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唯一的朋友

帶來的小助手們弱不禁風,早在對方老將的攻擊下集體陣亡,剩下一個趙清持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她的酒量其實一般,但貴在能忍能撐,而且酒品極好,即使喝到視線模糊,她也能極力維持自己高端知性的總經理形象。

當然,這樣逞強的下場便是,她杯裡的酒一次又一次被斟滿,而她也在無人擋酒的情況下,來者不拒地喝。

林關長一直拉著趙清持的手絮絮叨叨地說著醉話,話題從趙老爺子從政經歷到趙鈺經商傳奇,趙清持一直安安靜靜地陪著笑,直到林關長打了個酒嗝,突然挽住趙清持的脖子,在她耳邊意味不明地笑,「你們家……除了那個老二,都是一等一的厲害人物!」

趙清持沉默了數秒,驀地站起身。

林關長伸手去拉她,眼前一花,手從桌上甩下,整個人跌進桌底下,好不難看。

場上所有人嘩啦啦湧過去爭相要扶酒醉的林關長,趙清持默默退到一邊,冷眼旁觀。

林關長這一醉,徹底醒不過來了,他被一群人連拖帶拽地扛到沙發上躺下,沒一會兒就打起了呼嚕,震天響。

主要人物醉了,旁人也沒了瞎折騰的能耐,趙清持知道自己也醉得不輕,她強撐著走到自己公司目前最清醒的一個小助手旁,冷冷吩咐道:「給孫秘打電話,讓她找人來收場。」

小助手忙不迭點頭。

趙清持環視一圈後,功成身退,開門走出包間,她沿著走廊一路往外走,路過一名端著餐盤的侍者時差點撞倒對方,手忙腳亂地幫侍者扶好餐盤,趙清持渾渾噩噩地搭乘電梯,下到酒店大堂,直走到大門外的馬路邊上,這才驟然清醒般頓住腳步。

一剎那沒了方向。

身後沒有人追出來,公司裡新合作的同事不瞭解她,以為他們新上任的總經理十項全能千杯不醉,即使走出包間,也是去商量大計的。

林關長已經被拿下,這一頓飯局也算圓滿完成任務,趙清持想了想,最終還是隨了自己此刻的心情,不再回頭,而是沿著斑斕的夜道,徒步往前走。

趙清持酒醉沒有開車,她本想攔一輛計程車,可接連等了三輛車都已經載客,唯一的一輛空車聞到趙清持身上濃郁的酒氣後直接拒載。

趙清持頭有些昏沉,耐心不復,甩了車門決定自己往前走。

走了沒多遠,路邊跑來三個濃妝艷抹的年輕女孩,她們擋在趙清持面前,嘰嘰喳喳地索要她的電話號碼。

趙清持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其中一個女孩扯住趙清持的袖子,曖昧地笑,「帥哥!你喝醉了!如果沒有朋友來接你,就讓我們送你回家吧。」

趙清持搖搖頭,「我有朋友來接。」

那女孩不依不饒,「你別騙我們了,如果你有朋友來接,怎麼電話也不打一個?哪個朋友會放心讓你這樣一個大帥哥喝醉酒滿街瞎走的?」

趙清持感到好笑,「你的眼睛被大炮打了,我不是帥哥。」

女孩也笑,「你長得很好看啊!」

趙清持搖搖頭,越過女孩們想要往前走,結果袖子被扯住,怎麼也走不成。

女孩無比膽大地邀請,「不如今晚去我家吧,我照顧你!」

趙清持頭痛欲裂,她掏出手機,通訊錄裡上百個電話號碼都是工作關係,僅有的那麼幾個朋友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出現在X市。

腦海裡想起的,只剩下邱白露。

電話很快被接通,邱白露的聲音溫暖沉厚,「……清持?」

趙清持被女孩們包圍在中間,無奈地笑,「我喝多了,現在在……不好意思,請問這邊是哪裡?」後半句話是問旁人的。

女孩們不情不願地報上了地址。

趙清持轉述了一下地址,笑道:「你能不能現在過來接我?」

邱白露低沉道:「你在原地等我,哪都不要去。」

「嗯。」趙清持笑。

邱白露來得很快,他的車停靠在路邊時,識貨的女孩們立刻尖叫出聲,等到一副貴相的邱白露穩步下車,快步走到趙清持面前時,女孩們更雀躍了。

趙清持坐在人行道的花壇邊上,仰著頭,熏熏然的眼笑得分外迷離,「邱白露。」

邱白露將她扶起,「走吧,我送你回酒店。」

趙清持掙開他的手,轉身沖幾個女孩笑道:「你們真是可愛又可怕的一群人。」

女孩們被她陽光燦爛的笑臉閃到眼,紛紛怔在原地。

邱白露皺眉,拉著趙清持上車。

趙清持歪倒在副駕駛座上,車窗大開,悶熱的風吹在身上,吹得她原本還有些清醒的神志愈發恍惚了。

邱白露瞥了她一眼,不滿道:「怎麼會喝這麼多?」

趙清持擺正遲鈍的腦子,口乾舌燥,「好久沒應酬了,有點生疏。」

「你的手下不知道替你擋酒嗎?」邱白露不滿。

趙清持笑道:「都是新人,不懂事。」

邱白露抿著唇,不說話。

趙清持瞇著眼看了他半天,忽然伸手去摸他的嘴唇,邱白露嚇了一跳,雙手卻依然穩穩握著方向盤,「怎麼了?」

「你一生氣就抿唇。」趙清持縮回手,又往位子上蜷了蜷,閉眼了。

邱白露瞥她一眼,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氣。

回到趙清持住的酒店,邱白露本來要去扶她,誰知趙清持從下車開始就挺直脊背,走得比他還直,邱白露無奈,只能在旁假裝若無其事地護著。

趙清持一路筆挺走到房門口,突然停下腳步看邱白露。

邱白露不解,「怎麼了?」

趙清持倚到牆邊,睜大眼說道:「開門。」

邱白露忍俊不禁,終於承認她是醉迷糊了,「這是你的房間,我沒有門卡。」

「哦。」趙清持應得很快,眼睛卻沒睜開,「在錢包裡。」

邱白露見她沒有自己動手的打算,便只能湊到她身邊,將手伸進她的褲兜,誰知趙清持的身體忽然滑倒,邱白露倉皇去抱她,那個黑色的錢包啪得被甩到地上。

邱白露扶好趙清持,彎腰去撿錢包,手指在錢包裡翻了翻,注意力被一張超市小票吸引住了。

趙清持微微睜開眼,不耐煩道:「好了沒?」

邱白露刷卡開門,「好了。」

趙清持一進屋就蹬鞋子脫衣服,邱白露原本以為她只是要脫外套,誰知她一路脫掉西裝外套和襯衣,露出裡頭白色的背心,這才歪倒在臥室的大床上。

邱白露無奈地跟在後頭幫她收拾鞋衣,最後倚在門邊看她,眼裡閃著光,臉上笑得溫暖無害,「要不要洗澡?喝完酒洗個澡最舒服了。」

趙清持趴在被子上,半天後悶悶說道:「……滾。」

邱白露見誘拐不了她,便走到床邊坐下,將一張超市小票揚起,正色道:「趙清持,我不知道你在X市居然會需要安全套。」

趙清持隔了半晌抬起頭,眼神迷惘,「安全套?」

邱白露鄭重點點頭。

趙清持眼神飄了半晌後也點點頭,她爬下床,歪歪扭扭地走進浴室,沒一會兒後回來,將四盒不同牌子的安全套一股腦扔到床上,「給你!」

邱白露低頭一看,激情、特潤、凸點、果香,還全都貼著酒店的標籤,他又氣又好笑,問道:「我不要酒店的,我是問你為什麼要買這個,日期就在幾天前。」

趙清持已經重新爬回床上,聽到他的問話,又勉強半爬起身,湊近邱白露,吐著酒氣問道:「……關你什麼事?」

她靠得近,白亮亮的肩胛和鎖骨在邱白露眼前晃著,她只穿著件白色背心,兩側的內衣肩帶微微滑下,引得人忍不住往她胸口的陰影裡瞟。

「我為什麼不能買?」趙清持不滿地皺眉,「我也是人,我也會有需求。」

邱白露盯著她開開合合的嘴,鼻息裡都是她身上濃濃的酒味,好笑道:「那請問你要如何解決你的需求?」

趙清持想了很久,最後放棄地縮回脖子,「……我頭痛。」

邱白露拉開她不停拍腦袋的手,歎氣道:「你等一下,我去給你倒水。」

「嗯。」趙清持乖乖放下手,曲腿坐在床上,腦袋隨著邱白露走動的方向轉動。

邱白露盯著她笑了會兒,這才走出房間去客廳倒水。

等邱白露端著杯清水回來,臥室的床鋪上已經沒有追逐他身影的麻花脖子了,剩下的,只有一個安安靜靜坐在床沿,佝著背,像個小老太太似的背影。

趙清持面對著巨大玻璃窗外的城市夜空,靜靜地坐在床沿,月光籠罩在她身上,暈染出一層淡淡的光環,她一動不動,短短的頭髮下是裸露出來的纖長後脖,不堪一握。

時間如月光鋪開在她光滑卻寂寥的脊背上,靜止一般。

邱白露握著水杯站在原處,良久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