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住四肢的長釘消失,褚閏生的身體沿著山壁滑落。他醒了醒神,御風而起,浮身站定。
段無錯的咒語念罷,週遭忽起白霧,天地之間如掛上了重重紗帳,輕舞飄揚。不過片刻,千般景物皆成朦朧,萬物之聲俱被吞湮,曠然靜寂,有如洪荒。
白霧,讓褚閏生起了莫名的厭惡之情。鳳麟洲上那裊裊白煙,至今糾纏在他夢境,揮之不去。只是,此刻的白霧並不完全相同。霧氣溫柔,緩緩沁進肌膚,帶出舒適的涼,滿身的傷痛似乎也因這霧氣而緩和了起來。
這樣的安寧平和,似曾相識。褚閏生驀然想起,自己被困在中皇靈沙中時,也有這般的感受,如同回到了母胎一般……
癸——天干最後一位。從冬,屬水,喻萬物孕於土下之相。癸藏甲破,正是天干輪迴。想來這件玄兵應該與三極吞虛陣有異曲同工之處,皆是吞滅之術。
褚閏生思忖至此,抬手而揮,想要祛開白霧。
段無錯的聲音便在此刻想起,道:「不用白費力氣了。『癸』乃無形,它會將所有的力量化歸為無……」
他說到此處,低頭望去,方才被震飛出去的幻火金輪被白霧纏繞,輪身雲篆閃爍,金光明滅,火焰灼灼,自金輪中濺出,又倏忽間被白霧吞滅。忽然,金輪猛地一震,駭人煞氣瞬間鋪開,但出人意料的是,隨之出現的,並非是怨鬼精魂,而是三條巨蛇。白霧之中,金赤的蛇鱗暗淡無光,三蛇不再是首尾相銜之態,而是盤繞扭動。不斷有蛇鱗脫落,如火星一般,消失在白霧之中。
段無錯看著那三條巨蛇,道:「雖不知你用的是什麼術法,但力量被吞盡之後,一切禁錮都會解除……」
褚閏生亦看著這般景象,感覺著體內的力量一點點被白霧消融。但他絲毫沒有懼色,反倒帶著無奈和惋惜,笑了起來。
段無錯見他如此,也不知是何因由。
這時,褚閏生打了個響指,對那三條巨蛇令道:「吞!」
巨蛇得令,雖然無力,卻依舊仰起頭來,大口吸氣,將那白霧吞入口中。
段無錯見狀,道:「你吞不了我的玄兵。」
「這也難說。」褚閏生笑著,道,「段師傅,其實要釋放魂魄,殺了我就行啊。如此大費周章,不過是自陷敗勢罷了。」
段無錯並不應答,只低低嘆了一聲。
「誠如你所說,我並不懂得什麼是『戰』。而我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憑實力贏你。」褚閏生的笑容漸收,語氣低緩深沉,如堅冰之下湧動的流水,「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你到極限……」他微微一頓,聲音繼而提高了幾分,朗然堅定,「六易,就是你的極限。」
段無錯微微皺眉,不置可否。
褚閏生抬手,撫觸著那輕柔白霧,「你無法同時召喚七件兵器,所以才會在使出『癸』之前收回所有玄兵。真可惜啊……」他緩緩道,「世間的事,果然在冥冥之中就有定數。因為仙子之故,你一直不願修成正果。可今日,若你元神已成,就能同時使用十件玄兵,更沒有『極限』之說……」
「你說的不錯。」段無錯這才開口,應道,「我的確到了極限,但在那之前,我會把問題解決。」
「你解決不了的。」褚閏生說得平淡,語氣卻認真無比,「知道我們最大的差別是什麼嗎?」他頓了頓,自答道,「我雖只擁有三分之二的元神,卻能開啟天知,閉去五感。戰鬥再久,我也不會累。縱然受了傷,痊癒的速度也百倍於常人。可你呢?若我沒有記錯,你只是將自己的法力存在星盤之中,在有需要時取用。你如今的模樣,不過是法力充盈而暫時形成的假象罷了。星盤中的法力,遲早會用完,到了那時,你又能撐多久呢?」
段無錯的臉上忽然綻了笑意,「也就是說,你一開始的策略,就是跟我耗?」
褚閏生的眼神並不閃避,他點了點頭,用無比坦然的語氣回答:「對。」
段無錯聞言,並無氣惱之色。他將雙手背在身後,泰然頷首,道:「好。」
褚閏生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道:「現在是不是後悔剛才沒殺我?」
段無錯搖了搖頭,「我若想殺你,就不會使出『癸』……你不是早就料準這一點了麼?」
褚閏生垂眸,默然不語。
這時,段無錯的心口忽然一緊,一種莫名的虛脫之感油然而生。他低頭,就見自己的手上,肌膚漸漸朽去,青筋浮現,如盤錯的枯藤。他握起拳來,淡然一笑,朗聲對褚閏生道:
「就看看你我誰能撐到最後吧。」
言罷,白霧愈濃,遮去了他二人的身形……
……
卻說絳雲正搜尋何彩綾,忽聽得上方傳來一聲巨響。她抬頭,就見不遠處的一座山峰被生生削斷,岩石崩碎,轟然墜落。仔細看時,天宇之中竟有一把巨劍。巨劍劈斬削砍,威猛非凡。片刻之後,劍光之中,忽現金赤之火,一時間,精鬼悲號,陰煞駭人。
絳雲知道這必是褚閏生和段無錯鬥法,心中不免焦急。這種時候,是不是應該先阻止那二人才好呢?
她正想著,忽覺有人靠近。她頓生警惕,回頭看時,卻見來者是一眾上清弟子,為首的,正是吳亨。
吳亨看到她,忙上前喚道:「絳雲姑娘,你怎麼在這兒?池玄呢?」
絳雲聞言,便把言無銘遇害之事說了出來。
吳亨聽罷,自是驚訝憤懣。他正要領著眾弟子去頂宮,忽又想到什麼,問道:「可知凶手是何人?」
絳雲道:「應該是何彩綾,我正找她。」
「何彩綾?」吳亨一臉迷惑,繼而否定道,「不可能。」
「哎?」絳雲不解。
「她早就被困住了。」吳亨答道,接著便將護頂金光解除後的事細細告訴了絳雲。
原來,先前段無錯囑託梁宜領眾人抗敵,但不想梁宜不過敷衍。她領眾人走了片刻,便吩咐眾人自行躲避,切勿與太上聖盟的人動手,自己則不知去向。眾人先時不解,後來一股莫明殺力自頂宮擴散出來,將所有上山來的太上聖盟之人盡數殺死。眾人大駭,但見那殺力並未波及自身,才慢慢放下心啦。商議之後,眾人決定一齊上頂宮覲見掌門。行至仙人洞口,卻見到了何彩綾。眾人心知她是敵非友,加之先前段無錯也說過要她留在仙人洞內云云,於是,縱然實力懸殊,眾人也一心想要阻止她的行動。何彩綾自然不會輕易就範,正當眾人不敵之時,商無漏忽然現身,將何彩綾制住了。
「商無漏?」絳雲聽得這個陌生的名字,不免疑惑。
「絳雲姑娘想來是沒見過商高功的。他乃華陽觀五位高功之一,道法出眾。」吳亨解答道,「商高功本來奉了掌門之命下山輔佐唐室,今日回來真是萬幸,否則我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他說到這裡,轉而道,「之後,商高功便先行覲見掌門,命我們小心看守何彩綾。方才殺氣消失,山上異象頻生,我等才想要去頂宮看看。但我還留了幾名師弟看守,何彩綾不可能脫身的。」
絳雲聽罷,也生了滿心疑惑。若不是何彩綾,又會是誰呢?莫非,是梁宜?可若是梁宜,她絕對不會不現身。到底還有什麼人會對掌門出手?
這時,一名弟子開口,驚恐道:「師兄,那妖女法力高強,又能驅使二使符,說不定有什麼變數……」
吳亨聞言,也生了擔心。他稍加思忖,道:「你們先去頂宮,我和絳雲姑娘回去看看。」
絳雲見他如此安排,擔憂地看了一眼天空。此刻,天色已經大暗,陰霾的天宇上,隱約浮著白霧。先前的種種打鬥之象,似已停息,再不能察覺分毫。她思忖片刻,對吳亨道:「好,我隨你去。」
兩人行了片刻,便到了仙人洞前的空地。
正如吳亨先前說驗,何彩綾的確被困在那裡,另有三名弟子在旁看守。那三人見吳亨前來,皆有些驚訝,忙上前詢問因由。
吳亨解釋了一番,繼而對絳雲道:「絳雲姑娘,看來是沒問題了,我們趕快去頂宮吧。」
絳雲正要答應,卻又發現了一些異樣。何彩綾的確是被困著,可那困住她的法術,未免有些奇怪。她走上前去,仔細察看了起來。
粗看之時,這似乎是普通的道壇。道壇呈八角之形,每一個角上都放著一頁經文。書頁上的文字如同活物,墨色溢出,字成符,句成鏈,將何彩綾困在了中央。
何彩綾安然跪坐,看到絳雲近前,她抬眸一笑,道:「小狗兒來得正好,替我拿走這些經文可好?」
絳雲皺眉,不悅道:「不準叫我小狗兒!」
何彩綾掩唇而笑,順著她的話道:「好,還請絳雲姑娘幫我拿走經文,可好?」
一旁的吳亨聽得這話,疾步走到絳雲身旁,道:「絳雲姑娘,別聽她的。我們走吧。」
絳雲卻搖了搖頭,繼而問吳亨道:「你剛才說,困住她的是上清的高功對吧?」
「嗯,是商高功。」吳亨不知她為何這麼問,卻依舊認真回答。
絳雲皺著眉頭,伸手指著那些經文,道:「我曾見過太上聖盟用這法術。」
吳亨一驚,「怎麼會……」
「我不會認錯的。」絳雲想了想,道,「那一次,這樣的經文更多,像魚鱗一般,將一整座宅院覆蓋,名字,好像叫無色什麼的……」
「無色?莫非是『無色/界』?聽說引動此界神力,能克制仙家道法……」吳亨說到此處,望向了何彩綾,「到底是怎麼回事……」
何彩綾卻只笑了笑,沉默不答。
「世上能發動無色/界神力的,也不只有太上聖盟。」
一旁忽然傳來了這麼一句話。吳亨認出了聲音,忙轉過身去,躬身行禮,道:「商高功。」
只見,來者是一個中年男子。他著一身黛色衣袍,袍上用金線繡著龜鶴花樣,甚是富貴。他面白如玉,飽滿富態。下巴蓄鬚,修剪精緻。在絳雲看來,修道之人大多清癯,但這位商高功卻是一副發福之象。他肚腩微腆,步履緩慢,乍看來倒有些像富商大官。
商無漏一臉親和笑容,對絳雲道:「貧道博覽群書,有幸學的此法,倒招了姑娘懷疑,真是冤枉啊。」他說罷,又望向了吳亨一行,眉頭微皺,道,「我方才去見掌門,不想掌門竟被歹人偷襲,如今性命堪虞。我正要去追緝兇手,你且帶著弟子前去保護掌門。」
吳亨聞言,點頭稱是,不在話下。他帶著那三名弟子正要離開,絳雲卻開口,道:「不對,不是這樣的。」
商無漏笑道:「姑娘不信貧道?」
以往看到的種種,如今已串聯起來,讓絳雲心中有了分曉。她皺眉,對商無漏道:「你會不會無色/界法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些經文是李延綃的,怎麼會在你手裡!」
「哦,這是貧道沒來得及解釋。貧道此次下山,遭遇過太上聖盟的襲擊,這些經文,是從那些襲擊者身上得來的。」商無漏答道。
「不可能。這些經文對李延綃很重要,為了得到經文,他什麼卑鄙的事都做得出來。這都是我親眼見過的。我才不信你能從他手上拿到經文!」絳雲反駁。
「姑娘,你到底是什麼意思,貧道都被你弄糊塗了。」商無漏搖了搖頭,問道。
絳雲看著他,斬釘截鐵地說道:「你跟李延綃是一夥兒的!」
商無漏滿臉驚訝,道:「姑娘這話過分了。貧道乃是上清高功,怎麼會與太上聖盟扯上關係呢?」
絳雲並不理會他的解釋,繼續道:「言無銘啟動了北斗滅殺陣,茅山之上,除了上清派受過戒的弟子之外,都被此陣所殺。後來言無銘遭人偷襲,凶手不知所蹤……」
商無漏道,「唉,貧道也在追查凶手下落。太上聖盟果然能人眾多,竟有人能抵抗殺陣之威。」
「只有開啟元神才能抵抗殺陣,太上聖盟裡這樣的人只有一個。」絳雲指著何彩綾,「她已經被你困住了。」
商無漏笑了笑,道:「姑娘這麼說,難道是懷疑貧道是凶手。」
「能夠將蹤跡完全掩藏,不讓我找到的,一定不是尋常人。除了你還有誰?」絳雲道。
「這不過是姑娘的猜測,沒有真憑實據,休要冤枉好人啊。」商無漏道。
「冤不冤枉,跟我打過再說!」絳雲不屑與他多言,二話不說,便亮出了利爪,狠狠揮了過去。
商無漏見狀,慌忙退身閃避。但絳雲速度極快,縱然他閃得極快,還是被她的利爪割開了衣襟。襟口一開,數頁經文落出,散了一地。
「上清真經?」一旁的吳亨一眼認出那些經文,驚訝道。先前掌門遣所有弟子下山尋經,所得的經文,一直由掌門親自保管,如今怎麼會在商無漏的身上?吳亨想到此處,心生駭然,道,「商高功,你……」
商無漏看著地上的經文,幽幽一嘆,道:「唉,看來是瞞不住了啊……」他抬眸,略帶挑釁地望著絳雲,道,「姑娘猜的不錯,貧道的確是太上聖盟的人。」
聽他如此說,吳亨已是憤怒難當,他上前一步,道:「商高功,你為何要這麼做?」
「我是個生意人,」商無漏答得輕巧,「從掌門派遣我等下山尋經之時,我便知道,他是讓我等送死去呢。為了他所求的大業,門人的生死又算得上什麼。這麼不划算,我豈會照做?」
「所以你背叛師門,盜取經文,還出手行兇?」吳亨帶著悲憤,質問道。
「話不能這麼講。」商無漏笑道,「言無銘罔顧門下弟子安危,又聯合監院,一手遮天,多行不義
。我身為高功,豈能讓上清基業毀在他的手中?我蒙太上聖盟相助,如今又取得了上清真經,日後必定著力重整門派,復我上清往日榮光。」
「你……」吳亨一時氣急,說不出話來。
「哼,少廢話!」絳雲早已不耐煩,她一躍而起,攻向了商無漏。
商無漏並不驚懼,只抬手輕輕一揮。滿地的經文瞬間浮起,結成盾牆,擋下了絳雲的攻擊。
商無漏笑吟吟地望著絳雲,道:「姑娘,你可真聰明。這使用經文的本事,的確是李盟主授予貧道。不得不說,還真是有用啊。」
絳雲退開幾步,咬牙皺眉,狠狠盯著那經文之牆。
商無漏轉頭,又望向了吳亨一行,「你們都是忠心耿耿的上清弟子,我也十分欣賞。言無銘的所作所為你們也見過了,何不棄暗投明,歸我座下。待日後上清重整,我自然不會虧待你們……」
未等他說完,吳亨便出聲怒吼道:「住口!」他拔出佩劍,聲色俱厲,「你這叛徒,還不束手就擒!」
商無漏依舊滿臉堆笑,他搓了搓雙手,嘆道:「唉,無知小兒,連這筆帳都不會算。」他說罷,輕輕擊掌,一方法印赫然出現,穩穩地托在了他的掌上。
眼見得商無漏欲行咒法,絳雲卻被經文之盾擋住,不可上前一步。她正焦急,忽然,山體震動愈強,腳下土石崩碎,亂了眾人的站姿。
到了此刻,茅山之上的洞天靈氣愈發紊亂,力量奔流,竟是肉眼可見。那靈氣之力形成颶風,在山間呼嘯狂飆。折木斷水,削山裂石。
吳亨和另幾名弟子道行尚淺,被這強大的靈氣擾亂了內息。一時間,身子頹軟,呼吸滯澀,竟是不能自持。
商無漏見狀,收去法印,低低自語一句:「不划算哪……」他說罷,轉而對何彩綾道,「仙子,快隨貧道走吧。」
何彩綾抬眸看了他一眼,緩緩站起身來。她輕輕撣去髮絲上的雨水,曳了曳裙裾,幽幽道:「我哪兒也不會去。」
商無漏嘆了口氣,「仙子這又何必。盟主十分擔心你,再三叮囑貧道一定要將你安全帶回去。為此,不惜將這寶貴經文相授。仙子一意孤行,豈不辜負了?」
「商無漏,我耐心有限。我念你是替延綃辦事,才乖乖就範,不加以揭穿。如今你已暴露,我也不必忍氣吞聲了!」何彩綾說罷,肩上長綾飛舞,氤氳出一片五色光華,「你當真以為,區區八頁『度人經』奈何得了我?」
商無漏見她如此,忙賠笑道:「仙子稍安勿躁。你法力高強,應付這幾頁經文自然是不在話下。可仙子需得記住,強行破陣,經文勢必損壞。這些經文對盟主有多重要,仙子應該比貧道更清楚吧。」
何彩綾眉頭深鎖,垂眸看著那八頁經文,怔然出神。
「仙子啊,還是聽貧道的勸,跟貧道一起回去吧。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呢,一時衝動,不划算啊。」商無漏含笑勸道。
一時沉默,週遭惟有靈風咆哮,山石碎裂之聲。
忽然,何彩綾猛地一驚,似是察覺到了什麼。她惶然抬頭,望向了天宇。只見天空之中,白霧愈濃,漫無邊際。颯颯秋雨,一觸及這白霧,竟都凌然凍結,化作翩翩雪花,如紗一般,輕輕垂下地來。
那一刻,何彩綾忽覺自己體內有一種溫暖而親切的聯繫緩緩斷開,可偏偏那聯繫千絲萬縷,每斷一縷,便牽起一絲悸痛。不知從何而生的淒楚哀傷,縈繞胸間,壓抑心口。
「無錯……」她念出這個名字時,腦海中豁然開朗。她明白了什麼,在不管旁事,出聲令道:「中皇修德,軒轅納化。亅物出形,萬象吐生!」
隨她話落,土石之下,一股剛強之力直衝而上,將那八頁經文震了起來。經文之上雖附著著咒語,水火不侵。但受如此一擊,那脆弱的書頁還是裂了開來。困鎖著她的經文驟然斷開,化作一片墨色,散落無蹤。
何彩綾再不管週遭的事物,縱身而起,飛入了那茫茫的白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