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被囚禁了第四天,魏忻見到了一個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能在這裡見到的人。

  徐顏夕濃妝淡抹的眉眼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魏忻心神一動,忽然想起秦易所說的報復——一開始是詹遇宸麼……

  她身後跟著一個男人,打開房門見到她後,徐顏夕的雙眼瞪大了些,似乎也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到她。

  她身後的那個男人眉目含笑,居然是一派寵溺的笑容。

  徐顏夕低聲和他說了什麼,那個男人也只是搖搖頭,然後用手輕輕揉了一下徐顏夕的腦袋,就丟下她一個人走了。

  魏忻抿唇,看著徐顏夕走近。

  那曾經她所羨慕的光芒,在那個少女的眼中也泯滅了,死寂中的笑容,讓人一看就覺得難受。

  「魏忻姐,你怎麼會在這裡?」徐顏夕一關上門,就忍不住得皺眉,拉過魏忻的手環視了一下房間,「是秦易捉你來的?」

  魏忻點點頭:「你……怎麼會認識秦易?」

  魏忻的眼神有點奇怪,徐顏夕苦笑:「一言難盡。」

  這時魏忻才注意到她脖子上掛著的綠翡翠,近距離看,那綠色的翡翠光澤通透,懸掛在徐顏夕白皙的脖子上居然相得益彰顯得愈發溫潤。

  「我會帶你出去。」徐顏夕低頭往手機上按了按,魏忻估計她是要找剛才那個男人,「蕭大哥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弄得自己受傷了不說,連你都被牽連進來。」

  魏忻的手一頓:「受傷?」

  徐顏夕詫異得抬起頭:「你不知道?」

  魏忻搖搖頭。

  「魏忻姐,你和蕭大哥……還沒和好嗎?」

  徐顏夕不清楚這幾年魏忻和蕭桓發生過的事,只隱隱約約向陳紹打聽過魏忻的近況,通過一些手段知道魏忻的寶寶沒了,心底一陣遺憾和苦澀。

  但是她以為,蕭桓哪會放過魏忻這樣的女人呢?

  那樣明烈,像陽光一樣敢愛敢恨的女人,是她徐顏夕一輩子都做不到的,是她一輩子的奢想。

  所以她羨慕魏忻,能夠什麼都放下離開蕭桓的身邊,而她,連心都丟在那個男人那裡,就算走得再遠,也是失去了自由。

  「你呢?當年那麼喜歡詹家那匹種馬,現在呢?」魏忻伸手,憐惜得勾起徐顏夕及耳的短髮固定在耳邊,言語中的透析和呵護,讓徐顏夕渾身一僵,「曾經那麼得喜歡過,現在放下了嗎?」

  「魏忻姐……」

  徐顏夕的眼似乎蒙了一層霧氣。

  她把頭伏在魏忻的膝頭,沉默半響,最終出口的只有一句低嘆。

  「我放不下,但是卻已經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留在他身邊了。」徐顏夕彷彿是在笑,「魏忻姐,是我親手……斷了我們之間的路。我覺得我快要死了……」

  徐顏夕在想,當年魏忻到底是以什麼心情離開C市的呢?

  她不過是退後一步心裡就那麼痛,C市到F市,那麼遠,估計輪到她,心都死了。

  徐顏夕覺得自己現在就是生不如死的。

  魏忻撫摸著她的頭髮,語氣平穩,像是最慈愛的長輩,言語中透露的,是不符合這個年齡的成熟。

  「傻丫頭,不會死的。」魏忻的眼睛平靜得毫無波瀾,「當年我也以為我會死,但是四年了,我依舊活得好好的,沒了他蕭桓,我也還是能繼續生存……只是心少了一塊而已,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會因為誰而活不下去的。」

  並非是不愛了,而是在愛別人的時候,先學會了愛自己。

  門外,陳紹依靠著門靜靜地站著,最終悄然離去。

  「魏忻姐,你等我,我會想辦法把消息告訴鄭氏那邊的。」兩個女人聊了一下午,心情都似乎輕鬆不少,估摸著時間差不多,徐顏夕低聲地朝著魏忻道,「鄭大哥那麼厲害,一定能不驚動蕭大哥來救你。」

  她也知道依靠陳紹是不行的,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秦易和陳紹聯手的,短信發出去那麼久都沒有回信,那個男人不會拒絕和欺騙她,所以沉默就是拒絕。

  她不懂為什麼魏忻會摻合在這件事裡頭,秦易的為人太深沉,就算她跟著陳紹和他偶有接觸,也搞不明白那個男人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魏忻點點頭,心情卻很平靜。

  以這樣的方式離開那個男人身邊,雖然有點可笑,但是她卻能獨自思考他們現在的關係。

  於她而言,也並非沒有好處。

  陳紹下午就來接走了徐顏夕,徐顏夕也表現得很順從,但是魏忻知道,那不過是心死後的無畏,正如此刻的她自己。

  夜晚悄然降臨,魏忻才驚覺自己竟然坐在地毯上看著窗戶,就這樣發呆了幾個小時。

  秦易這個時間依然如往常一般準時得帶來飯食,一開始她還擔心飯菜裡有什麼髒東西,但是後來想了想,他要傷害自己早就傷害了,又何必拐彎抹角得做這些小動作,而且……就這幾日她的觀察,秦易雖然危險,但是他卻不會屑於這麼做。

  果然沒一會兒門就從外面被打開,魏忻沒有回頭,等秦易一手把自己帶起來,溫柔而不失強勢得把她拉到床上,手往旁邊的小餐桌一拖,就把托盤放在桌子上,送到魏忻面前。

  魏忻看了看菜色,道:「我不想吃。」

  秦易嘴角是溫溫的笑:「今天不是他鄉遇故知了嗎?怎麼會沒有胃口?」

  她知道他值的是徐顏夕,默默握緊了拳頭,她淡然回視:「小夕弄成這樣,也是你安排計畫的?」

  秦易嘴角更深:「我只是幫她看清了那個男人罷了。」他隨意得往後靠,雙手交疊在修長的大腿上,宛如一個優秀的談判者,「更何況我並沒有做什麼。」

  「那我呢?你想對我做什麼?」魏忻抬頭看看天花板,「用盡方法讓我恨他,讓我恨不得殺了他,還是離開他,讓他繼續痛苦下去?」秦易的手指停了停,繼而又聽見她說,「秦易,你是有什麼心理隱疾?你以為這就是懲罰嗎?讓他看著自己愛的人離開,讓他痛失摯愛,這就是你所謂的『報復』?」

  秦易嘴角的笑意消失了。

  魏忻這時才看著他,緩緩一笑:「你還真是比我想像中的要幼稚。」

  秦易的臉,已經完全沉了下來。

  忽然他身形一動,整個人帶著侵略的氣息覆上來,魏忻躲閃不及,被他擒住下巴壓在身後軟綿綿的大床上,他的目光在夜色中如冰般陰鷙,她的瞳孔卻甚至連收縮也不曾有。

  「伶牙俐齒的女人,」秦易危險得笑了,拇指指腹微微摩挲她的下唇,「作為獎勵,你把飯吃了,明天我會給你一份小禮物。」他低聲笑道,卻毫無感情,聽得人心裡一顫,「我保證這個禮物你會喜歡的。」

  魏忻看著他的眼,居然真的思索片刻,點頭。

  秦易這時卻沒有放開她,把她抱起來後困在自己懷裡,拿起湯勺就餵她。

  魏忻皺眉,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抗拒的氣息,秦易卻不為所動。

  「吃吧,如果太晚了,禮物就兌現不了了。」他的聲音已經微冷了,雖然還在笑著,但是魏忻卻能清晰的感覺到。

  於是她只是沉默了半刻,就順著他的手吃了起來。

  秦易一直在觀察她,直到她喝盡最後一口湯。

  他這才放開她,站了起來,半邊臉隱沒在黑暗裡辨不出喜怒:「你真是個會讓人意外的女人。」似乎是嘆息,也彷彿是在嘆惋。

  「我等你兌現禮物。」

  秦易頭也不回得出去了。

  魏忻這才渾身一軟,癱軟在床上。

  雙臂不由自主得緊緊抱著自己,剛才那種清晰的,細微的森寒彷彿還黏在皮膚裡久久不散。

  冷汗不知不覺得打濕了自己的背,她不知道自己的這一子到底是下沒下對,但是她只能這樣一試。

  從一開始,她就對秦易心生懼意。

  或許是因為,他身上有比自己還要深的死過一次的氣息。

  而這種男人,往往是最可怕的。剛才他變臉的時候她有想過或許他會這麼惱羞成怒得殺了自己,也想過各種能讓她痛不欲生的法子或許下一秒就要施加在自己身上,但是她既然這樣走了,就不會允許自己有退路。

  魏忻想,她或許救不了別人,但是她最起碼得要能保護自己。

  這並非全都是因為蕭桓,這也是因為,她不想讓秦易這樣稱心如意。

  她想告訴他,愛情哪有那麼簡單,說傷害了就傷害了?

  倒在床上的魏忻,這時抬起右臂,輕輕蓋在了自己的雙眼上。

  就在這個膽顫心驚的夜晚裡,蕭桓派人辦好了出院手續。

  就在這個繾綣的夜裡,有人因為不安而失眠,望著海邊的星星月亮,第一次思索這麼些年來她度過的年華的含義;也是在這個安靜的夜裡,有人獨自坐在病房內,左手緊緊攥住的已經被握得帶了人氣的戒指,放在自己的左胸膛上,感受著心跳的微微停頓和窒息。

  只是痛也要緊緊把對方綁在一起,他們兩人都不能想像,此刻深愛著彼此的他們,如果再一次丟失了某一方,會有多麼嚴重。

  是再也尋找不到未來的方向,從此行尸走肉;還是再也無法看到黎明時的光芒,從此人生一片黑暗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