫熱的液體從眼角滑落?那溫熱的液體緩解了我眼角周圍已經凍僵的皮膚……
我在哭麼?
我不要作天使!上帝,你不公平!想我也沒有做什麼殺人放火,十惡不赦的壞事!為什麼你要三番兩次陷我於險境!為什麼我總在孤軍奮戰!今夜,如果我死在這懸崖之下,那便是屍骨無存……誰都不知道有個時空過客死在這懸崖之下,連個為我掉眼淚的人都沒有!
范蠡……他也不知道我會死在這裡吧……
真是……好淒涼呢……我拉了拉凍得已經沒有知覺的唇角,算是笑過……
「香寶!你在下面嗎?」忽然,有一個聲音從崖上響起。
我微微一怔,有人發現我了?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的喉嚨竟然發不出一點聲音……
淚水終於紛紛落下,我困難地張著嘴,卻什麼都喊不出來啊!
崖上的聲音又消失了,我真的徹底地絕望了……
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重,呵呵,看來我真的是要喪命於此了。只是……衛琴這孩子該是再也找不到我了吧……那個孤獨的孩子……
手緩緩鬆開,我等著墮入那萬丈深淵之中……
「別怕,我來了!」又是那個聲音。
不可思議地,我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是誰?我真是的是感激涕零,那個將我從死神手中拉出來的人,我從來沒有覺得什麼話會是這樣的溫暖……
他左手抱著我,右手緊緊攀著一根繩子,慢慢帶著我往上攀爬。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腳終於又踏到了地上了。
那救命恩人似乎也已經是精疲力竭,坐在地上不停地喘氣,我無力地靠在他懷中,感覺到他十分激烈的心跳,也是,將我從那麼深的崖下帶上來,他也該是累壞了。
此人不是范蠡,因為他的肩膀比之范蠡顯得有些單薄,是誰?我有些吃力地抬頭,朦朧中,我看到一張年輕的臉龐,是衛琴?
我晃了晃腦袋,不是……他沒有衛琴漂亮,但卻多了一份冷酷……是誰?
腦袋越來越重,我終於失去了知覺……
好溫暖呢,舒服地呢喃了一下,抱枕啊,好舒服的抱枕……我將臉在溫暖的抱枕上磨蹭了一下,輕輕地歎息……那抱枕卻是微微一僵,繃緊了身體……呃,等一下,僵住的抱枕?我這是身在何處,哪來的抱枕?還有……
我有些迷惑地睜開眼,卻發現自己靠著的,竟是一個光裸的胸膛?呃,這是什麼狀況?
我吃力地動了一下身子,卻發現自己竟是一點力氣都沒有。
完了,我該不是已經被吃乾抹淨了吧!雖然是我的救命恩人,但……就算是我感動得要以身相許,也該在我清醒的時候,在我自願的狀態下吧……
「你醒了。」一句沒有任何感情的話冷冰冰地丟出,和我記憶中那句溫暖如天賴的「別怕,我來了」相差甚遠……那人緩緩將我扶起,讓我靠著他坐下。
史連?我微微一愕,救我的竟是史連?
我緩緩低頭,發現自己身上的衣物皆完好無損,只是他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裹在了我的身上,想來也是,他救我上來的時,我大概已是被凍得半死了吧,看來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只是,當初我讓史連隨我一同前往土城時,我打定了主意準備途中隨便扣他一個罪名,陷他於不義,以發洩那一日他傷了衛琴之仇。只是……他竟救了我?
「為什麼救我……」我問,張了張口,卻忽然驚恐地發現自己竟然發不出一點聲音!微微愣了一下,我抬手握住了自己的脖子,想喊出點什麼來,卻發現仍是徒勞……
我……啞了?
一個清楚的認知讓我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我竟然啞了!
「大雪封了路,晚上太過危險,等天一亮我就帶你追上大隊人馬。」史連略有些冷漠地開口,撥了撥火堆,讓它燃得更旺一些。
淚水終於無助地滑落,上帝,我真是越來越懦弱了呢……怎麼辦……
身體偏偏也動彈不得……我只能僵僵地靠在史連肩上,任淚水紛紛滑落……
溫熱的液體打落在史連光裸的肩上,他愣了一下,終於發現我在的流眼淚。
「不准哭!」冷冷地,他開口。
呃?不冷哭?哼!都已經這麼慘了,我為什麼不能哭!偏哭給你看!我的眼淚掉得更凶了。
「你間接害死我大哥,我都沒有殺你!哭什麼!」史連皺眉。
間接害死他大哥?他大哥史焦不是被傷兵亂刀砍死的麼?啊,不對,是因為他強行逼迫中了毒的傷兵上陣殺敵,才會軍心不穩,那下毒者便是間接害死他大哥的人……而被污陷下毒的我卻一直沒有正面澄清過……難怪那一日在小屋前他下手那樣的狠戾!
可是現在……他為何反而救了我?
我微微有些疑惑地看他。
史連微微轉過頭去,沒有看我,「再休息一下,等天亮了我便帶你追上大隊人馬。」
天亮了,積雪卻仍沒有消融的跡象。
史連穿上衣物,連看都沒有看我一眼,便抱著我踏雪趕路。
懶懶地窩在他懷裡,我沒有動,有免費的車伕不使喚,那才傻咧。嘿嘿,不知道史連如果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他那冷冰冰的死魚臉會不會被我氣得發綠……
「他們就在前面等我們。」冷不丁地,史連開口。
我有些心虛地看了他一眼,仍是靜靜地。
呵呵,不是我不想開口,而是我真的開不了口了。
昨夜醒來之後,我已經悄悄試了很多次,但……喉嚨根本發不出一點聲音……
不知是被凍傷了喉嚨,還是因為受到了驚嚇,總之,看來短時間之內我是無法開口了。
「你們去哪了兒?」遠遠地,范蠡看到了我們,迎上前來,口氣竟是十分的焦急。
史連將我從懷中放下,看都未看我一眼,便轉身面無表情地去牽自己的馬。
「香寶!」范蠡看著我,想知道答案。
我微微一笑,無言地看向站在范蠡身後的夷光。
見我一直微笑著盯著她看,夷光一下子白了臉,全身開始不可遏制地顫抖起來,一臉活見鬼的表情。
「夷光,你的大氅別忘了披……」鄭旦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了過來,我轉身,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瞪大雙眼愣愣地看著我,一臉的驚恐。
我笑得越發燦爛了,明明已經應該死在崖底,屍骨無存的女子竟然活生生地站在她們面前對著她們微笑,她們這樣的表情應該份屬正常吧。
「怎麼了?」范蠡彷彿感覺到了奇怪的氣氛,仍不住又開口問道。
夷光的臉更白了,近乎透明,她抖得越發厲害起來,她在害怕吧,害怕我張口說出她推我下崖的事?雖然不能確定她是故意的,但她見死不救,刻意隱瞞卻是不爭的事實!
可是,我開不了口呢。
看了一眼一旁面無表情的史連,指望那個忽冷忽熱的奇怪傢伙幫我指證夷光簡直是天方夜譚,心裡微微喟歎,我臉上笑容卻是不變。
沒有理會任何人,我轉身便走向自己的馬車,裹了厚厚的毛皮大氅,我靠著馬車內的墊子舒服的坐下,既然不能開口,那我就保持緘默好了,只要好好隱瞞我暫時無法開口講話的事實,有時候保持沉默反而更能令對方陷入不安和猜疑之中……
好在我平時一慣懶懶的,很少開口,現在如此倒也沒有人懷疑。
靜靜地坐在馬車內看著窗外的銀白世界,我的手還在暗暗顫抖,我不敢想像,如果昨晚我的意志稍稍薄弱一點,有可能我就再也無法見到今天的太陽了呢。
「夷光,上車吧。」車簾再欠被掀開,范蠡催促站在馬車外的夷光和鄭旦。
夷光抬頭看了我一眼,遲疑再三,最終還是硬著頭皮上了車。
我微微揚唇冷笑。
「啟程!」馬車外,響起范蠡的聲音。
車輪輾過有些坑坑窪窪的雪地,馬車又開始搖晃著前進。
車內,夷光代垂著頭,不自在絞動著雙手,一口銀牙咬得下唇微微有些血跡滲出。
鄭旦不時抬頭看我,然後又飛快地低下頭去。
從始至終,我都是微笑不變,定定地看著她們坐立難安的模樣。
「喝水。」忽然,窗簾被掀開,史連探進頭來,遞進一個水袋。
我微微皺了一下眉,接過水袋喝了一口,馬車才剛剛開始前進,史連怎麼突然莫名其妙地遞水進來?我側頭看他一眼,發現他快速地掃視了一下馬車內的情況,我微微揚唇,心下明瞭,他該不是因為沒有幫我指證,現在良心過意不去,過來看看我有沒有被欺侮的吧。
笑著抬手拭了一下唇邊的漏出的水跡,我將水袋遞給夷光。
夷光一愣,有些驚恐地抬頭看我,隨即顫抖著接過水袋,仰頭微微喝了一小口,便遞還給我。
呵呵,看來她真的是很緊張呢,我又將水袋遞給鄭旦,鄭旦卻是有些慌亂地搖了搖頭,我便不再嚇唬勉強她們,將水袋遞還給了史連。
車窗重新合上,我仍是定定地看著她們,看著她們在我目光下無所適從的模樣,微笑。
「范大哥,我不要坐馬車!」第二天的時候,夷光終於開口。
看著她越發形銷骨立的模樣,我微微皺了皺眉,竟感覺有些失望,本來以為她還能再堅持久一點的呢,心理真是脆弱呢,這樣就承受不了?那如果那一夜掉落懸崖的她,我看她連百分之一生還的可能都沒有。
「不坐馬車?這兒距離土城起碼還有半天的路程,你又不會騎馬,別任性。」范蠡皺眉如是道。
整個車隊只有一輛馬車,夷光無法反駁范蠡的話,只能還是硬著頭皮坐上了我的馬車。
「吱啞,吱啞……」車輪輾過地面的聲音清晰地傳進馬車內,車內靜得連我們彼此的呼呼聲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對不起。」半晌,夷光終於開口,聲音細如蚊蚋。
我揚了揚眉,仍是微笑。
「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范大哥那件事……」見我不答言,西施張了張口,似有些困難地又道。
直接告訴范蠡?我還是笑,我也想啊,可是……我竟是開不了口呢!
「你到底想怎樣!」見我始終只是似笑非笑看著她們,鄭旦終於忍不住揚高了聲音道。
我還是微笑。
車內又恢復了安靜,安靜得我彷彿都可以聽到夷光劇烈的心跳聲。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終於停了下來。
夷光臉色灰敗地抬頭看著我,忽然低頭乾嘔起來。
「夷光!夷光!」鄭旦尖聲叫了起來。
夷光卻只是雙手緊緊捂著胸口,低頭乾嘔……口中竟是漸漸嘔出血來。
彷彿聽到了車內的嘈雜,范蠡掀開車簾,「已經到土城了,你們……」話剛說到一半,他注意到不停著乾嘔,嘴角帶著血跡的夷光,「夷光怎麼了?」
鄭旦一將我推出車外,衝著我大聲嚷嚷起來,「都是你,都是你害夷光又犯病!沒錯,昨晚夷光是小心將你推下了懸崖,但你又沒有死,你幹什麼故意裝神弄鬼地什麼都不說,嚇得夷光又發病!」
「你說什麼?!」范蠡臉色大變,猛地握住鄭旦不停推搡著我的手,「推香寶掉進懸崖!是不是真的?!」范蠡惡狠狠地低吼,神情恐怖猙獰。
夷光捂著胸口,眼中滿是絕望,范蠡那樣猙獰的神情,想必她是從未見識過吧。
我笑得越發燦爛。
從頭至尾,我一個字都沒有講,是你們自己此地無銀,不打自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