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0 章
我當王妃

  冷不防落進另一具強健結實的寬闊胸懷中,失去了支撐的身體陡然往下墜落。羅朱哽咽地驚呼一聲,反射性地張臂抱住了禽獸王的脖子,雙腿也緊緊盤夾上他的腰。與此同時,兩隻蒲扇般大的手掌穩穩地托住了她下滑的肉臀。

  她埋首在禽獸王的頸窩,縈繞鼻端的是極淡的獨屬禽獸王的天然尊貴麝香味,含夾一絲更淡的牛羊腥羶味兒。肆流的眼淚像是在剛才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竟突然流不出來了。心臟收得緊緊的,砰砰砰地直跳,那散去的害怕又像藤蔓一樣絲絲縷縷地纏繞出來。她知道自己現在是喜歡禽獸王,是想念他的,可以前凌虐她最深最重的是禽獸王,她最恨的曾經也是禽獸王。對於這個彷彿是由猛獸凶禽凝組而成的冷酷王者,她還殘餘著源自本能的輕微畏懼和抗拒。在她想要向他吐出「想」和「喜歡」時,舌頭不受控制地忽然僵化,那三個字眼在舌尖上轉了好幾圈,怎麼也轉不出去。她只好用力抱緊禽獸王,無奈地選擇了沈默。

  贊布卓頓也一言不發地托著羅朱的肉臀,讓她能安然地掛倚在自己懷裡。臉上的冷酷淡漠融化了不少,半垂的濃密眼睫將暗褐瞳眸遮擋得嚴嚴實實,依舊令人瞧不出半分情緒。久久,靜垂的眼睫顫了顫,他冷聲吐出兩個字:「輕了。」

  「嗯。」羅朱遲疑了下,才在他的頸窩處若有似無地哼應,一直緊張跳動的心臟在他開口說話後緩緩地恢復了平穩,害怕霎時褪去許多。依禽獸王的脾性而言,能抱著她,開口關心她,就證明他不恨她,還喜歡著她,也不介意她沈默的舉措。

  「再亂跑就砍斷腳筋,用金鏈子鎖了。」低沈渾厚的聲音如冷厲森銳的刀鋒。

  「嗯。」羅朱這次的哼應沒有遲疑,也沒有懼意,身子在他懷裡大膽地蠕動了一下,囁嚅喚道,「王——」

  「什麼事?」贊布卓頓垂眸看著已經安心蜷在懷裡的豬玀,唇角牽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我——我想當——當一次博巴新娘——」她終於入鄉隨俗地遵循了博巴人古老而奇特的婚俗,心甘情願地委身四個同母血脈的兄弟。但這四個兄弟卻身份各異,且血緣關係不能向外人道知,和以前一樣做個女奴或蓮女是最方便與四個男人共同生活的。可作為一個女人,即使她性子涼薄,也憧憬著能當一次讓人祝福的新娘。尤其在納木阿村中目睹過扎西家迎娶新娘的熱鬧後,那種憧憬更濃了幾分。頓了頓,她又怯怯開口,「不過——要是——要是不方便,就——就算了——」

  「新年,迎娶你當古格王穆赤·贊布卓頓唯一的王妃。」贊布卓頓眉眼不抬,淡淡道。

  什麼?!

  羅朱霍地從禽獸王的頸窩處抬頭,瞪圓了眼睛。她——她出現了幻聽麼?!禽獸王要在新年迎娶她當唯一的王妃?!這——這怎麼可能?!她曾是個卑賤的奴隸,哪怕後來身份成了比奴隸高等的蓮女也是萬萬不配當王妃的。她對禽獸王說要當一次博巴新娘,只是想他能夠同意她和他們四個男人私下裡能舉行一個婚禮而已,從來就沒有奢望過王妃之位,更沒有奢望過做他唯一的王妃。禽獸王卻張口就許她王妃之位,那份喜歡的心意已是毋庸置疑。

  「不——不用了,王。我身份——低賤,不——不配當王妃。」融融暖意盤旋心口,她咬牙拒絕。在現代,她從不認為自己是個身份低賤的人,從不認為自己配不上誰。可在這古代的半奴隸社會生活了一年,她深深體會到身份地位的重要性。高位者命比金貴,說出的話就是執行的法;低賤者命如草芥,說出話是無人理會的卑微塵埃,人權什麼的是種想都不敢想的遙遠夢幻。娶一個曾經的奴隸為唯一的王妃,她不敢想像這個消息會在古格全國上下掀起多大的風浪,更不敢想像那些貴族朝臣們的反彈會有多激烈。一度她因禽獸王從未對她做過迎娶承諾而懷疑他的喜歡,這會兒她確定了禽獸王的喜歡,正視了自己對他的喜歡後,卻不捨為難他,也不願看到他的朝堂和國家出現動盪。

  贊布卓頓沈沈笑了,鷹眸在笑聲中浮起淺淺溫柔:「乖豬不用擔心,配不配當王妃我說了才算。我是古格的王,是天神之子,我說娶就沒誰敢違逆我。」隱含笑意的話語間是睥睨所有權利的絕對自信和尊威。

  羅朱啞然,她差點忘了,禽獸王與她所熟知的歷史上的王者都不同。他所掌控的王權凌駕在了古格所有的權利之上,唯一勉強能與王權抗衡的神權又握在教導他成長,視他為子且擁有同母血脈的魔鬼法王手中,迎娶她當唯一的王妃雖會掀起波瀾,卻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困難。但是──她心念一轉,忽而又想起以前萌生的怪異想法,硬著頭皮道:「我——我還是覺得不——不太好——」

  「小豬在冬季法會中由我蓮華法王賜封為尊貴的蓮度母之後,還有什麼不太好?」白瑪丹增微微笑言。既然小豬始終在身份上自卑拘泥,那他不妨提前把驚喜告知她,消除她的糾結。

  蓮度母與普通蓮女不同,地位十分尊貴,能享受僅次於法王的崇高待遇。而法王一旦對某個女人賜封蓮度母,就意味著終此一生,除了蓮度母,他不會與別的女人雙修。托林寺的歷代法王中,也只有初代法王賜封了蓮度母,此後近兩百年,再無一個女人獲此殊榮。因此,白瑪丹增給予羅朱的不僅僅是一個尊崇的蓮度母封號,還有男人對女人的忠貞承諾。

  他的話音剛落,便惹來了釋迦闥修和多吉的側目。可惜外來妹子羅朱絲毫不懂蓮度母的內在含義,只單純地認為那是個進一步提高她身份地位的封號,心裡除了感謝外,並沒有太多的震動。她期期艾艾地說道:「謝謝法王,可——可是——」那荒謬的原因她有些說不出口,認真反省自己是不是轉變太快,居然轉眼就由膽怯畏懼變成仗著禽獸王的喜歡,打蛇順桿地恃寵而狂了。

  「姐姐,王迎娶你當王妃後,很多朝臣都知道我這個王弟的存在,只要王允許,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親近你。」多吉疑惑地挑起眉頭,豬玀是在擔心成為王妃後不能和他親密了嗎?視線移到釋迦闥修身上,他嘿嘿陰笑道,「至於烈隊正麼,憑他的本事,姐姐還擔心找不到偷情的機會?」

  羅朱默了默,紅暈染上雙頰,剛想轉頭剜多吉一眼。後腦卻被一隻鋼鐵大掌扣住,蠻橫地將她的腦袋扳住,被迫對上又變得冷鷙森銳的威嚴鷹眸。

  「乖豬不想成為我的王妃?」鷹眸幽沈似萬丈淵水。

  「是——是不太想——」羅朱猶豫許久,還是很不怕死地如實回答了。看來她的確是仗著禽獸王的喜歡肥了膽子,張狂了性子,也像每一個被男人寵愛的女人那樣毫無道理地任性幼稚了起來。這感覺——似乎挺不錯,不知道可不可以視為她備受壓迫欺凌的人生即將翻身做主的徵兆?

  「為什麼?」贊布卓頓的神情更顯酷厲,性感陽剛的下巴和低厚的聲音都繃得緊緊的,宛似在下一刻就會爆發出瘋狂的殺意。

  面對禽獸王壓抑冷戾的質問,羅朱心中奇蹟般地沒有生出害怕,她鼓起勇氣,很有膽色地結巴道:「王——王和死亡的『亡』讀音一樣,我——我一直覺得王妃就是亡妃,王后就是亡後,不——不怎麼吉利——」心裡是不怕的,眼睫卻在禽獸王愈形恐怖的視線下不由自主地垂落,聲音也越來越小。她——她似乎矯情過分了,但她自知曉了世上有王妃和王后這兩個專屬女人的名稱職位後就真心是這麼想的。殊不見古代有多少王妃王后英年早逝,估計就是這麼日久天長地被人咒死的。

  白瑪丹增:「」小豬果然是個極有趣的小東西。

  釋迦闥修:「」原來小豬玀的膽子有時比他所瞭解的還要大。

  多吉:「」姐姐,你想太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會變得更笨的。

  贊布卓頓額角青筋跳動,陰冷地逼視著微仰的清秀臉蛋,森然道:「那你就做一輩子的奴妻!」

  羅朱倏地抬眼,愣愣地看了禽獸王幾秒,禁錮許久的眼淚嘩地流了出來,嘶聲大喊:

  「不要!我當王妃!我要當王妃!」

  不吉利的稱呼算什麼,真做了奴妻,她這輩子就再也甭想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