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你是看中了以鄭凜敘的性子有便宜不佔大笨蛋吧,呵呵,你這次倒是不怕死,連你大哥都算計了。」黎方成的聲音裡帶著七分幸災樂禍三分愉悅。

  鄭凜敘是典型的資本家,有利益不佔幾乎是不可能的,更別說這次是蕭桓主動鋪好路,以鄭凜敘的性格,就算惱火蕭桓擅做主張,也只會順勢而下,反正最後獲利的都是他。

  只是能讓蕭桓如此大費周章地做做這件事……黎方成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一個。

  「……真的是因為她?」黎方成收斂了些許笑意,多了幾分認真。

  蕭桓沒有回答,眼神轉到手中猩紅的液體上,最終沒有否認:「怎麼?不行?」

  「和一個女人糾纏不清那麼多年,不是你的作風。」黎方成低嘆一聲,隨即搖頭,「而且你不會不知道魏叔對你是什麼態度吧?不說我和你的交情,魏叔可是四年前就來拜託過我的,所以這件事我是站在魏家這邊。」

  「所以收購音壇我是勢在必得的。」蕭桓瞪了黎方成一眼,當年就是因為站在了魏家那邊,蕭桓才會對魏忻在音壇工作的消息一無所知。這幾年來黎方成不是不知道蕭桓在四處找人,卻每一次見面都對此事隻字不提,可想而知魏長雲的請求還是有份量的,黎方成縱然不在F市,但卻和魏長雲一起把魏忻保護地很好。

  蕭桓雖有責怪的意思,但是卻也知道如果魏家是鐵了心要藏住魏忻,那麼他蕭桓縱然再強硬也是於事無補的。收購音壇是因為能夠完全掌控所有的事,黎方成也能順勢功成身退,蕭桓無意和魏長雲做對,於是便有了這出先斬後奏。

  「我也無所謂,反正瞞著你四年,是我這個做兄弟的不厚道。」黎方成知道,縱然這次沒有他黎方成,蕭桓也不會罷手,四年來他見蕭桓的次數不多,但是每一次他都能看出他每一處的變化,最明顯的就是他愈加沉靜而執著的眼神。

  和如今一模一樣,在說起魏忻的時候,蕭桓的眼神是不一樣的,黎方成是過來人,清楚地知道這種眼神意味著什麼。

  「合同我已經派人去準備了,音壇的轉接也只是小事,只是我不懂……」

  黎方成剛想說什麼,褲兜中的手機卻震動了起來,蕭桓抬手示意他先接電話,黎方成就聳聳肩抽出手機按下了接通鍵。

  就是同一時間,蕭桓看著黎方成的眉頭逐漸皺起,視線嚴肅地看向他,心頭忽然起了一種不詳的預感,果然不一會兒就聽見黎方成繃著聲音問:「在哪所醫院?」

  電話那頭似乎還說了什麼,黎方成聽完後掛了電話,抽起椅背上的外套走到已經站起身的蕭桓身邊:「魏忻出事了。」

  「說清楚!」蕭桓眉頭一跳,聲音猛地一沉。

  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他的每一次呼吸在聽見這個消息後,都帶著滿滿的在乎和痛意。

  安定的藥效很熟悉,醫院裡消毒藥水的味道也讓半昏迷中的魏忻想起了四年前。

  有多久沒來過醫院了?不是不習慣這個味道,而是經歷過那件事之後的自己已經完全沒有了想要再踏進這裡的心情。

  緩緩睜開眼,周圍黑乎乎的,沒有開燈。艱難地動了動手腳,隨即感覺到額頭一片刺痛,抬手一摸,是縫過針的傷口,那個時候只來得及轉頭,卻躲不過那突如其來的重物。

  角落裡似乎傳來一絲淡淡的呼吸,魏忻察覺到了,忙轉過頭去,果然在黑暗中,一道修長的身影慢慢走過來,左寧的臉面無表情,身上夾帶著屋外的涼意,一靠近魏忻就能清楚地感覺到。

  「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讓你先回家嗎?」皺著眉,魏忻有點不滿,但是最終卻在他沉默的視線中認輸,無奈地柔和了聲線,似是安撫,「別看了,我沒事。」

  左寧走到她床邊坐下,手撫過魏忻額頭的傷口,半響才開口:「是不是在你心裡,別人遠遠沒有自己重要?」他俯下身子,凝起目光看著魏忻逐漸繃緊的臉頰,呼吸靠近,帶著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痛意,「被人糟踐過一次就不在乎自己了嗎?小忻,你把那些關心你的人置於何地?你把我……又置於何地?」

  魏忻眼皮一顫,嘴唇動了動,本想說什麼,但是最後什麼都沒能說出口。她反駁不了左寧,或許在這四年裡能夠清楚窺見她內心的不會超過那麼一兩個,左寧是那其中之一。

  是不珍惜自己嗎?魏忻黯然。

  並不是不珍惜,而是那種珍惜是遲來的,她在懵懵懂懂中把對自己的珍惜拋在一邊,去追隨那個本以為能陪伴自己一生的人,卻忘記了保重自己。那種感覺就像是聾啞人找到知覺,只有慢慢來才能習慣表達自己。

  「左寧,你知道對我來說,你是重要的。」魏忻抬起頭,終於正視了他面無表情的臉,「我做事有自己的分寸,蕭雅是你在演藝圈事業裡一個新的站班,我不能任由公司把她推出去,因為我知道蕭雅只有一個。這不是報答……而是,左寧,即便不是那種你想要的感情,你也是把我從痛苦中拉出來的人,我不能否定你在我生命裡的位置,所以只要是對你有利的我都願意去做,哪怕是做一點小小的犧牲。」

  左寧從剛才為止一直冰涼的心,被她這麼認真的三言兩語化為了一灘冒著熱氣的水,心底彷彿一下子漲滿了什麼,她的眼神那麼真摯,即便透著一層化不開的薄霧,也依舊璀璨如星光。

  魏忻說完後就不再言語,她不知道左寧是怎麼想的,只是能看見在她話音剛落後左寧的雙眼頓時亮了亮,轉而變得如子夜般深沉。

  忽然,門外走廊傳來一陣腳步聲,夜晚的病房走廊格外寂靜,而腳步聲卻毫無阻礙,由遠而近,魏忻剛想把視線轉到門邊,後腦就被左寧扣住。此刻腳步聲已經近在門前,可魏忻卻再無法理會,左寧的俊龐在一剎那緊逼而上,那一刻,魏忻清晰地看見了左寧眼中的奮不顧身。

  「你不是想逼他離開嗎?我幫你。」左寧的呼吸漫上,氣息熾熱而綿長,「你也可以把我推開,不過……要是現在不拒絕,你就再也沒藉口把我推開了。」

  只需要一秒,魏忻就能猜到此刻站在門外的是誰。

  心底片刻的掙扎,目光卻在觸及左寧執著的眼神後,疲累地放棄。

  就這樣吧。

  或許是因為門外那個男人的步步緊逼,也或許是因為四年來左寧第一次讓她見到的隱忍而熾熱的眼神,魏忻想,要是能夠選擇,她寧願選擇一個機會。

  能讓她擺脫過去的機會。

  唇第一次相貼,左寧睫毛一顫,雙眼一熱,覺得再也沒有一個時刻,能讓他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她的唇很涼,帶著夜獨有的寒意,但是他能用自己來溫暖她,無論多久。

  門外,蕭桓一身熱汗趕到,卻在看見房內的下一秒,汗水被不知道什麼迅速蒸乾,像是某種傷口被鹽水鹽漬般,心口發著嘶嘶的疼痛。

  黑暗的病房裡,她的頭仰起一個美麗的弧度,半張臉都被左寧的大手托著,就連站在那麼遠的他都能感覺到左寧的憐惜。

  餘光掃到門邊的人影慢慢離開,魏忻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左寧卻輕輕離開了她的唇,改為印上她的額頭,阻止了她要說出口的話:「你說等,可以。但是把你讓給他,我做不到。」

  所以只能逼她選擇,他不擅長掠奪,卻擅長等待,誰都行,卻唯獨那個男人,已經沒有得到她的資格了。

  左寧走了,臨走之前他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魏忻從那種安靜的氛圍中感覺到了彷彿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的左寧。

  想起剛才門外的人,魏忻輕輕用手按在額頭上,半響沒有出聲。

  「他怎麼了?」好不容易回來一次的姚豫仰頭給自己灌了一口酒,罷了嘖嘖有聲地問身旁儒雅地坐在一邊的男人「一爺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怎麼一個個地都一副縱慾過度的模樣?」

  姚豫早段時間終於放棄了自己最後的堅持,親口允諾接管七煞,往日隨心所欲的太子爺如今肩上赫然多了一份重擔,北美一半的地下勢力又極度不安分,害得姚豫這些天人整整消瘦了一圈。

  每個曾經和姚豫打過交道的人都十分不解,但是黎方成卻只笑笑,彷彿一切都知道。

  「和你一樣,犯賤。」黎方成順了順衣服,淡然地開口。

  這樣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姚豫卻聽懂了,愣了半刻,雙眼快速隱藏起一絲恍惚,隨即苦笑著給自己灌下最後一口酒:「呵,難怪。」

  黎方成隨眼瞥了他一眼,幸災樂禍地就戳他死穴:「小夏有消息了嗎?」

  「沒有。」姚豫放任自己往身後的椅背上靠,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眼底閃過一絲黯淡,隨即自嘲地輕哼,「她那麼瞭解我,肯定知道怎樣才能躲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去,我又何必白操這份心。」

  很多年前,就算打死姚豫他也不會想到,有那麼一天那個叫齊夏的女人會離開他的身邊。

  他想,她怎麼會那麼狠心呢?女人是否都這樣?就算他真的做了很多對不起她的事,就算他曾經那麼對她……但是之前的疼愛呢?那些年年月月的親吻,呵護,原來都抵不上一次受傷。

  看出了好友心底的酸澀,黎方成抿嘴一笑,暗暗感壇一句,說到底 ,多強大的男人還是會有死穴,他是,他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