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羅朱生病了(四)

  駐守在獒房內的四頭悍猛凶殘的獒犬不但沒有向釋迦闥修撲咬過去,反而俯低了上半身,搖著菊尾,做出友好臣服的姿態。

  「別……別靠過來!」

  看到越逼越近的男人,格桑卓瑪又急又怕,情急之下猛地反身,張開雙臂如保護雞崽的母雞般擋在羅朱身前,企圖阻止釋迦闥修的靠近。

  當初這個男人如同凶獸般蹂躪女人、輕薄羅朱阿姐的畫面,將她一腳踢出去的狠辣至今仍歷歷在目。對比那時的凶蠻殘佞與血腥殺厲,眼前通身清貴明澈,笑得和煦仁慈的他顯得越發詭異而驚悚人心。

  「不靠過來,我怎麼查看豬玀的病情?」釋迦闥修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狹長略凹的深邃眼眸溢出淡淡的嘲諷笑意,「獒奴,你全身都在發抖了,還是識相地讓開吧。我今天心情好,不想宰殺奴隸。」他微微俯身,輕而易舉地拎起擋在面前的格桑卓瑪,隨手重重甩在了身後。

  格桑卓瑪迅速從地上翻起,顧不得查看摔疼的身體,朝釋迦闥修緊爬過去,焦急而恐懼地喝喊:「不要碰羅──」

  話語被釋迦闥修遽然回轉的陰戾腥煞視線給急速截斷。她癱在地上,驚懼瑟縮地望著釋迦闥修,身軀止不住地微顫起來。這可怕的男人已在一個回眸中由明澈變成了陰毒,由仁慈變成了殘佞。

  滿意地睃了眼格桑卓瑪,釋迦闥修冷冷輕哼一聲,這才轉頭蹲下身朝羅朱凝神看去。目光落在羅朱因高熱而變得豔粉的額頭,極快地閃過一道晶亮光芒,唇角咧出似同情,又似譏諷的笑,「嘖嘖,真是可憐的獒奴,都燒成這樣了,居然還沒有一張矮榻躺。」他嫌棄地捏起墊在羅朱下巴處接藥液的氈墊,搖頭嘆息道,「這東西未免也太過粗糙,把豬玀的下巴都給磨紅了。」伸手從袍囊中掏出一張雪白柔軟的絲帕,動作溫柔地揩去羅朱溢出嘴角的褐色藥液,狀似不經意地問道:「豬玀昏迷了多久?」

  格桑卓瑪一愣,顫抖的身體猛然凝住。須臾,小心翼翼地從他身後移到側面,心驚膽寒地瞅了他一眼。見他盯著羅朱阿姐的神情看似閒暇,實則專注,心裡不由升起微微的希冀。或許……或許這個男人真的有些喜歡羅朱阿姐?!那個曾被殘忍現實打擊成碎片的念頭當此時刻忽地又復活萌芽了,連忙怯怯地輕聲答道:「回烈隊正大人,已經一天兩夜了。」

  一天兩夜?

  釋迦闥修輕輕蹙眉,大手覆上羅朱的額頭,手心頓時一片火燙。手掌沿額側而下,緩緩撫過紅豔豔的臉頰,指腹按上乾裂起殼的花瓣圓唇,眉頭不由皺得更緊。法王昨天才叮囑他要保護好兩個獒奴的性命,沒想到夜裡才從托林寺趕回家,就聽聞到這個有趣的獒奴患病了。

  聽\法王所言,這兩個獒奴中有一個是最罕見最珍貴的祭品。有了她,他就能進行終極灌頂,密宗修行也將達到一個新的頂點。直覺的,他立刻排除了那個不是處女卻長得更加美麗的獒奴。可是,話在肚子裡轉了好幾圈,又在嘴裡轉了轉,最終還是沒有將自己的懷疑稟告給法王。

  他並沒有背叛法王,對法王的忠誠也一如既往。只是法王沒有向他進一步詢問,他便沒有予以主動回稟而已。

  得到終極灌頂是一個密宗修行者最大的心願之一。初始得知能夠進行灌頂,他欣悅激動。但不知為什麼在察覺到灌頂的祭品有可能是那個有趣的獒奴後,心裡那份迫切的激動卻消失了,湧上來的是一種有別於先前的異樣喜悅。

  從小到大,灌頂十數次,他還是第一次對灌頂用的祭品產生了興趣,模糊覺得自己的密宗修行和畢生命運將因這個祭品而得到了一種特別令人愉悅舒心的圓滿。

  他不急,若依照法王的言示,不久之後這個罕見而珍貴的祭品會被主動獻貢上去。至於現在,讓他把這隻豬玀好好地養一養。唔,雖然在王面前,要養頭豬玀比較困難,也比較麻煩,但他從來就是個不怕困難,酷愛麻煩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