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薄易仰著頭,分開雙腿站著,臉色因為身體不適的緣故而有些蒼白,不過他的表情倒很是愉悅。
方嵐抿著唇,邊抬著頭,緊緊地盯著他,邊幫他換著衛生巾。這個變態也是夠遲鈍的,鮮血都把迷彩服染紅一大片了,他也一聲不吭,根本沒意識到自己來大姨媽了。
換好姨媽巾之後,霸道教官邊瞪著薄易,邊給他貼心地提上了褲子。褲子提好後,方嵐轉過身來,將廁所隔間的門板輕輕推開,自狹窄的縫隙間向外看去,確定現在的女廁所裡空無一人之後,這才放下心來,推開門往外走去。
現在是晚上6點20分,學生們在雨中抵達了地處文山中的教學樓後,先在旁邊的臨時宿舍樓歇息不過短短半小時,隨即就要馬不停蹄地趕到這幢三層教學樓中繼續學習。而此時此刻,距離晚自習開始還有10分鐘。
文理科兩個復讀強化班,再加上從其他年級抽調過來的尖子生,總共有八十人左右。這八十人被分成了兩個班,文科在一樓,理科則在頂樓三層,互不干擾。
方嵐一想到待會兒還要看見李鳴鹿那個紅頭髮混小子,不由得有些頭疼。等她從女廁所出來,正面撞上光頭刀疤臉的許猛和健碩威武的邱傑時,方嵐的頭更疼了。
那兩個人的表情很精彩,眼睛裡全是戲。邱傑很快平靜了下來,抿了抿唇,笑了笑,許猛卻一直跟「薄教官」不大對頭,當即歪著嘴笑著說:「喲,薄教官帶著女學生去女廁所裡幹什麼了?」他的目光看向方嵐身後的薄易,笑容愈深,「瞧瞧,人家小姑娘臉白成這樣。薄教官,你掏出什麼凶器了?看把人家嚇得。」
方嵐背著手,蹬著黑亮的靴子,一把將薄易摟在懷裡,笑著說道:「還能是什麼?狼牙棒唄。」
許猛聽了,呵呵地笑了,重重地拍了拍方嵐的肩膀,隨即若有若無地橫了薄易一眼,摸著腰帶,走進了男廁所。
邱傑則對方嵐溫聲說道:「薄教官,今天的排班沒有排我,那我就回宿舍樓歇著了。要是有什麼事,您直接到我宿舍找我就行。」
方嵐鬆開摟著薄易的手,笑了笑,對著邱傑點了點頭。
她仔細回憶著排班,猛然想起今晚是和許猛及另一個教官一同監管理科班,不由得伸手揉了揉額角。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又是許猛又是李鳴鹿,方嵐簡直不能更心塞。
樓外的雨還在不停下著。電火行空,雷聲滾滾,雨水噼裡啪啦地擊打在地面上,如傾如注。
郝運的這幢樓建的十分奇怪,沒有窗戶,只在樓的最兩端開了幾個板磚大小的小窗洞。他之所以建這幢樓,本來是打算等這一片開發成旅遊景點後趁機開個賓館,結果領導接連換了幾任,說開發卻總也開發不起來,樓建好了之後也便荒廢了,沒什麼大用。而這窗戶的問題,則是因為郝運曾經請大師算過風水,大師說了,千萬不能建正常大小的窗戶,不然就是大凶。
復讀班裡的氣氛本就分外壓抑,換成這沒有窗戶的教室之後,簡直讓坐在教室後面的方嵐有些喘不過氣來。白得有些刺眼的燈光下,一個個腦袋不知疲倦地長久低著,一隻隻手沒有停歇地在紙上沙沙地寫著,除了紙與筆相觸的聲音外,再也沒有別的聲響。
薄易的小腹依然疼痛不止。頭一次經歷痛經的他坐下之後,本來還打算強撐一會兒,可沒過多久就軟綿無力地趴到了桌子上,所能做的唯一的事就是用眼睛直直地盯著斜後方的方嵐。方嵐雖然心裡有點兒發甜,但實在是被他看得十分不自在,摸了摸鼻子,移開了目光,觀察起這間教室來。
復讀班是強智學校的招牌,郝運對復讀班相當看重。因而這間教室除了沒有窗戶這個唯一的缺點外,可謂是處處完美。桌椅嶄新,地面光潔,廣播、電視、投影儀、用馬克筆可以直接書寫的白板……設備樣樣齊全。
方嵐正發著呆,打量著教室內的佈置,忽地聽見一陣微弱的滋滋聲若有若無地不停作響。她回過神來,皺了皺眉,突然察覺到有些異樣。
看了看表,現在已經是六點四十分。
晚自習開始已經十分鐘了,然而教室內卻還有幾個空位。
她心上一緊,轉過頭來,對著身邊的許猛問道:「那幾個沒來的怎麼回事?有人向你請假嗎?」
許猛一愣,粗聲粗氣地說道:「我還以為你收了假條呢。」
方嵐聞言,眉頭緊蹙,抬步走到講台上,眯著眼數了數,一共有五個人沒來。她踩著黑亮的軍靴,厲聲問道:「這五個沒來的是怎麼回事?有人知道嗎?」
學生們漠然地抬起頭來,看了看身邊的空位,隨即都沉默著低下了頭,沒有一個人回答。
薄易也從桌子上抬起頭來,向身邊的空座位看過去。坐在他旁邊的那個留著寸頭、皮膚白皙的叫做徐子申的男生沒有來,李鳴鹿也沒有出現。再往第一排看去,那個眼鏡比啤酒瓶底還厚的班長周贏也不在。
他記憶力不錯,雖然才到這個班裡不過兩三天,卻已經完全記住了大概的座位和絕大部分同學。薄易看著剩下的空位,仔細回想了一下,終於想起餘下兩個人一個叫艾珊珊,一個叫王秀慧。
這兩個人薄易都有印象。艾珊珊留著梨花頭,即便正在復讀,也每天都會化上淡妝。她愛說愛笑,成績在復讀班裡似乎算是不錯。王秀慧則與艾珊珊恰恰相反,她面帶缺陷,醜陋不堪,性格也有些神經質,班裡有幾個愛胡鬧的男生,如李鳴鹿、徐子申等,常常聚在一起嘲諷戲弄她。
薄易忽地眯了眯眼。
他驟然起身,不顧隱隱作痛的小腹,快步走到門邊,伸手一試——果然,門被鎖住了!
許猛也反應過來,起身衝向後門,然而和前門一樣,後門也被人從外面死死鎖住。透過門縫往外,便連木門外的鐵門似乎也被人上了鎖。
許猛咬著牙,抽出腰間的甩棍,用盡最大力氣,一下接一下地砰砰砸著,可卻無濟於事。他吐了口唾沫,罵道:「媽的,肯定是那個五個兔崽子幹的!他們這是想要幹什麼?」
沒有窗戶,前後門都被鎖住,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儼然成了一個真正的密室。
而就在這時,自一直發著滋滋聲的廣播中,突然傳出了一個帶著哭腔,有些發啞的男聲。
「……請、請大家,打開、開電視機。求求大家了,不要嫌棄我耽誤時間。我、我可能會死的……求求大家……」
這是周贏的聲音。他的聲音愈來愈大,哭腔越來越濃重,幾近歇斯底里。
方嵐皺了皺眉,連忙打開了電視。而直到這一刻,班內的學生們總算停下了手中的練習,齊齊抬頭,看向電視屏幕。
瞬間映入眼簾的,是一沓紙。而這沓紙,正放在躺著的一個人的臉上,完全遮擋住了他的口鼻,只露出一雙佈滿血絲、充滿恐懼的眼睛。
從那雙眼睛來看,躺著的人正是班長周贏。鏡頭只照了他的頭部,畫面上的他似乎上身完全赤/裸,一絲不著,不住發顫。而在他的脖子旁邊,則擺著一把圓規、一把鐵尺、兩隻圓珠筆,以及一本抬頭是某著名大學的信紙。
周贏眼睛大張,定定地看著某個地方,渾身顫慄,一字一頓地顫聲念道:「第一道題目,作答者必須在一分鐘內答出,若答不出或答錯,則作答者將死亡。」
「在元曲《竇娥冤》中,第四折中魂旦唱的第一個及最後一個曲牌名、第二折中正旦所唱的最後一個曲牌名及第三折中正旦唱的第四個曲牌名分別為哪幾個?請按順序作答。計時開始。」
秒針一下接著一下跳動著。
封閉的教室內,學生們有的依然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低頭學習,不過這種人已經是少數,更多的則在拚命翻查著語文書,根據題目提示一一尋找答案。
方嵐咬咬牙,抽出甩棍,與許猛和另一名教官一同砸起木門來。
薄易飛快翻著語文書。既然幕後黑手所出的題目特意強調順序,那麼這個順序,一定別有寓意。
雙調·新水令、鴛鴦煞尾、黃鐘尾、叨叨令。這四個曲牌名,到底在暗喻什麼呢?《竇娥冤》……為什麼偏偏是這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