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泥潭萬丈深,
狂花戀菊抱香死。
花夕,魅紅和黃桃,分別被關在兩間不同的牢室。
看守花夕與魅紅的是兩個身材一胖一瘦的男人。
胖的那位從花夕她們進來起,綠豆大小的眼就色瞇瞇地盯住她們。
「少爺有沒有交代要怎麼處置她們?」胖矮挫搓著手問身旁的瘦高個。
「沒有,他只交代我們看著她們。」瘦高個慢慢吞吞地回道,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
「那就是說老子能隨便來咯?」胖男人色.欲熏心的笑讓花夕內心一陣作嘔,不過她表面仍然維持著嬌嬌媚媚的神態。
「這位爺,我身邊這位姐姐可是咱們情閣的花魁,一般男人染指不了。」花夕對魅紅使了使眼色,魅紅心領神會地別過頭,裝出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樣。
「靠,還有老子我玩不了的女人?」胖男人罵罵咧咧地打開牢門,走向花夕和魅紅,「老子現在便要玩得你們走不動道!」
「喂,那我出去了。」瞧見胖子執意要做,瘦高男人無奈地搖搖頭,走了出去。
瘦男人前腳剛走,胖子更肆無忌憚地伸手去抱魅紅。
肥碩的手剛碰到魅紅,他便突然覺得脖頸一涼。扭過頭,一把銀亮的匕首架在他的咽喉處。
「別動。」花夕冷冷地警告,又對魅紅道,「魅紅姐,把他腰上的佩刀取下來。」
胖男按住佩刀,強作鎮定道:「小娘們你敢動手麼?別見血就暈了!」
利刃逼近幾分,在他肥碩的脖子上吻出血痕,花夕柔柔笑道:「女人若怕血,那可糟了呢!」
倚在門口的瘦高男子,等了半天,發現裡面竟出奇的安靜。真不像胖男以往的風格。
正起疑的他,囚室內忽然飄出女人嬌媚的低吟,急促的喘息,聽得他不由地捏緊拳頭。
猛地拉開門,他被眼前淫靡的一幕微微驚住,原本慵懶的面色稍稍變了變。
不愧是情閣的花魁,即便只是露個香肩,也是猶抱琵琶半遮面,惹人想入非非。
視線在魅紅身上停留了幾秒,他轉向那個被五花大綁的胖男,那把大刀被紅艷的美麗女子吃力地舉著。他皺皺眉,這屋裡似乎少了一個人。
很快那個少掉的素淨面孔便從他身側的門後面冒出,冰涼的匕首抵在他的腰間。
「把刀扔到地上,放我們走!否則。」花夕壓低嗓音威脅。
「否則怎樣?」瘦高個勾起唇,好笑地看向花夕。
未明白他笑意的花夕,只覺得手腕一痛。她根本沒看清對方是何時出招,她的手腕被用力一握,向他身前一帶,膝蓋使勁一頂。失去平衡,腹部又受擊的她,狼狽地趴倒在地。
瘦高男子盯著摔落的匕首,眼裡閃過一抹激賞:「這匕首難得一見。」語罷,他又斜睨著還堵著嘴豬哼個不停的胖男,和他身旁戰戰兢兢,卻仍強作勢頭的魅紅。
「我不想傷害這麼美的姑娘。」瘦男邊扯著衣襟邊靠近魅紅,他朝她伸出手,「危險的武器還是給我這樣糙的……」
他的話僵在半空中,花夕竟撿起匕首朝他捅了過來。
眉宇微皺,大掌一揚,幾根黑亮的鐵針從他的指間迸射而出。
「花夕!」在魅紅的驚叫聲中,身中數枚鐵針的花夕,吃痛地朝後倒下。
「嘖,原來你喜歡主動送上門。」細長的鐵針貫穿花夕的肩胛,大腿,匕首甩了出去紮在胖男的腳板前,後者屁滾尿流,嚇得不輕。
瘦男理也未理地直徑走到花夕跟前蹲下。
髮絲凌亂,衣裳染血,像纏進蛛網的紅蝶,虛弱且無助,花夕卻咬著牙,不肯洩露半句呻.吟。
「我和你做個交易吧,你雇我,我幫你逃出去如何?」瘦男出乎意料道,興致盎然的黑眸細細打量著花夕蒼白的臉,「中了我的針,你是第一個不叫的人。我不想讓你死在這兒。」
「拿…什麼僱傭?」花夕不信他會提出很簡單的條件。
瘦男沉吟了半晌,慢道:「你答應我做一件事,但這件事我現在還沒想好。」
「你不怕我反悔?」話音剛落,一根鐵針擱在她的臉頰前。
他懶洋洋地笑了:「你不會想反悔的。」
一身嫁衣的新娘,抱膝坐在囚室髒兮兮的地面。她擔心著關在別處的姊妹們,連滿目陰鷙的黑衣男子佇立在那兒多久都沒察覺。
「想通了嗎?」角落的徐軒冷不丁地出聲,讓黃桃受驚地抬起臉。
「為什麼是我?如果因為我那日說了徐大小姐的壞話,我道歉,是我錯了!」黃桃情緒激動地衝向徐軒,抓住他的衣袖,苦苦哀求,「放掉魅紅姐和花夕,我求求你,你要懲罰……」
「懲罰?我明明是疼愛你。」徐軒微笑地拉著黃桃,按住她的臉貼向自己的腰帶,「你也好好伺候我……」
「不要!」黃桃猛地推開徐軒,擦試著自己的嘴。
見徐軒臉色兀變,以為又要挨打的黃桃害怕地後退。
但徐軒卻未再往前一步。
「敬酒不吃。」徐軒輕嘆,語帶遺憾道,「我還想我的小娘子該是懂事的。那隻得讓你兩位姐姐,來代替你了!」
「別對花夕她們出手!」黃桃喊住轉身的徐軒,「只要別對她們出手……」
得逞的徐軒,含笑著走向黃桃,執起她的柔荑,吻了吻:「今夜你乖乖做我的新娘,你們情閣的姑娘我會視作上賓,好生招待。」
「此話當真?」黃桃將信將疑。
「我現在就遣人放她們出來。」徐軒捏住黃桃的下巴,別有深意地凝視著她妝容精緻的小臉,「那你呢,是不是做一些讓我滿意的事?」
說著,俊顏流瀉出邪佞的淺笑……
幽重的床簾,擋不住旖旎的春光。
直至銀線劃破層層薄紗,奔著魁梧男人的命門而去。
無名一個翻身,躲開銀線的襲擊,他拉起被子蓋住仍睡得香甜的徐瑩瑩。
來人的路數像極了魔門的養花人。
拉開銅絲,抵住如漫天飛舞的銀絲攻擊。無名飛身至帳外,銅絲隨之襲向那人。
打鬥聲令徐瑩瑩揉著雙眸醒來。
目光觸及捲住銅線的銀絲,她忍不住掩嘴驚呼:「墨一?」
她的聲音讓纏鬥的兩人皆頓了頓動作。
恢複本來面貌的墨一望向徐瑩瑩,融雪的眸光看得無名莫名的不爽。
這個突然操著銀線攻擊他的小白臉,和她是什麼關係?
他注視她的眼神,深情又專注,彷彿自己不存在般。
而徐瑩瑩後面的話令他更為之氣結。
「無名,你不要傷害墨一!」
到底是誰想傷害誰?她這個蠢女人,睜眼說瞎話麼?可見,方才在床上他把她折騰得失去了思考,否則這麼明顯的情況,她怎會不知是非!
「水菊,我是來帶你走的。」墨一的銀線欲纏上徐瑩瑩的身子,但教無名以銅絲格擋住。
「不許碰她!」無名的銅絲凌厲地飛繞向墨一的四肢,只聽「卡擦」一聲,銀線硬生生折斷銅絲。
「墨一!」當墨一的銀絲橫切向無名時,她的花籐自背後伸出代替無名的胳膊,被斬落。
墨綠色的血從斷口湧出,褪去血色的面容,望著面露焦色的兩個大男人。
「別打了。墨一,我跟你走。」
「你覺得我會讓你和他走嗎?」無名沉聲道。
「如果是墨一,他可以讓我不再吃人。墨一是我的養花人。」她袒露她和墨一的關係,「而且,你不是墨一的對手。」她比他更清楚墨一的實力。
「不行。」無名斷然拒絕,「我不相信他。」男人面對心愛之人的私心,縱使她是吃人的怪物,只要她能活下去。堂而皇之出現的念頭,讓無名心頭一震。為什麼他會如此瞭解。難道因為他對她也……
情愫複雜地凝望她,無名難忍想擁住她的衝動,就像他先前做過的那樣,他想對她做無數遍。
他不想她死,他更不想她和這個男人走!
然而不曉無名內心掙扎的徐瑩瑩,以為他是想她死,所以不願讓她走。
「你就這麼想殺我嗎?」她對著無名淒楚一笑,他既然如此殘酷地殺她,為何還要那麼熱情地抱她?
被問得啞口無言,又不懂該如何表達心中矛盾的無名,只能生硬著語氣道:「我不會讓你和他走。」
「你讓不讓,我今日都要帶走她。」墨一冷笑,他倒很樂意從無名的屍體上踩過去。但水菊的神情告訴他,她對無名動了真心。
她喜歡誰不好,偏偏是人皇的獵花者。墨一幾不可聞地嘆氣,眼底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殺意,或許他應該在此刻就收拾掉無名,永絕後患!
「墨一。」她幽幽地凝向他。
他軟下心,暫且放過他,至少不能在水菊眼前殺他。
墨一不把無名放在眼裡的態度,惹惱了無名。對,絕不是她和這玉面小生眉來眼去,全然不顧他,惹怒了自己。無名始終認為,他對花魔有欲,無情。
「你們誰也別想走!」無名一躍而起,手持銅線再度攻向墨一。
「不知死活!」墨一甩手,銀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圈住無名襲來的每根銅絲,猛然收緊!
諒無名力大如牛,也拉不回銅線分毫。
就在無名決定割捨這部分銅絲,轉而攻擊其他時,他的腰側傳來劇痛。
他難以置信地低頭,穿透他身體的花籐染上血紅。
「你!」她又一次趁他不備,傷了他!
冷眼回視無名的徐瑩瑩,眼下一片冰寒:「我說過我要和他走。別逼我殺了你。」
「哈哈哈哈哈哈!」無名忽地仰頭大笑,他睜著變紅的雙眼,「殺我?你可以試試!若你今日殺不了我,那你最好祈禱別落到我手中。」後一句話,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擠出。
「好。」更多的花籐應聲插入無名的身軀中,他的血飛濺到她面無表情的臉上。
生死未卜的無名,重重地倒向血泊。
「水菊,你做得很好。」墨一收回纏在她尾指的銀絲,閃身至她身畔,摟住昏迷的她。
攔腰抱起柔弱無骨的水菊,墨一看也不看一動不動的無名,踏著他流出的血緩步離開。
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喜慶洋洋的正廳卻瀰漫著慘淡的冷清。
呆若木雞的新娘子,教人押著和笑得冰冷的新郎一拜不見日月的天地,二拜空空如也的高堂,三拜未拜,廳外響起嘈雜的響動。
幾名身中鐵針的打手,教人狠狠地飛踹進正廳,躺倒在地上不住哀嚎。
聞此異變,徐軒的俊臉陰鬱地瞪向斜倚在門柱旁的瘦男:「朝十,我不記得有吩咐你做多餘的事。」
被稱作「朝十」的瘦男攤攤手:「我也不記得,但她要我這麼做。」他抬手指向他身後的花夕。
掀掉蓋頭的黃桃又喜又驚地瞅著花夕,和攙扶著花夕的魅紅。
「花夕,魅紅姐!」黃桃剛往前一步,又被一臉陰霾的徐軒拽了回來。
「朝十,背叛僱主的契約有什麼後果,你明白麼?」徐軒直視著朝十那張無謂的臉,冷森地告誡,「幻影島自會清理門戶,誅殺不守規矩的人。」
朝十掏掏耳朵,涼涼地開口:「胖男來自幻影島,我可不是。」他只是路過給胖男介紹幾位美人,對方便同意介紹份美差給他。
「嘖!」暗暗咂嘴的徐軒使了記眼色,幾名壯丁迅速包圍住朝十,自己則拔.出牆上懸掛的寶劍,挾持著黃桃逃竄向花廳。
「朝十公子。」花夕沉著地觀望被團團包抄的朝十,果然如她所願,不到片刻工夫,一擁而上的那幫人皆慘叫著倒地。
他輕鬆地撂倒來犯之敵,卻未殺一人。
花夕原以為是朝十心存仁慈,直到他拿著鐵針扎進已無抵抗能力的壯漢腳掌裡,聽到對方慘痛的叫聲,朝十露出十分愉悅的淡笑。
「人死了,就不會叫了。」朝十回望花夕,懶散的口吻,漫不經心地擦過她的耳畔,「我也想聽你因我而痛的吟叫。一定很動聽。」
聞言,花夕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
她開始後悔那麼草率答應他,天曉得他今後會要她做什麼。
徐軒攜著黃桃來到花廳,錯愕地環顧四周,他的花,他的水菊竟然消失不見了!
不明就裡的黃桃張皇失措地瞧著神色漸狂的徐軒。
「我的花!莫管事!」他高呼著管事,「我的花去哪兒了!」
「她被帶走了哦。」束著黑髮的少年,嘴角噙著明麗的笑,闖入徐軒和黃桃的視野中。
對這少年,黃桃總有一種面熟感,似乎在哪兒遇見過。
「不可能,她不會離開我,不會的!」徐軒癲狂地抓著頭髮。
「水菊從未愛過你,離開你不是自然的事麼。」少年直言不諱地說,「你在妄想什麼,人愛上花魔?花魔愛上人?結局都只有死路一條。」
望瞭望失神的徐軒,少年諷刺地笑出聲。
但下一瞬,他便止住笑。
「黃桃!」朝十帶著魅紅和花夕追了過來。魅紅遠遠望見似安然無恙的黃桃,衝她焦急地喊道。
回頭,少年眸色微黯地緊鎖著那抹艷紅的身影,和她扶著的花夕。
花決鳴!萬萬沒料到會在此地撞見花決鳴的花夕,來不及提醒朝十要注意他。
宛如瘋了的徐軒,就舉著劍劈向魅紅和花夕。
鐵針和花籐同時擊中徐軒的手腕,與心口。
血滲出黑色的衣衫,加深了那朵水菊。徐軒吐出一口殘血,劍從他的手中「光當」掉下,揚起塵土。
黃桃驀地傾身,接住那把短劍。
空留餘香的花廳,朝後倒去的徐軒笑著仰望著黃桃,他的新嫁娘,若是他獨一無二的花,該多好。
「你去死吧!」黃桃跨騎在徐軒身上,握著劍柄的手,顫抖地將劍身沒入他的胸膛,一下又一下。
「黃桃,夠了。他死了。」魅紅按著黃桃的肩,她身下的徐軒儼然斷氣。
黃桃停下手,眼淚跟著淌落:「這個該死的混蛋!太便宜他了!」
徐軒至死也未曾醒悟。
花夕抬眸,原先站著花決鳴的位置,早已不見他的影子。
剛剛花決鳴為何出手殺死徐軒,卻又什麼也沒對她們做的悄然離去?
這背地裡也許環繞著陰謀。可目前,花夕依舊百思不得其解。
之後,她在徐府找到了重傷的無名,她拜託朝十將無名抬回了情閣。
在生死線徘徊了整整三天三夜的無名,終於睜開眼睛。
花夕還沒問清他和徐瑩瑩之間發生了什麼,以及徐府為何會出現花魔等等。無名便一言不發地不告而別。
至於黃桃也恢復以往的開朗。
與其說恢復,不妨說她忘了。
不僅她,魅紅,其餘人都忘了徐軒的存在。
提到徐府,只可惜無兒無女的徐老爺晚年失智。曾經赫赫有名的徐記典當,不得不關門歇業。
據說徐老爺和如夫人搬到了鄉下,之後再如何,無人知曉。
花夕才步出房門,一雙長臂就牢牢將她固定在門和削瘦的軀體之間。
對上朝十浮現興味的黑眸,她驚訝地問:「你沒忘記?」
「忘記?我是記性那麼不好的人麼?」朝十反問,笑容散逸。
「你想讓我做什麼?」該來的逃不掉,花夕認命道。
「我想讓你陪我……」朝十輕咬花夕小巧的耳垂,說出令花夕意想不到的答案,「去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