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複雜又情動的傲嬌蕭在懷裡這位百般迎合下自然是「吃」得十分盡興,連意猶未盡都不需有的。
凌晨四點蕭桓才舔了爪子,抱著已經睡熟了的魏忻洗漱完畢,正開著小檯燈,在暖暖的燈光下側躺著用手指撫弄魏忻的臉,那目光……連他也察覺不到有多麼溫柔。
真好啊……蕭桓湊上去輕吻了一下她的小鼻子,撲鼻而來的沐浴露的香味是自己那麼多年習慣用的那種,那種……她完全被自己擁有的感覺讓蕭桓滿心漲滿,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但是這會兒安樂過後煩心事又一股腦得湧了上來,想起今天左寧的插手和阮佩雲欲言又止的模樣,他就自暴自棄得把頭埋在魏忻的頸邊,鴕鳥一般得蹭。
魏忻本來就淺眠,這被他一搗亂沒一會兒就醒了,怔彸得睜開眼,就感覺到脖子邊某人的頭髮刺得自己生疼,有氣無力得把他的頭挪開,就看到逆著光下的他的臉,就忍不住停住,仔細端詳起來。
這時候蕭桓的眼還是亮晶晶得,吃飽魘足得眼睛裡都看的清清楚楚,對上她的視線,蕭桓笑道,:「看什麼?」
「唔……」魏忻佯裝沉吟片刻,「我在想,怎麼能有人外表高冷嚴肅內心悶騷又傲嬌。」
說完,兩人默契得同時輕笑出聲。
「小妖精……居然還記得……」蕭桓笑完啞著聲音滾到一旁,順手就把身邊還在笑的人拉了過來緊緊抱住。
他知道她說這些無非是圖個樂,但是他笑過後卻又能想起當年他是怎麼對她的,那些混事當年覺得並無所謂,相反還能用來氣她,他還樂此不疲,但是……當年有多麼樂,現在就有多麼清晰,連懊惱也是。
幸虧他們現在和好了,她還願意被他這樣抱著,願意給他家裡鑰匙,一切都該是過去了的,等秦氏和阮絲皖的事都解決了,就再也沒有什麼能讓他們分開了,過去記憶雖然不好,但是沒關係,未來的記憶她的身邊都會有他,他亦是。
阮絲皖停留在手機信息所給的地址門前,破爛的樓梯,帶著鏽印的鐵欄杆,一切都散發著破敗的氣息,然而眼前的這扇木門,卻彷彿一個另類的空間把一切都隔開,裡面那個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男孩或許就在等待著,等待著她遲來四年的面對。
手機屏幕被自己的手指摩挲得微微發燙,那個男人在得知自己的決定後也不過簡易得回了一條信息,上面附帶著弟弟所在的地址,還有一句「小心行事」。
他或許不知道,這四年她一直都小心行事著,替他小心翼翼得呆在蕭桓身邊,以一個女人的身份得到最有利的情報,他明知道自己不愛蕭桓,也明知道對於蕭桓這種謹慎的男人來說縱然她是多麼得敏銳機智,也難得太多有用的情報,但是就憑藉那個失去了的孩子,他居然就可以用她來牽制住蕭桓,如此可怕的男人。
把手機收回手袋裡,還順帶關了機,蕭桓從來不會過問自己去哪裡,不久之前他曾派人送她C市,但是她拖著拖著他居然也沒過問,也不知道是太不把她放在眼裡還是因為那個叫魏忻的女人已經佔據了他所有的視線,他已經無暇來管自己這種累贅。
腦海中不禁迴蕩起四年前最後一次見到弟弟的時候,那時的她剛流產,而弟弟那雙以前滿是靈氣的眼,卻在見到她時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霾。
他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
但是他不知道,她在這道上混了那麼多年,像他這種程度的隱瞞終究是逃不過她的雙眼。
那一刻他眼底的痛苦,如針一般刺進了她的心裡。
明明之前在他的學校就已經見到弟弟和魏忻走在一塊,卻還自欺欺人得告訴自己他們不過萍水之交。
斂眸再抬起眼時,阮絲皖又是那個阮絲皖。
輕輕敲門,等待片刻,門被輕聲打開,如願見到那張自己日思夜想的臉,那一刻阮絲皖的心底一瞬間沒有其他,只有眼前這張和記憶中的母親長得那般相似的臉。
阮佩雲靜默片刻,側過身去,低聲道:「進來吧。」
他的臉上,波紋不驚,在阮絲皖不知道的歲月裡,已然染上了不符合年齡的成熟,阮絲皖甚至能在他的眼底看到了幾縷麻木淡然。
心底一澀,阮絲皖抿著唇走進去,擦身而過也沒有停留,站在沙發前環顧四周,有那麼一刻欣慰,這裡的佈局和以前他們的家差不多,他還是有著某些小習慣,例如茶杯一定會每次用完倒著放在飲水機旁邊,冰箱上面永遠會放著紙杯,甚至於插在音響裡面的線胡亂交錯著,明明不用的線都不會擺放好,簡直就和自己認識的一模一樣。
趁她還在怔忪,阮佩雲站在她身後,不作一語。
「四年了啊……」阮絲皖沒有回頭,但是她知道他一定在看她,「你該回來看看的,爸爸媽媽的墓地需要人打掃,以前你經常會去,這四年來我卻只能一年去一次,每次去看見那裡髒兮兮的,就會覺得很不習慣,因為以往總有你在清掃。」
「姐姐……」
阮佩雲聲音有些嘶啞。
「就那麼恨我嗎?」四年都沒聽過的稱呼,讓阮絲皖眼眶瞬間濕潤,她回過頭,看著比自己還高的男孩子,微笑道。
「你知道原因的,」啞著聲音,阮佩雲彷彿想起什麼般,眉宇間染上幾分痛苦,「我沒有告訴你,四年前的那個雪夜裡,我……就在你的車廂裡面。」
阮絲皖狠狠握拳。
「我能猜到……」
「我親眼看著你把學姐推下去……親眼看到她把你救回岸邊,也親眼看到你……」用著那樣絕望的笑容在笑著,「為什麼?!那個男人就值得你為他做到那個地步?我不信你是因為蕭桓才逼得學姐至此,你明明知道她懷了孕,你明明知道……你們都一樣……」
再也說不下去,愧疚和痛苦快要把自己壓垮,往事撲面而來,要說出來簡直就像喉嚨裡灌進了破碎的玻璃,阮佩雲痛苦得捂著雙眼蹲下身來,不一會兒連掌心都濕潤了,有幾顆眼淚砸到地上,被陽光發射得十分刺眼。
「對不起……對不起……」阮絲皖蹲下來,緩緩抱住了他。
「為什麼……」阮佩雲把頭埋在她的胸前,低聲問。
胸前很快一片濕潤,弟弟的痛苦彷彿能傳染一般透過眼淚醃漬了自己的心。
「對不起,我不能說……對不起……」
有什麼事情比把痛苦放在心底更難?
明明是最親密的人,明明是最能信任的人,但是她卻……
啪嗒。
彷彿一聲詛咒。
阮佩雲渾身一震,茫然得回過頭。
臉色難看至極的左寧正站在門口,以及……就在他身後,彷彿快要被黑暗吞沒的,臉色蒼白的蕭桓。
腦海中一片刺耳的尖銳響聲。
而耳邊還時不時混雜著一些破碎的隻言片語。
「你們都一樣……」、「她懷了孕」、「推下去」……
還有四年前那個寒冷而也同時讓自己驟然驚起一身冷汗的冬天雪夜。
她蒼白的臉。
滿地的血水。
被他失望的眼神刺傷的表情……
一瞬間,所有的事都連在一起,自己猜想到的事實就像炸彈一樣一下下炸到自己的心上,震得自己五臟六腑俱裂,喉頭湧上的血腥提醒著到底哪一邊才是真實。
「孩子……是怎麼回事……」蕭桓一手扶著門框支撐住整個身體,一雙眼卻死死盯著面對著自己一臉錯愕的阮佩雲,「你們說的那個她,是誰?」
阮絲皖早已蒼白著臉放開阮佩雲,彷彿是本能一般,一下子把阮佩雲抱在自己懷裡,用背對著蕭桓,卻把頭埋在阮佩雲的頸邊,彷彿在等待死刑。
阮佩雲緩緩閉上了眼。
這具抱著自己的身軀正在瑟瑟發抖,他不知道她是因為害怕蕭桓的怒火還是害怕自己被這怒火牽連,但是無論哪一個,他都覺得,是時候該結束這種荒唐的關係了。
「姐姐,若是有什麼後果……我們一起承擔。」
他在阮絲皖耳邊低聲說。
阮絲皖渾身一震,驚懼得瞪大眼睛喊:「不要!」
「你閉嘴!」蕭桓彷彿對渾身的疼痛視而不見,三步走到阮絲皖身後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往地上一按,這時他雙眼通紅的模樣簡直就如同地獄中的羅剎,帶著讓人驚恐的氣場,卻不能讓阮絲皖感到恐懼,她閉上眼睛手腳僵直。
下一秒脖子上的那只有力的手掌一緊,阮佩雲用一隻手按住蕭桓的手臂,男孩子因為哭泣而嘶啞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放了她,我把一切都告訴你……」
「你們沒有和我討價還價的資格!」蕭桓仍是掐住她不放,但是力道卻已經沒那麼失控,他看著阮佩雲,冷笑道。
或許連蕭桓也不知道此刻的自己雖然可怖,但卻更讓人覺得可悲。
他眼底搖搖欲墜的某樣東西太過於明顯。
阮佩雲斂眸:「你沒有聽錯,四年前……學姐已經懷了孕……是在那一次後就沒了的,那一晚我偷偷跟著姐姐去的,看見了一切……」
「那是你的孩子……」
「我有想過告訴你,但是……」
但是那個時候,他怎會聽?
又怎會相信,那個女人,他一直都以為她當年背叛了自己,拋棄了自己,也從未想過當年的自己已經讓她失望透頂,她卻願意為自己誕下一個孩子。
孩子……這兩個字曾經是不久前自己最大的願望,卻原來,是那個女人一生中最大的夢魘。
「別說了。」左寧張嘴示意阮佩雲不要再說話,自己則看著蕭桓的背,低聲嘆息,「你想知道更多,為什麼不來問我?」
「你會說嗎?」
他沒有回頭,亦看不清表情。
「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希望你知道還是不知道,但事到如今,與其讓你一知半解,不如讓你全部心知肚明,也好過……要她一個女人承擔所有,你說呢?」
最後,阮佩雲看著蕭桓跟著左寧離開了這所公寓,臨走前,有人來帶走了已經一臉麻木的姐姐。
他默默走在姐姐身邊,不知為何,姐姐一直麻木的臉,終於有淚落了下來。他輕輕握住姐姐的手,上了黑色的車。
或許之後面對的是他預料不到的事,但是無所謂了,他的心不知為何一片寧靜。
再之後,再也沒有他的事。
這是他最後能為學姐贖的罪。
蕭桓坐著左寧的車用了半天的時間回到C市。
還是那個湖邊,還是那塊地方。
只是少了冰雪覆蓋,不再寒冷。
左寧率先下車,他走到廢棄的欄杆旁,修長的身軀獨立在有點涼爽的風裡,靜靜地看著地面不語。
蕭桓下了車,走到他身後不遠處。
「四年前我來到這裡的時候,她就是倒在這裡的,一身的血,把衣服都浸透了,我也搞不清楚是不是她一個人的血,總之就是很多。」左寧指了指一塊地方,蕭桓頓時僵住,「我知道那個時候你離開不久,我看著你的車從我的車不遠處反方向離開,不過幸好我還是過來看看,不然,呵呵,她可能已經死在這裡了。」
「你明明和我差不多同時過來的……」
「是啊,但你不知道,我的車路上拋錨了,或許……真的是天意,真可笑,你怎麼會覺得我和她是約好的?」
「等把她帶到醫院的時候……卻已經晚了……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就在我面前吐,是我帶她去的醫院,也是我第一個知道她懷孕,而你,卻什麼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你養在外面的女人處心積慮得出現在我們面前,還特意告訴那個傻女人自己懷孕了,你知道嗎?在醫院得知那個女人懷孕之後,魏忻的臉啊,慘白慘白的,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你是她丈夫,才心想,也是啊,還有什麼比知道外面的女人懷了自己丈夫的孩子還要打擊人呢?你說,是不是?」
是什麼痛楚那麼清晰?像一片片碎掉的玻璃渣混在心臟緩緩得揉,一次一次,痛的他眼淚都要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