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忻安靜地躺在蕭桓的懷裡,他的胸膛因為壓抑而重重地起伏,她能透過一層布料下他肌肉的繃緊判斷出他此刻的憤怒。
若是今夜之前,她或許會竊喜。
但如今,她只覺得疲累。
他的憤怒,是真的源於對她的珍重,還是單純的是作為一個男人的獨佔欲?
砰!
蕭桓把她一把丟在床上。
憤怒的他看不見,在魏忻落床的那一刻,她的手是下意識地護住自己的肚子的。
魏忻很快就坐了起來,她淡然地看著正站在床邊俯視她的他。
是啊,從一開始,他就習慣了這樣看她。
從沒有什麼配不配,也從沒有什麼所謂平等,她在他眼底,是逼迫他結婚的女人,是他要征服的對象,卻唯獨……沒有一個位置,是他的唯一。
「你想做什麼?出去勾搭男人?你真給我長臉。」說話之間,蕭桓一腳跨上床,有力的掌,捏住她的下顎,逼迫她抬頭看著自己,卻全然不知自己此刻的眸裡寫滿的是在意,「那個男人是誰?還有……為什麼哭?」
他記得那個男人說過,一想到這個女人在外面一個人蹲著流眼淚的樣子,只是想像就讓蕭桓皺起眉頭。
「很重要?」
半響,魏忻道。
她的聲音不大,卻充斥著他的耳膜。
「什麼意思?」
蕭桓眯起眼睛。
「蕭桓,你在意嗎?我在沒有你的地方哭,我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甚至……上床?」魏忻勾起唇角,卻是冰冷的,她深吸一口氣,再抬起眼的時候,眼睛已經恢復了理智,「我沒有在意你在我之前碰過多少女人,是因為我從一開始就已經知道我和你的任何一切都是賭注,我以為,除了我,在這個世界上不會有比你更瞭解這樁婚姻的人……你自己不乾不淨,評審來在意盤問我的事?蕭桓,你過了。」
蕭桓身上的寒氣越來越濃:「你今晚讓我早點回來,就是要跟我說這些話?」
他原以為……因此把接下來幾天的工作都在今晚完成,就是想早些回來聽她說的話,竟然就是這些。
三個小時,他在家裡等了三個小時,她卻不知道在哪裡和別的男人做了什麼,他不是沒聞到她身上的酒氣,也並非看不出剛才那個男人看著她時的眼神裡藏著怎樣的感情,只是他一直努力壓抑,就是想聽她一句解釋,只要她說,他就逼自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然後等待她說出那一句可能也是他所期望的句子……但如今,當聽見她嘴裡吐出的這些明明應該算不上什麼的話,他竟然會感到有一絲的……失望?
「……」魏忻猛地閉上眼睛,「原本不是,但……我發現自己太蠢,原本以為你和我一樣,可是卻忘了,論城府,我比不過你,論心計,我和你相差太多,就算是論感情,我亦沒能像你一樣能把身心都分開。」
傷害的話一旦說出口,沒辦法挽回。
她心底的傷如今越來越大,她一定要說些什麼才能在這個男人面前不至於丟了最後一絲自尊。
為什麼他們一定要相互折磨?為什麼她明明想要和他在一起,只想和他在一起,但他們的中間,卻總隔著那麼多事。
蕭桓一直沒有說話。
「我好累……你走吧。」魏忻倒在床上,撇過頭,用手蓋住自己失意的表情。
話語剛落,房間內一片寂靜。
她以為他已經走了,殊不知下一秒她的手被他強硬地擒住,他壓抑怒氣和不解的聲線就在頭頂,呼吸也沉了下去:「魏忻,正如你所說,這一切都是賭注,我沒忘。但是現在我問你,你現在心底真是這麼想的?」他低下頭,逼迫她與自己呼吸想聞,他黑曜石般的眸此刻沉靜,等待著她的答案,「結婚前你告訴我,你有自己想要的東西,我也是,但是我之前一直還沒確定。如今我確定了,那麼你呢,你到底想要什麼?」
她到底想要什麼?
他的話,猶如魔音繞耳。
蕭桓的呼吸放輕了些,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著怎樣的答案,只是……他騙不了剛才看到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時自己的嫉妒,也騙不了今晚自從聽到她說有重要的事情告訴他時的緊張。
或許一開始蕭桓承認了這個攜帶賭注的婚姻,那麼現在,肯定有什麼東西,是不同當初的。
他不知道要怎麼做,所以,他要聽她說。
由她來選擇。
如果她說……他願意給她,給這個女人,自己人生第一步的妥協和退讓。「你,到底想要什麼?說出來,我……都給你。」
魏忻重重地閉上眼。
她想起了剛才在醫院時,那讓她心肝盡碎的一幕。
……
「恭喜小姐,您是懷孕了,兩個月。」
醫生微笑的臉龐,在她眼底猶如一片白光。
左寧站在魏忻身邊,驚詫於醫生的回答,卻又有種意料之中的淡定。
「謝謝。」
左寧拿過檢查表,拉起魏忻走出去。
走廊邊此刻稀稀疏疏地有幾個人,即便是夜晚也依然有孕婦來這裡檢查複診,他們站立著,久久不動。
「恭喜你。」
左寧似笑非笑。
魏忻卻彷彿什麼都聽不到。
懷孕……他和她的孩子。
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來?
抬起頭,魏忻想要左寧送她回家,剛一開口,才驚覺自己的聲音竟然乾澀無比:「我……」
「魏小姐。」
忽然,一抹恬靜的聲線從不遠處響起。
魏忻嚇了一跳,轉過頭去的那一瞬間,瞳孔不易察覺地收縮,她下意識地把手中的檢驗單藏在了自己身後。
阮絲皖撫著肚子走到魏忻面前,看了看她,又打量了下魏忻身邊的男人。
左寧微笑大方地任她打量,身子卻不易察覺地站在了魏忻身前,他不笨,察覺到了她們兩人之間的詭異,魏忻的身子輕微的顫抖沒有躲過他的眼。
「真巧,魏小姐也是來做婦檢的嗎?」
阮絲皖笑了笑,移開了打量的視線。
魏忻蒼白著臉,咬著唇點點頭:「真巧。」
左寧看了她一眼,隨即低下頭問:「我們走?」
他看得出來她不願意面對這個女人。
她的掙扎,全都寫在了臉上。
魏忻點點頭,被左寧虛抱著打算越過阮絲皖的身子離開。
「魏小姐,我想了很久,還是想要告訴你……」阮絲皖在他們經過自己身邊的時候眼眸微閃,她側過身,把自己手中的檢查書遞到魏忻的跟前,如預料般看到了魏忻踉蹌了一步的身子和左寧皺起的眉頭。
「也不是巧合,因為我不是來婦檢的,是產檢。」
……
「蕭桓,我想要的,只不過是全天下女人都渴望要的東西,」有淚,悄然滑落,魏忻勾起唇角,彷彿感受不到自己臉上的濕潤,「簡單,普通,可是這些,你都不能給我。」
「你喜歡我嗎?」
魏忻抬起頭。
「……」蕭桓的眉間有一瞬的掙扎,「喜歡。」
「那你愛我嗎?」
「……」
「看吧,你不能。」
魏忻笑了。
笑出聲音的那種。
早就知道是不能的,是不能給,也是給不了,因為他是蕭桓,是她無論如何都看不透的男人,他的心底裝著太多東西,唯獨有一小處對於她的喜歡,是不夠的。
男人要女人的全部,包括身與心,但是卻不能給予女人全部,這從一開始就是不公平的。
她的笑,在這夜裡太過於心殤,蕭桓皺起眉頭,痛苦地壓抑住眉間的波濤洶湧,他捧起她的臉,呼吸重了又重,好半響,他才瘖啞著聲音道:「我還不知道……或許是,或許不是,我不能那麼快給你答案,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關於你,這裡很亂,我得不到答案。」蕭桓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但是……我要你在我身邊,只能有我一個,那樣的話,等我有了答案,我會告訴你。」
他說話斷斷續續,每一個斷句都隱藏著他的一絲無措,他搞不懂自己,更搞不懂她,對於她,有時候想要掐死,有時候卻想狠狠把她抱在懷裡。起初是因為賭注,他想讓她愛上自己,那麼他就能得到他要的自由,但是如今呢?獨佔欲只增不減,他卻已經忘記了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需要時間,需要和她更多的相處,來辨明白自己心中的感覺。
或許很難,但是他會嘗試。
「那你呢?你也只能有我一個嗎?」魏忻苦笑。
「……我會做到。」
蕭桓輕蹙眉頭,但很快就舒展。
「不,你做不到的。」
魏忻一看就知道蕭桓還不知情,阮絲皖懷孕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那麼他到底是有多無情,一個女人跟了他那麼多年,他卻不聞不問,阮絲皖大概也是清楚,告知了與未告知結果都是一樣的,男人有時候絕情會讓你覺得天都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