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4 章
做了虧本買賣

「……那我去弄些面給二位。」蘇綠也是無法,羅嬸家中已經沒什麼米了,原本她想著出去借酒的時候借些回來,現在看來只能做面了,好在麵粉還夠做面條的。

「嗯嗯,我等著。」

手□面放過一段時間才更好吃,不過現在也等不得那麼多了,她以白水將它煮熟後,裝在了大碗之中,澆上幾勺熱騰騰的骨頭湯後,端著走了出去。

出去時,她略驚訝地看到,桌上的飯菜居然分毫未動。

「二位如何不用?」

「在等你呀!」元啟少年笑著說,「我們都吃了,待會你們吃什麼?」

「……我有留下一些。」這不是撒謊,而是真的。

「那是留給他們的吧,你就乾脆和我們一起吃了唄。」

「這……」

「去拿碗。」青年依舊這麼言簡意賅。

蘇綠抽搐了下眼角,她不愛被人命令,不過考慮到這貨畢竟算是「嗯人」,她默默地忍了。走回廚房中拿出一副碗筷走了出來,少年笑著將大碗中的面條扒拉入她的小碗之中,而後幾人一起吃了起來。

元啟吃的稀里嘩啦,甚是香甜。不過他食相極好,永遠只夾自己面前那一邊的菜,也不會盡撿著某一樣吃。

而青年的動作卻極為雅緻,頗有幾分慢條斯理的從容味道。看來簡直不像是賊,倒像是雅士,只是周身的氣場太過凜冽,宛如一柄出竅的利劍,文武相溶,倒別有一番風姿。

「二丫,」元啟少年左看看,右看看,好奇地問,「你年紀這麼小,看我大哥做什麼?」

言下之意,十分之無窮。

不過蘇綠相信著熊孩子是無心的。

不過元啟也只是問問而已,青年仿若也並未在意,所以蘇綠索性就沒有回答。

不久後,杯盤狼藉,蘇綠站起身,準備收拾碗筷,卻聽得青年問道——

「你方才何故看我?」

蘇綠:「……」這傢伙是神經遲緩麼?

蘇綠不想回答這麼無聊的問題,奈何對方雙眸緊盯著自己,她索性如此回答說:「義士吃飯的樣子好看。」

青年:「……」

「咦?」少年大驚,「二丫你是在調戲我大哥嗎?」

蘇綠:「……」這熊孩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啊?!

「元啟。」

「什麼?」

「閉嘴。」

「額……」少年摀住嘴,「好,我閉嘴。」

洗完碗筷後不久,有人來請蘇綠,與這兩人告別後,蘇綠入了宗祠。本來她並非本村之人,鮮有機會進入,但現在也管不得這麼多了。

「二丫,此事你看該如何?」才一進去,村長便開門見山。

蘇綠回答說:「命是自己的,該怎麼活下去也該自己下決定。」今日她若是替全村人下了決定,將來若是出了什麼岔子,她也會是眾矢之的。

「……也罷。」村長搖頭嘆息,「我等決定不上山了。」在此地生活多年,村中之人在本縣各地都有親屬,若是貿然走了,怕是會帶累他人。

而且,是人都有「故土之思」,又如何肯輕易離開這祖祖輩輩耕種過的土地呢?

「那就要嘴嚴。」蘇綠說道,「若是有一人不慎洩露了風聲,所有人都會死。」

「放心。」村長點頭,「之後所有人就在祖宗面前滴血起誓,若是誰洩露了一星半點,死後屍首不歸祖墳,魂魄永世在天地間飄蕩。」

對於此時的人說,這是極為可怕的誓言,不會有人想要違背。

「那二丫你……」

蘇綠有些想去,但她若是果斷地走了,到冬日時,羅嬸一家未必能度過難關。她和真正的二丫目前還靠他們養著,如今就這麼乾脆地走了,實在有違道義。

所以她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一番人商議出結果後,有人去通報雲山兩人,而蘇綠……則走入了關押著差役的房屋之中。

片刻後,一眾人歸來,準備「處置」這差役。然而才走到門口,門卻自己開了。

村中人驚駭之下,發現開門的人是二丫,便鬆了口氣。

而後就有人問——

「你在這裡作甚?」

蘇綠側過身,讓其他人看清她身後的人,回答說:「我與他稍微聊了一下。」

青年目光閃動:「聊?」

「是雲山賊殺了我們兄弟!被射中雙腿的我爬入村中求救,是村中人集結起來打敗了雲山賊,救了我的命!!!」裡面突然傳出這樣的大喊聲。

緊接著,那差役突然渾身抽搐地爬出來,抱住蘇綠的雙腿,說道:「我……我都說了……藥……藥……」

而後眾人看到,那稚齡女孩手中驀然出現了一粒黑色的藥,她隨手將其丟到地上。

差役連忙撿起,塞入口中,呼吸居然漸漸平順了,而後躺倒在地上,大口地喘著粗氣。

村人面面相覷許久之後,村長問:「二丫,這是……」

蘇綠踢了踢腳邊的漢子:「他是我們的證人。」

「額……」

「口說無憑,眼見為實。」她接著說道,「待會大夥兒用門板抬著他去報官。」

「……」

雖不知她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但村長知道,村中人活下來的幾率又大大提高了。

只是……

「他不會……」

「不會的。」蘇綠很肯定地回答說。在催眠的作用下,這差役已經把他剛才所說的事情當做事實了。她又說,「他若是還想活命,就只能這麼說。」當然,這只是說給其他人聽的,那藥丸只是鍋灰搓出來的。

村長還想再問,卻也知道不該再問。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打心眼裡信了對面的女童,就這麼毫無疑義地把整村人的性命交託到了她的手中。

「好了,事不宜遲,大家去偽造下現場吧。」

「……偽造?」

「就是把之前的痕跡弄掉,弄些讓人看了就會相信『東溪村說的是實話』的情景。」

「額……」

「我來幫你們。」元啟少年興致勃勃地跳了出來。

其餘人一時之間不敢回答。

直到青年點頭:「仔細些。」

「知道了!」

村中人便與元啟一路離開了。

蘇綠也想走,卻被叫住。

「請留步。」

她抽搐了下眼角,雖知道肯定會惹這麻煩,卻不得不站住:「義士有何吩咐?」

「元承。」

「啊?」

「我名喚元承。」

「那這位元義士,請問有何吩咐?」

青年:「……」他看向依舊在原地躺著的差役,「你如何做到?」

「威逼,下藥,折磨,利誘。」蘇綠吐出了四個詞。

青年冷冷地看了她著她,也吐出了一個詞:「撒謊。」

「你不信我也沒有法子。」蘇綠攤開手,一副「我就是不說你能把我怎樣」的模樣,她料定眼前人不會把她怎樣。再說,就算他真想動手,她也不怵。

青年又吐出了一個詞:「狡詐。」

蘇綠微笑著點頭:「多謝誇獎。」

青年再吐出了一個詞:「厚顏。」

「……」這傢伙是打算將兩個字進行到底了麼?

很快,村裡人在元啟少年的幫助下搞定了一切,蘇綠與元承檢查後,並未發現什麼問題。

而令她沒有想到的是,走前,這兩人居然留下了一匹馬,還撕下了幾片衣角充當「證據」。村長忍不住老淚縱橫,他此刻心中極為羞愧,回想之前,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現在看來,不管他們做出怎樣的決定,這兩位義士恐怕都會將一切安排地妥當吧。若是……

動搖只是一瞬。

落葉留根又再次佔據了他的全部心神。

走前,那少年依依不捨地回頭看了眼蘇綠,又問:「二丫,你真的不和我一起走嗎?我可以帶你去獵兔子!」在山上他年紀最小,幾乎沒有同齡的小夥伴,在武藝上也總是墊底,若是來個更墊底的,他不就是倒數第二了麼?到那時,看誰還嘲笑他。

面對對方滿是渴盼的目光,蘇綠搖了搖頭。

「走吧。」青年亦看了她一眼,而後輕晃了下韁繩,遠馳而去。

村裡人看著二人的背影消失,也趕緊收拾起來去報官。

不久後。

坐在青年身後的少年問:「大哥。」

「何事?」

「我們今日虧本了,上山會不會被軍師罵?」

「……」想到某個視錢財如命的老友,元承只覺得一陣頭疼。

「你看,我們今天只得到了一碗雞湯和一頓飯,卻丟失了一匹馬和兩身好衣服,肯定會挨罵的吧?」

「……閉嘴。」

元啟少年大人一樣嘆了口氣:「哎,若是把二丫帶來,也足以抵債了,可惜她不來。」

「她會來的。」

「……啊?」少年眨眨眼,追問道,「大哥你這話什麼意思?」

青年不語。

今日也並非毫無收穫,「民心」本身就是一種無法估量的寶物。

而且,他有種預感,那女孩總有一天會出現在山上,因為她的眼神——那絕不是一種甘願俯□做狗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