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險象環生

  軒轅逸一行一路狂奔,趕到幽山的時候,整座山已經被重兵把手,氣氛也變得異常的緊張。好在芪焰身上有陛下的令牌,大將軍也見過軒轅逸和安沁宣,才給他們放行。

  上了祭祀台,只見炎雨正拿著一張類似地圖一般的娟紙和一個白衣女子討論著。軒轅逸只想快點知道舒清的下落,人才剛到,立刻問道:「炎雨,清兒找到了嗎?」

  炎雨皺著眉,回道:「還沒有。」他已經想了很多辦法,也打不開石板,好不容易在祭司那裡找到了幽山的地形圖,才發現幽山之大,現在的兵力只怕要找三天才有可能搜完,要是能知道石板下的地洞通向哪裡就好了。

  「把事情說清楚。」安沁宣掃了一眼炎雨手中的地圖,就知道這些士兵都是在大海撈針。

  炎雨簡單的將當時的事情敘述了一遍,軒轅逸和安沁宣立刻有了不好的預感,那支箭的目的,如果就是為了讓西烈月掉下機關,那麼這個地洞就絶不簡單,她們在裏邊已經快三個時辰了,其中還有兩個人不會武功,雖然臉上不露聲色,其實二人心中焦急萬分。

  軒轅逸問道:「菁葮那裡有消息嗎?」

  「也沒有。」沿著附近的山路,都沒有找到任何洞口或者出口。

  安沁宣蹲下來,拍了拍看上去十分結實的石板,問道:「當時她們身邊還有誰?」

  「是我。」一道平和的女聲傳來。

  安沁宣抬眼看去,是剛才站在炎雨身邊的人,看上去還算鎮定,安沁宣一邊低頭找線索,一邊問道:「她們掉下去之前有什麼異常。」

  祭司想了想,回道:「沒什麼。當時一隻箭射了過來,陛下敏捷地躲過了,但是腳下的石板忽然下沉,左右相想要拉住陛下,也一起掉了下去。」

  沒有異常?不可能,石板會下沉,一定有什麼機關,安沁宣繼續問道:「西烈月或者其他人當時有沒有碰什麼東西,或者踩到什麼?」

  這人……竟敢直呼陛下名諱!祭司詫異地盯著安沁宣看了一會,在他越發陰冷地回視下,急忙搖頭,回道:「當時事情太突然,我和左右相都沒有動。陛下也只是側身而已,她踩的就是下陷的石板。」

  只有這樣嗎?難道是石板上的某個點就是機關?

  安沁宣細細地拍打著每一個地方,炎雨低聲說道:「沒有用,我已經試了很久,打不開。」他都快把石板拍碎了,根本沒有機關。

  炎雨帶血的手掌就是最好的證明,只是不試一試,安沁宣不死心。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實如炎雨所說的,堅實如鐵。

  難道就沒有任何線索嗎?安沁宣氣惱地用力拍打了一下旁邊的鼎。

  低沉的響聲讓祭祀一驚,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祭祀叫道:「我記起來了,陛下當時好像還扶了祭祀大鼎一下。」

  安沁宣指著手邊的大香爐,問道:「這個嗎?」

  「對。」祭司肯定地點頭。

  安沁宣立刻半蹲下身子,順著西烈月有可能會扶到的鼎壁周邊細細觀察,終於,讓他在大鼎的一側髮現了一處有著細微差別的地方,輕輕撫上去,上面的花紋也特別的立體。用力拍打下去,石板仍是不為所動。

  難道不是這個嗎?

  軒轅逸也低下頭來審視,想了想,軒轅逸伸開五指,撫上鼎壁,稍稍用力向裡推,果然,石板立刻以飛快地速度下陷,軒轅逸一放開手,石板恢復原樣。

  「果然有機關。」眾人心中都是一喜。

  軒轅逸看了一眼炎雨已經破皮受傷的手掌,對他說道:「炎雨,你來打來機關,由你在上邊守著,我們下去。如果下邊沒有出口,你也好把她們拉上來。」

  「是。」炎雨點頭,緩緩撫上鼎壁。

  軒轅逸、安沁宣、蒼素依次跳下石板,雖然早有準備,但是他們也沒有想到這個石洞居然如此之深,如果沒有武功,想要從這裡再上去,十分困難。

  蒼素拿出準備好的火摺子點燃,藉著微光,三人發現,這是一個不大的洞穴,地上有著雜亂的腳印,很明顯,她們沿著小路走出去了。

  軒轅逸看著地上深淺不一的腳印,心頭一緊,「她們中有人的腿受傷了。」會是清兒嗎?

  沿著小路往外走,不一會他們也看到亮光,三人加快了腳步。

  「前邊是出口了。」只是快到洞口的時候,他們發現了打鬥的痕跡。

  地上已經乾掉的血跡,讓三個人本就綳得緊緊的心弦幾乎斷掉,血液彷彿直衝腦門。果然是有人伏擊,那她們豈不是凶多吉少?安沁宣有些急躁地走到洞外,卻發現並沒有人走動過的痕跡。

  這時,蒼素也發現了亂草後邊的出口,率先爬了出去,說道:「這裡還有出口。」

  還有出口,那是不是說,她們已經逃出去了?軒轅逸和安沁宣立刻跟了過去。只是好不容易的才升起的希望,在看到眼前這一片高聳的瀑布之後,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瀑布?!」軒轅逸瞪著腳下十來丈高的激流,彷彿每一柱水流,都直激入他的心裡,冰冷而疼痛。

  從瀑布邊上的血跡可以看出,她們從這裡跳下去了,如此高的瀑布,又是受傷又是崴腳,清兒還不會武功,就這樣跳下去……他簡直不敢想像。

  「清兒——」軒轅逸的低吼,幾乎被激流和水花湮沒,只是這樣痛徹心扉的吼叫聲,此刻也同樣在安沁宣心裡迴蕩。

  西烈月,西烈月,你還不能死!

  在我還沒弄清楚對你是什麼感情之前,不許你就這樣死——

  看著眼前兩個已經陷入自己悲痛中的人,蒼素沉聲說道:「沒有看見屍體,就說明,她們還活著。」

  對,他要相信,她還活著。軒轅逸暗暗斂下心神,觀察了一下瀑佈下游的水域,說道:「蒼素,你上去找到炎雨,和菁葮匯合,搜尋下邊的水域。」

  「是。」他們終於又有精神了,蒼素終於放下心來,畢竟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蒼素轉身向洞內走去。

  「我們也分頭行事吧。」

  他們一定會找到心中的人兒。

  清兒,你一定要等我。

  西烈月,你還不能死,不能。

  「別出聲,有人!」

  一手扶著舒清,一手攙著季悠苒,將她們兩人拖到火堆旁的灌木叢中藏好,西烈月踏著樹身,借力攀到了不遠處的高枝上。

  灌木叢裡根本沒有可以依靠的地方,舒清將季悠苒攬在懷裡,季悠苒顯然有些窘,舒清卻壓著他的肩頭,輕輕搖了搖頭。

  季悠苒只有僵著身體,儘量放輕呼吸的聲音,他只要發出一點聲音,就會害死陛下和舒清。

  感謝今晚並不明亮的月亮還有高聳的密林,他們被灌木叢很好地掩藏了起來。

  寂靜的林子裡,遠遠的,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不知是不是急切,腳步聲有些凌亂。

  舒清緊張地扶著季悠苒,向灌木深處偎近。

  不一會兒,腳步聲越來越近。走在最後的人忽然開口說道:「大哥,她們一個受傷一個瘸子,怎麼就不見了呢?」順著水流,他們都已經找了好幾個時辰了。

  旁邊的另一個男子也猜測道:「會不會已經死了。」畢竟從那麼高的瀑布跳下來。

  走在最前邊的黑衣人應該就是兩人口中的大哥,他的聲音低沉略帶喑啞,在這樣的夜裡,聽起來有些滲人,「死要見屍,尤其是女皇。快找,時間不多,再過一會,朝廷的人就會搜到這裡了。」

  西烈月站在樹枝上,俯視三人,原來他們是男子,看身形並不魁梧,會用男子刺殺她的,是什麼人呢?顯然他們的目標是她,也知道她的身份。那麼他們是某個殺手組織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還是某人豢養的殺手?

  走在最後的男子踩在了一堆樹枝上,正是剛才西烈月她們燒過的火堆,男子蹲下查看之後叫道:「大哥,這裡有火燒過的痕跡。」

  那名大哥趕過去,摸了一下土,立刻站起身,一雙鷹一樣陰殘的眼四處查看,說道:「還是熱的,她們一定在附近。快找,她們不死,死的就是我們。」

  主子已經下了死命令,要不了女皇的命,就要他們的命。

  「是。」另兩人握緊手中的利刃,警覺的在黑暗中搜尋。

  眼看著其中一人就要走向她們的藏身之處,舒清和季悠苒也只能屏住呼吸,不敢動分毫。

  就在劍尖探向矮叢的時候,西烈月折下一旁的樹枝,運足內力,向黑衣人的背心射去。

  樹枝正中黑衣人,忽來的襲擊,讓他低叫一聲,嘔出了一口鮮血。

  「誰?」這樣的變故也引起了另兩人的注意,西烈月一咬牙,飛身略下樹梢,向著密林的方向疾奔而去。

  看到西烈月的身影,黑衣人顧不得許多,立刻追了過去。

  待腳步聲越來越遠,舒清才小聲問道:「你怎麼樣?」

  季悠苒用力了吸了幾口氣,一邊輕咳,一邊回道:「還好。」

  舒清動了動受傷的腳,剛才用樹枝固定了一下,現在倒不怎麼疼,小心地半蹲著,攙著季悠苒,舒清說道:「我們先離開這,要是他們追不到西烈月,一定想到這裡藏著人。」月色下,西烈月一個人要擺脫他們應該不難,只怕到時她們又成了她的累贅。

  舒清的腳本來就使不上力,自己站起來已是困難,更別說還有個重傷的季悠苒,試了幾次,都沒能把季悠苒扶起來。

  季悠苒輕輕拉開舒清的手,無所謂地笑道:「你自己走吧。我這樣,也活不了多久了。」胸口的傷漸漸的失去了痛覺,就算能離開幽山,怕也活不了了。他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死便死吧。

  舒清看他雙眼迷離,慢慢地就要閉上,這樣下去,他才是非死不可。拽著季悠苒,顧不得許多的拍著他的臉,舒清急急地勸道:「季悠苒,別這麼說,你為別人活了這麼久,今後,要為自己活著了,不要這樣就放棄,好嗎?」

  季悠苒並不答她,臉上是完全等死的從容。彷彿這對他,是一種解脫。

  舒清氣惱,懶得和他廢話,自己先站了起來,繞到季悠苒的身後,從後面避開傷口,抱著他,一點一點往外拖。

  幾次跌倒,在幾次爬起來。

  一步、兩步……舒清覺得自己快虛脫了,好在,季悠苒也被她拖出了灌木叢。

  舒清跌坐在地上,用力地喘著氣,渾身都在發抖,但是攬著季悠苒的手,始終不肯放來。

  季悠苒本來模糊的意識,在感受到舒清這樣的堅持之後,漸漸恢復了清明,終於忍不住說道:「你何苦為了我這樣……」

  舒清艱難地爬起來,拖著受傷的腳,從旁邊的矮叢中找到兩根比較粗的樹枝,走回悠然身邊,一邊低喘一邊說道:「這世上最珍貴的,就是生命,所以,你、我都要努力的活著,聽見沒有!」

  季悠苒在這張並不美麗,現在也滿是泥污的臉上,看到了一雙亮過所有星辰,寫滿堅持與信念的眼睛。彷彿這樣注視著她,你就能夠得到力量一般。

  遞出手中的樹枝,舒清再一次揚起了笑容,說道:「走吧。」季悠苒,不要讓她失望。

  「好。」這一次,季悠苒緊緊地握住了手中的樹枝,因為他相信,他們,會活下去。

  夜漸漸深了,不明的月光照不到前面的路,舒清和季悠苒彼此攙扶著摸索前進,平時舒爽的夜風,現在吹在兩個又冷又餓的人身上,無疑成了雪上加霜。

  季悠苒一個踉蹌,兩人不知道是第幾次,跌倒在地,舒清在心裡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再這樣下去,季悠苒就真的活不成了,雖然夜色迷濛了雙眼,看不見猩紅的血衣,也看不見他蒼白如紙的臉,但是濃重的血腥味還有他越來越高的體溫,漸漸無力的喘息,都宣告著一條生命在慢慢消逝。

  舒清佩服這個男人的堅忍與執著,從他早上受傷到現在,整整七個時辰,除了落水的時候昏迷了一會,其他時間就一直努力讓自己保持著清醒。就連現在,意識已經模糊的他,還是重複著跌倒再爬起的動作。

  掩下眼中的淚光,舒清扶著季悠苒的肩膀,將自己的外衣披在他身上,在他耳邊輕輕說道:「好了,我們休息一會。」

  季悠苒一直以來依靠毅力而顯得有些僵硬的身體,在聽到舒清的低喃之後,才緩緩放鬆下來。

  怎麼辦?是繼續走,還是等待救援?

  舒清左右為難,繼續走,季悠苒根本撐不住了。不走,那些黑衣人追上來,他們就會成為西烈月的累贅,而且,必死無疑。

  走還是不走?!

  就在舒清幾乎被自己逼瘋的時候,遠遠的傳來一聲呼喚為她幾近絶望的心帶來希望。

  「清兒——」

  是軒轅逸嗎?還是她精神也已經恍惚了?

  「清兒——」

  是他,是他!

  舒清忍不住哽嚥了,他終於來了,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

  深吸一口氣,舒清努力叫道:「我在這!我在這!」

  舒清回叫了幾聲,終於發現不對勁了,軒轅逸是用內力才讓聲音傳的這麼遠,估計他的人起碼還在百丈之外,她這沙啞的聲音,他可能聽不到。

  怎麼辦?軒轅逸在這麼努力地尋找她,季悠苒也等著救援。調息幾下,舒清再一次叫道:「我在這……」

  不行,聲音還是太小。

  她連續的叫聲讓原來閉上眼睛的季悠苒緩緩醒了過來,不解地看著過於激動又彷彿十分挫敗的舒清。

  舒清左右張望,有什麼能發出比較響亮的的聲音呢?用樹枝擊打樹幹?不行,聲音不大還很需要體力,要是有哨子就好了!

  哨子!她有辦法了。

  小心地將季悠苒放下,拿衣服給他蓋好,迎著他疑惑的目光,舒清緊緊地握了一下季悠苒的手,要藉此將力量和希望傳達給他,「你先躺著,有人來找我們了,我們會得救的。」

  拖著受傷的腿,舒清走到旁邊的灌木叢,蹲下身子找了半天,不一會兒,季悠苒聽見了幾聲尖鋭的彷彿笛子又比笛子音色差很多的聲音。

  手裡握著葉子,舒清開心地笑了起來,雖然很難聽,但是總算是發出了聲音。

  軒轅逸在這片密林裡已經找了很久,擔憂和恐懼向蔓藤一般,越來越緊地勒著他的心,清兒,你到底在哪裡?

  幾聲尖鋭的聲音似乎是從遠處傳來了,會是清兒嗎?沿著聲音的方向,軒轅逸快速奔了過去。

  越來越近,終於,軒轅逸看見了月影摩挲下的素白身影。

  「清兒!」

  真的是她,軒轅逸一把將舒清緊緊地抱在懷裡,這種失而復得的感受,讓他的心既高興又害怕。

  被抱得很疼,但是舒清的心裡卻覺得很幸福,「是我。」

  舒清的回應也讓軒轅逸回過神來,濃重的血腥味,讓他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再次慌亂起來,尤其是看清了她白衣上的猩紅血跡,軒轅逸急道:「你哪裡受傷了?我看看。」

  舒清抓著軒轅逸想要碰觸又怕弄傷她的手,笑道:「我沒事,就是腳扭了。」

  腳?低下頭,果然看見舒清的腳正用樹枝固定著,舒了一口氣,軒轅逸還是不敢大意,追問道:「你身上的血是怎麼回事?」這樣大片的殷紅血跡,看得他心驚不已。

  顧不得腿傷,舒清一邊拖著軒轅逸,一邊說道:「不是我的血,你快來看看季悠苒,他流了很多血。」

  看她走得吃力,軒轅逸將她攔腰抱起,走到舒清所指的一住暗影之下,見到了她口中的季悠苒。

  放下舒清,軒轅逸想要給她把脈,想不到這個一身是血的女子還能保持清醒,將手輕輕地縮了回去。

  舒清也蹲了下來,拍著季悠苒的肩膀,小聲說道:「你別擔心,他是我夫君,你給他幫你看看。」

  聽了舒清的話,季悠苒只是微微別過頭,卻依然沒有把手伸出去。

  舒清嘆息,看來他守著這個身份守得很辛苦,就是要了他的命,也不能讓人知曉。但是她卻不能允許,抓著季悠苒的手,舒清轉而對軒轅逸說道:「逸,你快給他看看。」

  軒轅逸不明究裡,只當是男女有別,掠過季悠苒的手,在他身上的幾個大穴點了一下,說道:「我封鎖了她所有的大穴,血不會再留了,不過要快點送她出去,穴道封鎖太久,對她沒好處。」

  封穴道有用?舒清雖然心裡存疑,但是也沒有說出來,左右看看,就軒轅逸一個人,問道:「就你一個人嗎?安沁宣和炎雨、蒼素呢?」

  「他們分頭找了。」

  分頭?這麼說,這座密林不小。舒清擔憂地說道:「西烈月剛才還被黑衣人纏著,不知道現在有沒有逃脫。」

  不忍心看她擔心難過的樣子,軒轅逸安慰道:「放心,西烈月沒受傷的話,應該不會有問題,而且安沁宣也在這附近。」

  「也只能這樣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救季悠苒,扶著季悠苒坐起來,舒清說道:「逸,你背他。」

  軒轅逸皺了皺眉,不過看她的樣子,是不可能走了,沒有多說什麼,軒轅逸背起了季悠苒。舒清握著樹枝,腳步踉蹌,軒轅逸還是擔心,「你的腳真的沒事?」

  雖然腳上的傷疼得舒清很想暈過去算了,但是現在不是時候,故作輕鬆地聳聳肩膀,舒清笑道:「我沒事,還可以走,只是小小的扭傷而已。」

  是不是小小扭傷,季悠苒很清楚,他親眼看著她用布條纏住傷處,樹枝固定,她腳上的骨頭一定已經斷了,想要開口說什麼,舒清卻快他一步,說道:「快走吧。」說完便匆匆的向前走去。

  看著那蹣跚的素白身影,季悠苒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他們走出了密林,回到了河岸邊,漆黑的夜裡,這樣順著河道走,應該不會迷路,遠遠的,他們迎上了一隊人,幾隻火把的光芒,足夠他們看清迎面而來的人。

  蒼素也看見了走路晃晃悠悠的舒清,跑到舒清面前,卻被她一身血污嚇了一跳,急道:「主子,您哪裡受傷了?」

  芪焰也趕了過來,「舒清小姐,您還好吧?」

  「我沒事,扭傷了而已。」舒清此時的笑容有些勉強。

  沒事怎麼一身的血?芪焰終於發現,軒轅逸背上還有一個人,待他緩緩將人放下,芪焰驚呼:「季相?」季悠苒此刻的樣子簡直可以用觸目驚心來形容。

  舒清對著芪焰說道:「你們來了就太好了,焰,你立刻帶著這些人到那邊的密林裡去,陛下還在那裡。」

  「是,我這就去。」芪焰帶著十幾個人,衝進了密林。

  就著火光,舒清在季悠苒身邊蹲下,問道:「季悠苒,你怎麼樣?」雖然身上的血好像真如軒轅逸所說的一樣,不流了,可是他的樣子並沒有好到哪裡去,火光映照下,依然蒼白如紙。彷彿隨時都會一口氣喘不上一般。

  季悠苒說不出話來,只是輕輕搖搖頭,這個女子,不論去到哪裡,身邊都會有著這些對她死心塌地,關懷備至的人吧,就連陛下的親信也對她信服,他現在,或許有些明白了。

  說不出話了嗎?舒清著急地回頭,問道:「蒼素,你有沒有藥?」

  蒼素從腰間掏出一個錦袋,將一顆純黑的藥丸交到舒清手裡。

  將藥丸塞進季悠苒嘴裡,舒清拿過蒼素手中的披風,為她蓋上,說道:「堅持住。」

  季悠苒低低地笑了起來,雖然這樣會牽動胸前的傷口,「放心,都熬到現在了,死不了。」

  將外袍披在舒清身上,軒轅逸拍拍蒼素的肩膀,說道:「蒼素,你背她,我背清兒,快走。」這個女人的命還真是硬,希望她真的還能活的下來。

  「嗯。」

  四人匆匆往山下趕去。

  舒清盯著身後的密林,懸著的心卻不曾落下。

  西烈月一路向前飛奔,並不想與黑衣人正面衝突,畢竟她現在也是又累又餓,只希望把他們帶遠些,這樣舒清和季悠苒也就安全了。

  黑衣人這次是卯足了勁,三人對西烈月窮追不捨,黑衣人中的大哥做了一個左右包抄的手勢,便一個奮起,向西烈月的背心刺去,西烈月為了隔開這一劍,不得不側身躍開,這一刻的耽擱,已經讓她落入了被三人夾擊的危險境地。

  手執長劍,西烈月鎮定地看著眼前的三人,就這樣對峙著,君主的霸氣與凌人氣勢讓黑衣人不知覺地嚥了一口口水,黑衣人中的大哥看著兩個手下已經有些緊張。一定要把握先機,握緊手中的劍,黑衣人大喝一聲:「上!」

  三人從三個方向同時向西烈月進攻,即使她平日劍法還算精湛,現在腹背受敵,招架起來,也頗為艱難,但是這是生死之戰,不堅持下去,唯有死。故此,儘管是三對一,西烈月也能夠抵擋一會兒。

  久攻不下,黑衣人慌了手腳,朝廷的人已經尋過來了,再不得手,就沒有機會了。

  趁著西烈月疲於抵抗之際,黑衣人中的大哥自腰間掏出一個紙包,向西烈月灑去,事出突然,西烈月向後躍起躲避已是來不及了,吸入的粉末讓她瞬間覺得四肢無力,後退幾步,最後還是不支倒地。

  手中的劍也掉落在地,看著緩緩逼近的三人,西烈月啐道:「卑鄙!」

  雖然得手,三人仍是不敢放鬆警惕,黑衣人上前一步,劍尖直指西烈月,低沉地聲音,還頗為恭謹,說道:「我們也是奉命行事,您就此受死吧。」

  西烈月微微眯眼,他不是收人錢財的職業殺手,那就是誰的手下了。會是誰?西烈凌?不可能,她因為戒毒,早就疲憊不堪,現在根本沒這心思。那還有誰?

  夜風輕揚,如鬼魅一般搖曳的樹影間,閃過一道白影。

  黑衣人一步一步逼近,西烈月卻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你們認為,朕今日會死在幾個鼠輩手裡嗎?」

  西烈月的嗤笑,惹得其中一人不滿,狠狠地說道:「大哥,別和她廢話了。」

  西烈月繼續笑著,甚至比剛才更加大聲,說道:「向你們主子帶句話。」

  「什麼話?」她這個樣子,黑衣人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西烈月慢慢地坐直了身子,也沒去撿地上的劍,明亮的黑眸冷冷地盯著他們,臉上的笑卻越加明顯,「敢動朕的心思,就只有死。不過……你們怕是沒有機會回去轉告了。」

  三人面面相覷,都這時候了,她憑什麼如此篤定,雖說現在要殺她易如反掌,但是三人還是被她這樣的氣勢震住了,剛才被西烈月用樹枝打得內傷的黑衣人忍不住罵道:「死到臨頭了,還大言不慚。」

  西烈月的視線越過黑衣人,看向他們的身後,不所謂地笑道:「是不是大言不慚,問問他就知道了。」

  他?什麼他?

  三人回頭,只見一個白衣男子就站在他們身後只有數步之遙的地方。一雙狹長的鳳眸微眯著,月色掩飾下,看不清長相,單是雙冰冷的眼就夠讓人膽顫心驚了,更別提如此詭異的身手。他到底在他們身後站了多久?!他們居然對近在咫尺的他毫無所覺。

  三人大驚,不敢置信地問道:「你……你是誰?」

  顯然安沁宣並不想和他們浪費唇舌,一柄軟劍出現在了他手中,薄如蟬翼,在夜風的吹拂下,隱隱流動的寒光充滿了殺氣。

  不僅黑衣人覺得冷汗直流,就連西烈月也感到有些呼吸困難,她從來沒有見過安沁宣亮兵器,現在看來,這件兵器亮出來,就是要見血的了。

  回過神來,安沁宣已經欺身向前,才不過兩招,最靠近他的黑衣人已經被一劍斃命,西烈月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的武功居然如此之高?西烈月還在感嘆,手起刀落間,另一個黑衣人身首異處。西烈月趕緊叫道:「留活口!」

  揮出去的劍收了力道,黑衣人中的大哥只是腿上中了一劍,撿回了一條命。拖著受傷的腿,一路往後退去,背後的汗浸濕了衣衫。

  這男人是誰?他是他見過最可怕的人,隨意的揮手之間,就是一條人命。

  就在安沁宣想要把他抓過來的時候,黑衣男子忽然口吐黑血,倒了下去。

  安沁宣皺眉,低頭查看,然後寒聲說道:「死了。」

  死了?是任務失敗,必須自己服毒。還是出任務前就已經吃了毒藥,回不去的都會毒發而死?不管是那一種,都很歹毒。

  安沁宣蹲在西烈月身邊,問道:「你怎麼樣?」

  西烈月滿不在乎地搖搖頭,回道:「沒事,一點軟筋散而已。」

  安沁宣神色冷寂,西烈月很不習慣,今天的他少了平日的瀟灑不覊,有些陰陽怪氣。

  安沁宣將西烈月攔腰抱了起來,也不說話,悶悶的向山下走去,只是抱住她的手,緊緊的,抱得人生疼。他不知道要說什麼,差一點,只差一點,他要是再晚找到她半刻鐘,他找到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他只覺得現在腦子裡一片混沌,只有這樣緊緊的抱著她,他那慌亂的心好像才能平緩一些。

  西烈月顯然沒有習慣看人臉色,稍稍抬頭,對著安沁宣陰晴不明的臉,問道:「你今天不是要走嗎?」

  安沁宣心下一滯,她知道他想走,卻沒有阻攔。看來他真是自以為是的高估自己了。

  安沁宣不回答,西烈月繼續問道:「你不走了?」

  心本來就不平靜,西烈月此刻的喋喋不休更讓他心煩,安沁宣忍不住呵道:「閉嘴!」

  西烈月苦笑,今天他還真是火爆呢。是因為她害得他今天走不了嗎?既然他都想好了要走了,又何必來呢,給了她希望,再把希望打破,何其殘忍。

  疲憊湧上心頭,將頭靠著安沁宣胸前,西烈月低喃道:「你,真不應該來海域。罷了,還是走吧。」一切都會過去的,律會離開她,他,也一樣會離開的。這世上,誰都不過是伴誰一程罷了。

  忍無可忍,她真的以為她就是王嗎?她讓他走他就走,讓他留他就留。瞪著懷裡的人,安沁宣咬牙切齒,「走不走是我的事情,輪不到你來管。」這女人已經把他搞得夠亂了,現在還想要命令他。

  他的鳳眼瞪起來還真挺可怕的,西烈月輕輕揚眉,笑道:「也只有你,敢這麼和我說話。」

  將她更加抱緊,安沁宣哼道:「我們彼此彼此。」也只有她敢這樣命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