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映出的,是男人的肚皮。肚皮上貼著張紙,紙上寫著題目:「成語接龍題:為虎作倀→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死不足惜。可以同音但不同字、不同聲調。作答時間為一分鐘。計時開始。」
按照順序來看,本輪的答題人應該是徐子申——那個似乎和李鳴鹿很要好,還幫著李鳴鹿給薄少女傳紙條的少年。印象中他留著寸頭,皮膚白皙,有點兒小帥氣,笑起來很無辜。
從為虎作倀,到死不足惜。報仇者的用意倒是格外明顯。
鏡頭裡傳出了徐子申的聲音。他笑了笑,出奇鎮靜地說道:「為虎作倀,死不足惜?唉……原來小鐘菱你就是這樣看我的嗎?可是……」
「可是我不是倀啊,我從來都是虎。雖然在別人看來,我只是李鳴鹿那個蠢貨的小跟班,但是事實上,一直是我在玩他啊,聰明如你,看不出來嗎?」
「鐘菱,你是打算殺了我嗎?殺吧。我也活膩了。從高考失利開始,從爸媽把我送到這種地方開始,我就活膩了。既然是人生中的最後一場考試,那麼我的選擇是:棄權。」
他話音剛落,屏幕上便展現了極為血腥的一幕。在《同桌的你》的悠悠樂聲中,三根鐵棍從他的下半身刺入,又齊齊穿出肚皮,鮮血源源不絕地外湧,然而徐子申卻咬著牙,只是偶爾悶哼,到最後還笑了起來。
晚19點44分,上學期期末考試第三名,徐子申死亡。死亡原因:鐵棍穿腹,失血過多。
教室內,不知是誰忽地笑了一聲,低低說道:「死了也好。少一個人,我的排名就能往前一名。去年高考,我離錄取線只差一分,要是當時比我高一分、卡線進了XX大學的那個人也能死了就好了。」
沒有人反駁他。
教室內一片詭異的沉默,恍似無聲的附和。
薄易冷冷勾唇,方嵐則氣憤至極,遽然提步上前,狠狠將說話那人一拳揍倒在地,黑亮的靴子狠狠碾著那人的肩部,口中罵道:「你這種貨色,才是真的死不足惜!實力不濟,那就乖乖認輸,要麼奮起直追,要麼在別的地方勝過對方。你說這種狗屁話,小心一輩子都不如人。」
被死死壓制的學生用力掙紮著,悲憤地低吼道:「你說錯了!我不是實力不濟!我只是倒霉!而那個比我高一分的人,只是踩了狗屎運!而我,因為一時的倒霉,因為一分之差,甚至有可能是判卷老師的一念之差,就要付出一年的代價!而這一年,會給我帶來一生的陰影!我付出的代價,是陰影籠罩下的一輩子!」
方嵐有些發怔,那學生趁機掙脫開來,遠遠地跑到了角落裡,惡狠狠地瞪著方嵐,眼中流出了委屈而憤怒的眼淚來。
他擦了擦眼淚,漠然地說道:「不要再說這些浪費時間的話題了。我們趕快讓這場荒謬的考試停止吧。」
學生看向電視,激動地大聲說道:「你能聽見的,對吧?你復仇的原因是為了鐘菱。你問誰殺鐘菱,那麼我就告訴你!鐘菱是被這個班裡的所有人一起逼死的。李鳴鹿、徐子申和周贏對她施暴,艾珊珊給她下李鳴鹿給的致幻劑,而王秀慧,則恩將仇報,把她引到了醫務室,還支開了老師。這些事情,整個班級幾乎都知道,但是沒有人阻攔——甚至當後來那三個人在班裡公開羞辱鐘菱時,沒有人站出來。是,逼死鐘菱的人,是整個復讀班,是我們冷漠、麻木、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逼死了鐘菱。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這些事情,整個班級幾乎都知道。然而他們剛才都還在語焉不詳,閃爍其詞,寧願眼睜睜地看著朝夕相處的同學在屏幕中被虐殺而死,也不肯讓這場血色瀰漫的考試停下,
方嵐不敢置信地環視著身邊的這群少年少女們。他們神情漠然,聽見這名學生激動之下說出一切後,眼中甚至隱隱有失望之色。
電視上很快顯示了一張紙。紙上的回答是:「不止這一個。」
第四場考試開始了。
這一次的題目一出來,教室內的同學們都有些驚訝——這是一道數學題:在直角坐標系xoy中,以坐標原點為極點,x軸為極軸建立極坐標系,半圓c的極坐標方程為p=2cosθ……這完全就是上學期期末考試的最後一道題。由於這道題難度較高,所以整個理科年級只有三個人做出,就是周贏、徐子申和李鳴鹿。
然而畫面上,被綁在座椅上的李鳴鹿卻十分茫然。
他看上去似乎對這個題目毫無印象。
李鳴鹿罵罵咧咧地奮力掙紮著,猛然之間,整個人連帶著椅子都栽倒在地。他竭力地扭過頭來,看向站在自己的身後的人,臉色遽然一變,正要開口說話時,鏡頭忽然被人用衣服遮上了。
當鏡頭上的衣服被人拿開時,驀然映入眾人眼中的,是李鳴鹿的頭。
一個被端端正正擺放在桌子上的頭。
他的臉上,尚還殘留著驚懼之色,眼睛大張,死不瞑目。
鏡頭稍稍拉遠。
放在頭旁邊的,還有一顆似乎還在隱隱跳動的、血淋淋的心臟。
第四場考試結束,沒有休息間隙,第五場考試很快開始。按照名次順序,這一次參與考試的人,是第五名王秀慧。
平常王秀慧總是低著頭走路,從正面看過去,幾乎只能看見黑色的頭頂,所以這是方嵐第一次仔細看這個叫做王秀慧的女生的長相。她面部長了個腫大的瘤,那塊贅重的腫瘤佔據了她面部幾近二分之一,她的五官被這塊瘤擠壓得扭曲至極,幾乎已經辨不清哪裡是眼睛,哪裡是口鼻。
「第五道題目,請將下列亂序字母組合成五個單詞,每個單詞的釋義均為『醜陋的』,可添加連字符。時限為一分鐘,計時開始。」
王秀慧眼睛血紅地死死盯著那一串「HHMNOYGNSDAIUFILMELOEROOLRDGOELLDYKE」,聲音沙啞含混地說道:「五個?ugly, ill-looking, Hard-nosed……ungainly? hideous? homely? deformed?」
如果時間充裕的話,她大約是能答對的。然而時間緊迫,她又沒有任何輔助工具,只好咬咬牙,抱著僥倖心理答道:「是ugly, ill-looking, ungainly, hideous, deformed.」
那雙神秘的手緩緩出現在了屏幕上,手執紅筆,在白紙上打了個大大的紅叉,扔在了王秀慧的身上。
鏡頭切近。王秀慧皺著眉,全身遽然被澆了一桶液體,她聞了聞,立刻察覺到這是汽油!
她哽咽起來,瘋狂地尖叫著,然而復仇者卻不為所動,手指微動,按下了打火機。
悠悠晃動的火苗遽然變成了熊熊燃著的大火。女孩的慘叫聲混著《同桌的你》的悠揚曲調,愈來愈小,終至無聲。
鏡頭外的疑似鐘菱的女聲輕笑著說道:「給你們一點提示吧,大火能夠將一切化為灰燼,那麼在強智學校,有沒有發生過火災呢?那場大火,燒掉了什麼呢?前五名都已考試完畢,接下來,我希望薄教官能夠護送去年期末考試的理科第六名至第十名去302房間,並且不得攜帶任何武器。我會給你們十五分鐘時間,是不是很寬裕?如果這樣也無法按時到達的話,包括薄教官在內,都要接受懲罰。同學們,不要緊張,接下來的題目難度會下降許多。如果你無法答出自己的題目,可以諮詢其他在場學生和薄教官,只要他們能答出來,就算你通過考試。倒計時開始。」
方嵐面無表情地站直身子,手持甩棍,冷靜說道:「第六至第十名,站到我身後。其他人盡快回憶和火災相關的事情,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然而第六名至第十名卻並不配合。三分鐘過去了,沒有一個人站出來。關於火災,也沒有人提出有價值的線索。
薄易眉頭深鎖,冷冷一笑,聲音清冷地挑撥道:「同學們,第六名到第十名想要拉我們一起墊背呢。你們還不快仔細想想,這幾個好學生,到底是誰?」
他這話一出,學生們果然躁動起來。不一會兒,這五個人便被拽了出來。
在這五個人中,有一個高高的瘦子,一個與他恰恰相反的矮胖子,正是薄易與方嵐的對抗方——傅佑學和胖子潘攀。
傅佑學竭力鎮定,但此刻也不禁滿頭大汗,潘攀本性懦弱怕事,此時更是渾身發抖。因為方嵐之前曾被死神抽取公佈過黑歷史,所以兩人一看見她,立刻就知道她是對抗方,而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那個與她格外親密默契的「薄教官」肯定是她的搭檔。
從剛才兩人的反應看來,這對二人組無論在體力還是腦力上都實力很強,反應很快。如果硬和他們對抗的話,傅潘二人心知己方贏面不大。
他們現在的排名是倒數第二,處在生死邊緣,唯一能做的就是取得一切能取得的分數。
想了想,傅佑學看了一眼潘攀,鄭重地點了點頭。
潘攀深呼吸了一下,走到了少女薄易身後,壓低聲音,小聲說道:「方嵐,我是你和薄教官的對抗方。如果你們能幫助我們活到期中考試之後,讓我們得到這500分,我就可以告訴你關於你父親墜山的真相。」
少女冷冷抬眼,於黑暗之中陰沉地看向潘攀。
在她的目光的注視下,潘攀驀地打了個寒戰,鼓足勇氣,顫聲說道:「500分,換一個真相,不過分吧?你的父親方信,不是失足墜山,而是被人推下山崖的。這是我親眼所見,絕不會有錯。如果你們願意幫助我們,我就告訴你那個凶手的身份。」
潘攀的心裡有些發虛,手心裡全是汗水。當年的他只看清了那個凶手的體貌特徵,至於那個人到底是什麼身份,他其實一無所知。
「哦?」少女微微一笑,「如果我不答應呢?」
潘攀不知為何,有點兒腿軟。他咬了咬牙,說道:「我們這一局如果輸了的話,就必死無疑了。我是當年事件的唯一目擊者,我死了,就沒有知道真相了。」
少女似乎很為難地眯起了眼,說道:「可是當你接受S的審判時,所有的秘密都會被揭露於人前吧?唉,這件事情呢,你最好還是跟我的搭檔商量一下。他是我的男人,我的所有事情,都要由他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