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後不久就下起了雨。
南國的天似乎沒有北方似的總是灰濛蒙一片,但是每當下雨的時候天空就會微微沉下來,雨水也下的很旖旎,總是帶著一層薄薄的傷感。
魏忻的手機不知道第幾次響起來。
無奈得掐掉,魏忻看著手機微微出神。
並不是想要用那些話來懲罰他,只是單純得說出自己的想法罷了,但是聽在他心裡估計就成了另外一種意思。
她是恨他,但是愛卻似乎比那些恨多了那麼一點點。
就像是明明總是失望,但是期待也總是比失望多那麼一點點。
拿起鑰匙,魏忻拿起傘出了門。
但是當來到孤兒院,親眼看到眼前的一幕,魏忻卻默默地握緊了傘柄。
剛踏入小花園撲面而來的是延綿的濕氣,然後空氣中夾雜著水汽傳來一縷不易察覺的悲傷。起初只是那麼一點,沉沉的,卻不像是天氣的緣故,然後微微走進一點,就蔓延成徹骨的悲傷。
他站在原地,僵立不動,維持的姿勢和今天下午自己離開前一模一樣,彷彿從那時候開始就沒有動過。
這個小花園本來是她建起來讓孩子們嬉戲玩鬧的地方,可此刻卻被巨大的悲愴所填滿。
魏忻站在他不遠處,抿唇靜立。
過了很久,察覺到玻璃門後修女奶奶的目光,魏忻才嘆了一口氣慢慢走上去。
越近,承受的悲傷似乎越多。
他還能悲傷,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直到走到他面前,魏忻還模模糊糊得想。
蕭桓的臉因為淋了幾個小時的雨已經刷白,白得帶著一種蒼青,他半斂著眸,眼睫毛都是濕的。
似乎察覺到眼前多了一個人,他的睫毛才動了一下。
然後彷彿是夢一般,就在剛才還響在自己腦海裡的聲音,變得清晰起來。
「你這是在幹什麼,懲罰自己嗎?」
嘗試著想要說話,卻發現喉嚨已經啞了,艱難得移動視線,只需要微微抬起頭,眼前這張在雨幕中的臉就和這麼些年來出現在自己夢中的臉一模一樣。
當真是一模一樣,一樣的含煙眉,一樣的淡漠的眼。
「還要怎麼做?」輕輕咳嗽了幾聲,蕭桓迎著雨水勾起唇角。
「什麼?」
「還要怎麼做,還要怎麼做才能不結束?」蕭桓站在雨幕中不動,「恨我,沒關係,不原諒,也沒關係,要報復我,隨你,這樣你是不是就能繼續留在我身邊?」
魏忻似乎一點都沒想到他居然會說出這番話,身體小幅度的一陣,皺眉看著他。
「我的確恨你,但現在我只是累了。」魏忻的傘伸過去了一點,「你不能原諒你自己,留在我身邊本來就是懲罰,但是我不希望這樣,那麼多年來我都追求著你能給我最純粹的愛,以前你做不到,今後,就更做不到了。」魏忻抬起自己的手,仔細端詳,「就像你再也不能握住這隻手,所以我寧願不要。」
他的目光驀地沉了下來。
她察覺到,微微抬起頭。
卻被他彷彿漩渦般的眸深深吸引住,卻在察覺到他的動作已經來不及,他忽然手一伸,把傘往她身上推回去,頭卻同時低了下來,狠狠得銜住了她的唇!
平靜的雨,冰冷的唇,竟是狂風驟雨一般!
魏忻後退半步驚喘了一口氣,不到半秒就又被堵上,他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唇毫不憐惜得吮吸啃咬,這彷彿是發洩,又彷彿是懲罰,卻不知道是懲罰她還是懲罰自己。
魏忻幾乎拿不住傘,手明明是抖得,卻被他牢牢抓住握住傘柄,他站在雨幕中,她卻站在傘下,除卻他手上的雨水緩緩流進脖子。
愛戀的,悔恨的,自責的……通通都化作了奮不顧身。
修女奶奶不知道何時走開。
魏忻感覺到他的唇離開半寸,一睜開眼,他的眼睛也近在眼前。
「不是不敢握,」魏忻的右手忽然被握住,然後微微抬起,十指相扣,她的眼裡是他的熾熱,而他的眼裡,全部都是她,「而是現在還不能。」
他說過,這一次就算是下地獄他也會拉著她一起。
「如果我要死,那麼我一定也是下地獄的。」蕭桓唇一抖,「所以我剛才一直在等你,我告訴自己,你來就是地獄。」
魏忻微微顫抖。
雖然知道他改變了,卻萬萬沒想到已經變得那樣的……痴狂。
為她而痴狂,就像入了魔一樣。
不知道是怎樣回到家,也忘了是怎樣被他除去衣衫,只是他冰涼的身體貼上來的那一刻,魏忻瞬間清醒,看著眼前堅定的霸道的臉,帶著不正常的白,卻是自己熟悉的五官眉目。
「唔……」忽然咬唇低哼一聲,魏忻一把抓住他在自己底下作亂的手,側臉躲過他細細碎碎的吻,無聲得抵抗著。
男人的小動作真是撩人,他的手指輕易地躲開她沒有絲毫作用的抵抗,唇落在她的耳朵上,細細地吻。
不一會兒,她的腳趾就蜷縮起來,渾身僵住,雙眼失神。
他是那麼地瞭解她,又揉了一會兒就把手指收回來,抱著她進了浴室。
她猶在小幅度的抽搐,就已經被他放在淋浴下抵著牆壁吻住,她幾乎站不穩,此刻的蕭桓就像是好不容易找到母獸的野獸,渾身上下都帶著濃濃的侵略性,強大而帶著壓迫感。
扭開淋浴,熱的水瞬間傾灑而下,她的叫聲淹沒在水聲和他的吻裡,渾身一軟,倒在他的懷裡。
他閉上眼睛。
「我愛你。」
他呢喃細語,聲音低沉醇厚,且就在她耳邊。
抬起她的腿,進入的那一刻,她意亂情迷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清明,被他瞬間捕捉到,然後用力把理智也撞碎。
她在他的身下幾乎淪陷,卻並非為了其他。
那一刻,居然很想流淚。
她不能原諒他,心卻除不去他;
恨他,卻更愛他;
想要在他身邊,卻不敢,不能。
要她如何是好?如何面對自己也已經不純粹的愛情。
「魏忻,再嫁給我一次。」
熱水的衝擊下,他的攻佔伴隨著他的宣告。
他在幫她做決定。
「不……」
「不能說不。」蕭桓的唇一抖,然後狠狠吻上她,待汲取一番才放過,雙手捧緊她的臀又深又重地撞進去,「我不管你能不能有孩子,我從來在乎的都不是這些,魏忻,你可以說你恨我,那好,留在我身邊你可以隨便懲罰我,你可以讓我心痛,可以讓我生不如死,但是不要用這樣的理由來推開我。」
後繼無人,他可以不在乎;她恨他,他可以不在乎;她要折磨他,他更無話可說,但是離開,做不到。
就當是互相折磨,他也要給她一片天地,一片棲息之所,因為她無處棲息。
鄭氏近日默默動靜著,配合著姚豫犀利果決的行動力,秦氏在黑白兩道上頻頻受阻,終於還是被逼得跳了牆,下面有人耐不住,居然沒有經過秦易的同意就對鄭氏發起了報復,接連幾日,鄭家暗部頻頻有人遭暗算,鄭凜敘卻繼續按兵不動,靜候時機。
詹遇宸因為消息迅速趕到,帶著詹家屬於自己的勢力參與,情況才有所扭轉,稍稍壓住了秦氏的壓制。
見到詹遇宸的時候驚訝他的憔悴,不過是回去幾個月,整個人卻連氣場都變了,渾身的壓抑和肅殺。
待問了幾個近身的,才知道了發生什麼事。
徐家的那個女兒,居然會離開到了陳家那邊去,還帶走了代表詹家一半勢力的印章,初聞這個消息,鄭氏的幾個人都表示很驚訝。
只有鄭凜敘並沒有說什麼,低聲和詹遇宸在辦公室內說了半小時的話,詹遇宸依舊如回來一般繼續著自己的部署,居然還在一天端了秦易的兩個窩,同時配合著紀若白斬斷了秦家的一條重要油氣運輸管道,秦家的處境才變得岌岌可危起來,平衡即將被打破。
卻在這時出了意外。
阮絲皖被劫走,雖然只剩下小半條命,但蕭桓卻下了命令,阮絲皖被全城通緝,黑白兩道都出動了人找她,可是這個女人卻像是人間蒸發一樣,沒了蹤跡。
再次失去消息的時候,蕭桓正在和VIP房間內和詹遇宸喝酒。
詹遇宸續了不知道第幾杯白蘭地,這種酒很難喝醉他,只能讓他感到喉嚨到心肝都是燙的,能讓他越喝越清醒。
但是現在,卻好像醉了一樣,他大半個身體都依靠在吧檯上,側著頭枕在手臂上,另外一隻手搖動著酒杯,發怔著看著糜爛燈光下的液體。
蕭桓今天沒喝多少,他們兩人總得要有一個人醒著,正因如此詹遇宸才拉著他來。
詹遇宸是想醉,想醉生夢死。
「她就這樣離開,我本來想打斷她的腿,但是後來卻發現自己根本下不去手。」低笑,詹遇宸喝光了杯中的酒,曾經邪魅的笑,此刻怎麼看都是自嘲,「明明連殺人眼都不會眨的,但是對她,我居然下不去手。」
蕭桓看著他,看著他的眼神卻彷彿是看著自己:「小夕不會那麼做。」
詹遇宸聞言微微怔忪。
「我知道,是我……」不知道是說中了什麼點,詹遇宸忽地用手蓋住眼,低笑出聲,「我真是個混蛋。」
蕭桓習慣性得把手伸進西裝褲袋,裡面有一枚被他翻出來的戒指,習慣性得摩挲,菱角堅硬。
「我們都是。」
自打阮絲皖失蹤後秦家卻不知為何連續在幾個重要決策頻頻失誤,也加上有了言厲和葉辛越的插手,在政界屢屢施壓,秦家埋在中央的幾批人都被挖了出來,「易林」更是被推上了風口浪尖,C市在表面上風平浪靜,底下卻完全變了天。
秦易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他故意透露給阮絲皖的資料,裡面真假虛實的信息參雜了不少,卻每一處都足以擾亂秦氏,秦易是個聰明人,但是他手下的不全是,只需要那麼一點,就足以能致命。
可笑阮絲皖一直以為呆在蕭桓身邊是在埋伏著,殊不知道她才是那隻入了牢籠的兔。
用一點真實引出秦家一半的底細,剩下的一半再由強力的壓制逼得他們顯性,加上紀若白的算計,言葉兩家在政界的力量,鄭詹家底下的配合,秦氏在半個月後已見敗像。
但是俗話說兔子被逼急了也會咬人。
蕭桓在準備回C市的路上被暗算,對方似乎下了重本,十幾名僱傭兵個個都裝備精良打算取他性命,只要他這裡的樞紐斷了,魏家的助力也相當於解除,秦家可能沒想到自己一直沒惹過的魏家對於自己的威脅居然那麼大,於是把手伸到了F市。
幸好那時言厲已經從國外到達他們的私人機場,身邊帶的人足夠應付,但饒是如此,還是一場苦戰,言厲和蕭桓都或輕或重得受了傷,蕭桓的要更重些,左臂被擊飛的金屬碎片打中,又因為和言厲配合出手,傷口撕扯使創傷面積加大甚至感染,被送往了就近的醫院,做了一場手術。
但是當所有人都幾乎鬆了一口氣的時候,讓人震驚的消息讓剛醒來的蕭桓心神俱碎。
魏忻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