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在回c市之前見見阮佩雲,蕭桓就選在下午,在影衛的帶領下來到了距離市中心不遠的一條舊街,放眼望過去整條街道的房屋不新不舊,倒像是工薪階級會住的地方。
資料裡面說阮佩雲沒有正職,一直周來往返就是在家和商店和快遞公司徘徊,蕭桓估計著是做什麼網上兼職,但是據他所知這四年裡阮絲皖一直都有悄悄在他賬戶上打錢,據理來說阮佩雲應該不缺錢,但是為什麼這四年裡他一直過得那般低調呢?
影衛湊過來報告,這個點阮佩雲是一定在家的,蕭桓揮手,定了定眼神後便抬腳走了上去。
這趟行程後,蕭桓愈加肯定阮佩雲是知道什麼的,不然魏叔不會直接就把阮佩雲的資料交給他,而他不直接告訴他真相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他不能說,所以為了讓他知道,最直接而強而有力的說法就是把四年前最重要的人交給他。
蕭桓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在得到重要的思路後能找出四年前的蛛絲馬跡並非難事,即是說……阮佩雲就是那個關鍵。
在敲門的那一刻,蕭桓頓了頓,過了半晌,手指關節倒扣幾聲,硬質的木門發出厚重的聲響,蕭桓等了一會兒,木門便被打開,整理得乾淨如陽光的男孩臉上本是一副超越了年齡的成熟,在見到蕭桓的那一刻眼底快速閃過一絲詫異,蕭桓默不作聲得把阮佩雲複雜的神色收進眼底,畢竟還是剛畢業的年紀,就算再怎麼會隱藏也逃不過蕭桓在實打實歷練過的眼。
卻想不到彼此沉默後打破平靜的會是阮佩雲。「學姐讓你來找我的?」
阮佩雲側過身,讓出過道來,蕭桓毫不忌諱得走進去,卻看到阮佩雲把自己帶來的人都攔在了門口,就不禁失笑,「怎麼?」這男孩果然機靈,難怪可以一個人在這無人可依的城市裡生活四年有餘。
「我不習慣太多陌生人進家裡,讓你的人在外面等著吧。」阮佩雲淡漠得回頭朝蕭桓道。
蕭桓點點頭,示意他們出去等著。
關上門,阮佩雲撫了撫頭髮,身穿灰白色長衫和黑色休閒褲的男孩似乎許久沒招待過人,看到蕭桓隨意得坐下,他躊躇了下似乎想問什麼,但最後還是默默走向廚房倒水。
在進門的那一刻,蕭桓已經默不作聲得把這個外裡雖小五臟俱全的家給打量得差不多了,只消看到放在大廳每一個角落裡的曲譜和吉他,還有進門時隱約瞟見的主臥裡一套錄音設施和作曲工具,蕭桓就大底清楚眼前的這個男孩是靠什麼謀生。
但是在演藝圈裡他沒見過他的名字……
接過阮佩雲遞過來的溫水,蕭桓假裝不經意得問:「聽你姐姐說你大學念的是音樂作曲專業,想不到你輟學出來還是在做這行。」
或許是聽到姐姐這個詞讓阮佩雲的眼底閃過一絲動容,他坐在蕭桓身旁的單人沙發上,雙手交握在腿間,隨即很久才沉著聲音說出來:「我有不得不作曲的理由。」說完這一句阮佩雲也不想多說的樣子,一雙透著靈氣的雙眼忽然看向蕭桓,問,「她……還好嗎?」
「承蒙你的曲子,左寧在音壇如日中天,她自然也差不到哪裡去。」
這下蕭桓總算是理出了眉目,原來一直以來備受讚譽的左寧的曲子,居然都是出於這個男孩之手,而且據他所知音壇對此毫不知情,單曲上標註的作曲人也不是阮佩雲這個名字,再聯繫資料上稱阮佩雲經常與快遞公司打交道,蕭桓疑惑得想,難道他一直都是匿名寄的曲子?
心裡雖疑惑,但是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蕭桓的目光放在阮佩雲身上,然後緩而慢得,沉了下去。
「這樣就好……學姐她……該是要幸福的……」阮佩雲苦笑著看著自己的掌心,那目光,苦澀得似乎快要覆蓋住雙眼。
「四年前,你果然知道什麼。」
阮佩雲忽然渾身一僵,驚詫得抬起頭看向蕭桓,卻又在蕭桓平靜的目光中目光一抖隨即悄無聲色得寂靜下去,咬著牙半晌才擠出一句話來:「你試探我?」
蕭桓這下已經完全肯定阮佩雲是知道什麼的,那一刻他的眼神騙不了人。
「你應該知道四年前我和魏忻離婚的事吧?雖然在c市我把這消息壓了下來,但是f市畢竟不是鄭氏能伸手的地方,我也只能借用蕭家的名義來壓一壓,但是魏家那邊……」
「這些我知道,我在f市生活了四年,這點消息還是知道的。」阮佩雲望著蕭桓,冷靜的打斷了他的話,「而且四年前是你傷了學姐的心,魏家這麼對你我一點都不意外,魏家家長一直阻撓你的事我大概也能猜到一些,但是你能怪誰?當年……你對學姐如何,學姐對你如何,每個人都有目共睹,惟有你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清楚。你們這些上層社會的人總是容易忽略眼前自己所擁有的東西,所以你注定不會珍惜,也學不來珍惜。」
阮佩雲呼了一口氣,「時隔四年了,你這才開始想尋找已經丟失的東西,不覺得可笑嗎?我瞭解學姐,這麼多年她都熬過來了,不會突然就想通的,她可是撞了南牆都不懂的回頭的人,那麼,就只能是你主動來找我的吧?」
「其中也有魏叔的幫忙,不然只憑你和魏忻的那點交情,我大概不會想起你的存在。」如願看見阮佩雲眼底幾度的變化,蕭桓這才收起剛才一副慵懶的模樣,眼神驀地著力,那一刻,阮佩雲深深得感覺到渾身一凜,眼前這個從進門開始就慵懶散漫的男人忽然間散發出一種不容抗拒的難辨氣場,然後便看到蕭桓背往後背一靠,薄唇抿起一個冷酷的弧度,「我不想聽什麼遲了不遲的廢話,四年前究竟發生什麼事要查出來也不難,你以為我不知道阮絲皖在裡面擔當了一個什麼角色?只要把她吊起來用用手段估計她就交代了,現在我還能拐彎在這裡問你,你該慶幸。」
「阮絲皖我是一定不會放過的,你現在說出來好過我自己動手,你想想,是要繼續守下去,還是可憐你那個被兩個男人利用的姐姐,你的選擇,決定她的性命。」
阮佩雲聞言臉部一白,不敢置信得看著說出這樣可怕的話的蕭桓,那一刻他才知道,原來姐姐所處的世界,是那樣的世界。
「她跟了你那麼多年,你不會……」
「阮佩雲,看在你是她所珍視的學弟,我不會和你計較那麼多,」蕭桓忽然站起來,雙眸裡的深意如有實質得落在阮佩雲身上,「但是阮絲皖和我從來都不能說誰欠誰的,我給她的是她一輩子都不能擁有的東西,但是她是怎麼報答我的?現在的你只有兩個選擇——藏好想藏的話,最好一輩子都不要說出來,到時候你得到的會是阮絲皖的屍體;要不就是什麼都別隱瞞,那樣我還能考慮在兩難之間留你姐姐一條命。」
就是在面對這般咄咄逼人的蕭桓時,忽然一聲不合時宜的調侃男聲插了進來,那把在全世界引起轟動的醇厚聲線此刻多情卻帶著冷意:「我還當蕭少有什麼手段,這樣逼人著實不大體面了些。」說罷左寧倚靠著門框,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不過我怎麼沒想到,這種手段於蕭少而言才該是最順手吧,倒是我多慮了。」
蕭桓冷冷得回視他,不發一語。
「別緊張,這裡我也是第一趟來。」左寧用手指輕輕撫著實木的門框,「但是我覺得對於她我們還是有共同點的,畢竟我也不希望她知道,最近她想的事情太多了,再多那麼一件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垮掉,蕭少你說是不是?」
蕭桓聞言收回視線,重新坐了下來,只是那滿身的威逼感卻因此淡了不少。
阮佩雲開始還低著頭,在左寧出現後方抬起來了半分,對於這個完美演繹出自己曲子的男人,他只從電視上見過,不,並非他能完美演繹他的曲子,而是他寫的曲子就是因他而生的,左寧是他償還那個人的媒介,因為他不知道,除了左寧,他還能為那個人做些什麼。
這樣近看的左寧比在舞台上的他更添了些人味,但是無論如今的她如何,在阮佩雲心裡,也永遠抹不去那一個雪夜裡這個男人抱起一身血污彷彿睡著了的女人那般失魂落魄的模樣。
也正因為如此,他其實挺感謝左寧的。
因為在那個他什麼都做不了的時候,是他及時出現,不然阮佩雲不知道自己還會蹲在車後面看多久。
「阮佩雲是嗎?」口中說著如是,那個雲字在左寧口中繞了幾圈,就像是細嚼慢嚥般,然後他勾起唇角,眼中一片釋然,「好一個cloud。」
一直以來都很好奇他的曲子從哪兒而來,但是這個不僅是對於他,甚至對於音壇也是保密的。自打有一次魏忻攜著一個牛皮袋子走進老總的辦公室,他的專屬作曲家的名字欄裡就屬於了一個叫做cloud的人。
不知男女,亦不知真姓真名,他問過,卻也明明白白讓魏忻給推了回來。
她不願透露這個匿名作曲家的一絲一毫,但是每當她的眼看向那個名字,眼中總會有絲絲波瀾,即便很小,很細微。
卻正是那抹細微的波瀾,疑惑了左寧整整四年。
所以對於cloud,他不是不好奇的。
如今,這個看起來似乎剛剛大學畢業的男生就站在自己面前,看著他的手指,卻想像不出來這個連眼神都乾淨得像是碧藍天空的男孩是如何編製出那般空靈憂傷的曲子的,也並不像拿著樂器,倒更適合安靜得拿著畫筆。
「是的,我就是cloud。」苦笑一聲,阮佩雲看了看眼前的兩個男人,「今天真是一個奇怪的日子,你們兩個要不就一個都不曾出現,要不就幾乎同時出現。」他的目光轉而落在蕭桓身上,「我雖然料到你們肯定會來,但我也只能猜到……是誰先來。」
或許該說,他希望的那個人先來了。
蕭桓抬起頭,或許那一刻,他能讀懂阮佩雲眼裡的掙扎,因他這幾日一直在掙扎,在得到他的資料時,一向運籌果斷冷靜的他卻也破天荒得嘗試到了不知進退的局面。
就像是前面那個未知的東西是光明,但卻總感覺其中隱含著變數,但是後面那個未知卻更讓他有種不祥的預感,他是想要回頭,卻被魏忻一句話給綁住,她的一句「因為那樣我不會幸福」就像鎖鏈般把他困在原地,他第一次嘗試到了被情所困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