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3 章
法王的居室

  羅朱眷戀不捨地從夢中甦醒。這一覺好像睡了很長時間,身體的每個細胞彷彿一直徘徊在欲仙欲死的癲狂極樂中,即使有時十分疼痛,但沒隔多久就被極樂的浪潮傾覆淹沒。現在醒了,身體仍然殘留著從骨髓裡蔓延出來的酥麻愜意,不過精神並不倦怠,肌肉也不痠痛,甚至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觸目的是描繪著吉祥瑞物、神佛、飛天、法器等圖案的藻井天花板,色彩大膽、豐厚濃豔,既有博巴佛苯教的本地特色,又帶著明顯的外域痕跡。她慢慢坐起身,環顧四周,室內空無一人,光線有些陰暗,絢麗而極富層次的彩色漲滿了眼睛。居室右邊有一排古樸華麗的暗朱色箱櫃,雕繪著八瑞相花紋和卐字紋。五分之一的箱櫃正面鑲嵌著豹皮,卷草紋的包金上還嵌著松石、珊瑚石、貓眼石等各種寶石。箱櫃正中上方疊放著一個佛櫃,裡面供奉著一尊金色的雙身怒相佛,佛像前點了幾盞酥油燈,擺著穀物之類的祭品。

  地面鋪著編織了卐字紋的絳紅氈毯,居室左邊有個不大的窗戶,靠宙處擺著個同樣古樸華麗的實木矮桌,桌正中平擱一個薄木板,旁邊放著一個小碗,碗沿邊擱了一支筆。桌邊擺著幾個隔潮保暖的卡墊,紋飾也是飛天瑞獸之類 角邊放置了兩個暖爐,室內雖不是暖烘烘的,卻也不覺得太過寒冷。身下躺的是低矮的實木床榻,鋪著乳白的羊絨床毯,身上蓋著厚軟的被縟。

  屋內陳設奢華富麗,莊重肅穆,神秘詭譎,一看就不是禽獸王的寢殿,也不是托林寺的密室。她摸了摸蓋在身上的厚軟被縟,被套是精織的天青邑棉布,邊角繡著連綴的金色卐字紋和蓮花紋,裡面填塞著柔軟的棉花。很早她就發現,在這個變軌的時空中,絕大多數普通博巴民眾的起居生活還是以卡墊氈毯皮毛之類的簡陋物什為主,家具也少得可憐,但在貴族和寺廟中則出現了許多種類的家具器物。比如禽獸王的王座,書房裡的桌椅,還有床榻,棉花填塞的被縟等物。這些東西有來自印度、尼泊爾的,有來自西夏、波斯的,也有來目中原的,可以說在古格國裡,因為對外商貿的極度發達,不少貴旌階層的家裡和寺廟中巳然變成了一個國際大雜燴。

  露出被縟外的手比受傷後回古格王宮時看到的還要美麗,肌膚通透無暇,好像嫩軟白滑的乳脂上暈染一抹淡淡的粉瑩,吹彈可破。而她之所以能得到這樣美麗的肌膚,是因為——腦子裡突然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黑灰色頭顱,每顆頭顱都伸著黑灰色的長舌,在她身體各處舔弄不休。那個披著神佛外衣的魔鬼法王往她的體內塞了好多藥丸,渾身從裡到外部是燒灼成灰的巨大空虛。那些長舌似乎……似乎鑽進了她的身體裡肆虐!?

  羅朱的小臉遽然變成慘白,雙臂緊緊地環抱住肩頭.顫抖地縮成一團,欲仙欲死的癲狂極樂不是做夢,全是真實的,她被上百顆不知道是什麼生物的名字叫精魂的頭顱群體猥褒……

  不,是姦淫了!被它們的舌頭姦淫了!魔鬼法王的藥物讓她的身體屈服,某種詭異的力量攝取了她的神智,讓她像做夢一般沉淪在邪惡的淫慾中。

  屈辱駭恐的淚水一滴滴滑落,她死死咬住唇瓣,止住湧到喉頭的嗚咽,這就是雙修祭品的下場麼?淪為怪物的玩物? 用力地抱著自己,頭深深地埋在膝上,任淚水無聲長流,顫抖著等待那股強烈的恐懼和屬辱慢慢沉澱。可怕的事情經歷多了,她也越來越會調控情緒了。

  俄國詩人普希金有一經典詩句「一切都會過去,而那些過去了的會成為美好的回憶。」她真心只同意前半句話,覺得後半句純屬放屁。折磨、凌虐、強暴、淫辱都已經過去,死想著不放的確只會讓自己崩潰瘋狂。但所經歷的那些痛苦能他螞的變成美好的回憶嗎?要是普希金像司馬遷一樣身受宮刑,變成不男不女的太監,估計他就不會寫出欠揍的後半句詩了。

  她伸手狠狠抹去臉上的淚,深深吸氣,吞下所有的苦澀,苦中作樂地咧了咧嘴,這才後知後覺地嗅到了索繞在被縟上的冷華蓮香,淡淡的蓮香有著山巔積雪的純淨清冽,也有著遺世獨立的縹緲芳華,與滿目的厚重絢麗和沉穆奇詭截然相反。這裡……是魔鬼法王居住的內室!

  注王的蓮女是與法王同居麼?

  羅朱駭恐之餘不禁生出些許困惑。在她的印象中古格的法王是權勢地位僅次於王的第二號人物,蓮女就像後宮的妃子,不,從身份上來說,蓮女還比不上妃子高貴。連圮子都沒資格與王同宿寢殿,區區一個蓮女又怎麼可能有資格住進法王的居室?要說這裡是專門給蓮女居住的寢室,那又太不可能了。看看這華貴的陳設,看看那桌上疊放的經書,怎麼瞧都不是給一個低微的蓮女住的。總不可能是像禽獸王一樣喜歡上她,所以讓她睡了床榻吧?

  啪——剛觸及這個猜測,渾身就是一個激靈,雞皮疙瘩爭先恐後地冒出,她飛快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尼瑪的鬼想什麼呢?還嫌生命不夠悲劇麼?多半是因為魔鬼法王想要汲取她身上的靈氣,所以先把她當熊貓一樣珍養,時候到了就拖出去宰殺享用。要真喜歡,能把她獻祭給精魂怪物淫辱嗎?就像禽獸王一樣,如果真喜歡,又怎麼可能把她進獻給魔鬼法王?

  此刻,居室內外部靜悄悄的,從窗戶射進來的光線有些昏暗,也不知是早上還是黃昏。家具、牆壁、天花板的飛禽走獸,花鳥蟲魚,神佛飛天全部籠罩著一層灰黃的朦朧,有種說不出的詭譎壓抑。

  忽略掉心臟的隱痛,掀開被縟,下了床榻。榻邊擺著一雙羊皮軟履,套在腳上空蕩蕩的,很不合腳。她小小邁動兩步,又用手在身上四處摸索,曾被禽獸王殘忍撕裂的下體己經沒有一絲痛感,斷裂的骨頭也完全癒合。魔鬼法王恐怖歸恐怖,醫術還是值得稱道的。

  她小心謹慎地走到桌前,擱放的薄木板呈青黑色,上面已經書寫了一大半金色的經文。旁邊的小碗和筆筒呈白灰色,明顯是用骨頭製成的,上面細細雕刻著宗教人物,以金粉繪描。碗裡裝著小半碗金汁,筆尖上也裹染著一層金汁,在昏暗的光線中閃爍出點點輝煌。經文流暢飄逸,遒勁有力,清俊挺拔,不但顯得富麗堂皇,而且極具藝術美感,也只有地位極高的僧人才能夠用金汁銀液來書寫經文。

  「阿嚏——」

  她打了個噴嚏,身體瑟縮地抖了抖,只穿了一件輕薄柔軟的綿綢長袍,難怪經不住冷。緊走幾步到箱櫃處,有些櫃門上了鎖,有的沒有上鎖。躊躇片刻,她還是輕輕打開一個未鎖的櫃門,一股清幽的檀香味撲鼻而來,裡面分為上中下三層,整整齊齊地堆疊著數百卷經書。關上門,又打開一個,裡面放著各種各樣的金色法器。她失望地挪移幾步,繼續打開下一個櫃門,眼睛不由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