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麗薩坐在門廊裡,等待著丈夫回家。
前院白楊樹的葉子被風吹得「窸窣」作響,陽光透過枝葉間的縫隙照下來,將搖曳多姿的樹影投射在了比人造草皮還更綠的草坪上。
她看到伊森沿著第六大道走了過來,他走路的速度比平時要慢得多,步態也有些奇怪。他的右腿似乎受了傷,所以走路的時候不敢太用力。
只見他離開人行道,走上了前院的石頭小徑。此時她能清楚看出伊森是忍著腿疼在走路,不過一看到她,他原本緊繃著的臉上便立即綻放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你受傷了。」她說。
「沒事兒。」
特麗薩站起身來,走下階梯,穿著拖鞋的腳一踏上草坪便感覺到一陣幽幽的涼意。
她抬起手來,輕撫著他左邊臉頰上一塊淡紫色的瘀傷。
他疼得皺了皺眉。
「你被人打了嗎?」
「不是的。沒事兒,別太擔心我。」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出車禍了。」
「什麼時候?」
「昨天夜裡。不過不算太嚴重。」
「你去過醫院了嗎?」
「沒有,不礙事的。」
「你沒去醫院做一下檢查嗎?」
「特麗薩……」
「車禍是怎麼發生的?」
「一隻兔子或別的什麼動物突然躥到我的車子跟前來了,我猛打方向盤想要避開它,結果車子翻了。」
「什麼?你的車翻了?」
「但我沒事兒。」
「我們得馬上去醫院。」
他俯下身來,吻了一下特麗薩的額頭,「我不去醫院,別再想這件事了。你今天看起來很漂亮,這是怎麼回事呢?」
「難道我看起來漂亮還需要原因?」
「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看來你忘記了一件事。」
「這倒很有可能,我這幾天實在過得夠嗆。我把什麼給忘了?」
「我們要去費稀家吃飯。」
「是今天晚上嗎?」
「沒錯,再過十五分鐘就到我們當初約定的時間了。」
說完這話,特麗薩以為伊森可能會提出給費稀家打電話,取消今晚的安排。他能這麼做嗎?他有這個權力嗎?
「好吧。我得進屋去先把這身髒衣服換掉,五分鐘之內就能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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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週前的星期六早上,特麗薩和費稀太太在農貿市場上不約而同地伸手去拿同一根黃瓜,之後兩人便自然而然地交談了幾句。
上個星期的一天傍晚,柏克家的電話響了。電話那頭傳來的是梅根·費雪的聲音,她說想邀請伊森和特麗薩在未來一週的週四去她家吃晚餐,不知兩位能否出席?
特麗薩當然知道,梅根並不是因為當天早上一覺醒來,心裡突然湧起了一股想要結交新朋友的強烈渴望,所以才打電話來邀約他們的。她一定是收到了一封建議她向伯剋夫婦伸出友誼之手的信。特麗薩以前也收到過一些類似的信,她認為從某種程度上講,這種「建議」方式還挺合乎情理的。考慮到鎮上居民相互之間真正意義上的接觸是被禁止的,特麗薩絶對不會開口邀請鄰居們來自己家裡吃飯,因為那樣會顯得過於矯情,也頗有些奇怪。
與其那樣做,倒不如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裡安安靜靜地過日子更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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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麗薩和伊森手牽著手走在街上,她的右手臂彎裡抱著一大塊剛從烤箱裡取出來的麵包,還冒著熱氣呢。
本傑明一個人待在家裡,這種感覺就好像她和伊森是在夜裡偷偷溜出來約會似的。
傍晚的山谷已經有了一些涼意。他們出發得晚了一些,現在已經過了七點,《與赫克托爾共進晚餐》節目已經開始了,由赫克托爾彈奏的美妙柔和的琴聲從街邊一扇扇打開著的窗戶裡飄了出來。
「你還記得費稀先生是做什麼工作的嗎?」特麗薩問道。
「他是一名律師。他的妻子是一名老師,而且是本傑明的老師。」
特麗薩當然知道費稀太太是本傑明的老師,可是她倒更希望伊森不會提及這件事。在松林鎮,學校可真是個奇怪的地方,年齡介於四歲至十四歲之間的孩子都必須得上學,但他們在學校裡學些什麼卻是一個謎。她壓根兒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在學校裡的課程安排,學生們從來都沒有家庭作業,也被禁止跟任何人——包括他們的父母在內——討論跟學校生活有關的任何話題。本傑明從來沒有跟她提起過與學校有關的隻言片語,而她也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去向他打探什麼。父母得以略窺子女學校生活的唯一途徑是去學校出席學年末的戲劇表演,時間是在每年6月。在松林鎮,學生年末演出的重要性跟聖誕節、感恩節不相上下。三年前,一名學生的父親因強行進入校園,結果讓自己不幸成為了一場「慶典」上的犧牲品。特麗薩不清楚伊森對這件事到底知道多少。
「費稀先生是哪方面的律師呢?」特麗薩心裡清楚知道這是一個相當愚蠢的問題。其實費稀先生極有可能跟她一樣,每個工作日都坐在一間鮮有訪客,連電話鈴聲都很少響起的辦公室裡,安安靜靜地打發無聊的時光。
「這個我不太確定。」伊森說,「我們稍後可以把這件事列在我們的『可談論事項』中。」說完,他捏了捏特麗薩的手。特麗薩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一些挖苦諷刺的意味。換作別人可能聽不出來,可是在她聽來卻非常明顯。她抬起頭來看著他,露出了笑容。他的眼裡流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神色。就這樣,他們倆在私底下分享了一個只有彼此才能會意的玩笑。
自打伊森回家之後,特麗薩覺得這是兩人的心最為接近的一刻。
她能想像在將來的人生旅途中,他們將會不斷嘗試著激出這種連通兩人心靈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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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稀夫婦住在小鎮北端一座舒適的房子裡。
伊森還沒來得及抬手敲門,梅根·費雪就把門打開了。她大約二十五六歲,長得很漂亮,穿著一條白色連衣裙,裙襬飾有蕾絲花邊。她的頭頂綁了一條棕色髮帶,這髮帶的顏色跟她那曬得黝黑、長著色斑的肩膀竟是如此的相近。
在特麗薩看來,她的笑容——咧開的嘴裡露出潔白的牙齒——跟電影明星們在螢幕上的笑容極為相似。可是如果你細細察看,便會發現她的笑裡缺乏真情實意。
「特麗薩,伊森,歡迎你們來我們家!你們的到來令我們備感榮幸!」
「謝謝你們的邀請。」伊森說。
特麗薩將手裡那塊用布包起來的麵包遞給了梅根。
梅根有些抗拒地搖了搖頭,「我不是跟你說了不用帶東西過來嗎?」不過她還是從特麗薩手裡接過了麵包,「噢,它還是熱的呢!」
「是剛剛出爐的。」
「你們快進來吧。」
特麗薩將伊森頭上的帽子取了下來。
「讓我來放吧。」梅根說。
廚房裡飄出的晚餐香氣瀰漫在整個房子裡,是大蒜土豆烤雞的味道,香得令人垂涎欲滴。
布萊德·費稀正在餐廳裡忙碌,他將四套餐具中的最後一套整整齊齊地擺放在了用蠟燭精心裝飾過的餐桌上。
他帶著笑容走進了客廳,朝伊森伸出手來。他看上去比他妻子年長兩三歲,穿著前端有翼狀裝飾皮的正裝皮鞋、灰色長褲和袖口捲到上臂的白色牛津紡襯衫,沒有系領帶。特麗薩猜測這身行頭很可能就是他上班時的著裝,他看起來確實像一名年輕的律師,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極富進取心的好鬥氣質。
伊森跟他握了握手。
「治安官,你的光臨讓寒舍蓬蓽生輝啊。」
「我很榮幸受邀而來。」
「你好,柏克太太。」
「你好,請叫我特麗薩就好。」
梅根說:「我再去廚房裡忙活一小會兒,我們就能坐下來吃飯了。特麗薩,你願意來廚房裡幫我一把嗎?先生們或許可以去後廊那兒邊喝飲料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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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麗薩一面清洗著拌沙拉用的綠葉蔬菜,一面透過水槽上方的窗戶看著站在草地上的伊森和布萊德,他們各自端著一個玻璃酒杯。由於距離有些遠,她看不出來兩個男人是不是真的在彼此交談。後院的圍欄是緊臨著高達上千英呎的峭壁修建起來的,山崖上遍佈著稀稀疏疏的松林。
「梅根,你的家很漂亮。」特麗薩說。
「謝謝你的稱讚。」
「我記得這學年我兒子好像正好在你的班上。」她原本不打算說這個的,可是這些話卻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兩人談話的局面本來會因此而變得尷尬,不過還好梅根落落大方地作出了得體的回應。
「沒錯。本傑明是個可愛的孩子,他也是班上最優秀的學生之一呢。」
說完之後,梅根便住口了。
她倆的對話時斷時續地進行著。
特麗薩將一棵溫熱的甜菜根切成了深紫色的大圓片。
「切好的甜菜根應該放在哪裡?」她問道。
「把它們放到這裡來吧。」
梅根遞給特麗薩一個木碗,特麗薩用兩隻手將切成片的甜菜根捧起來,放進了碗裡。她覺得甜菜根帶有一種有些奇怪,但還算討人喜歡的泥土味道。
「你在房地產中介機構工作,對嗎?」梅根問道。
「是的。」
「我以前從你的辦公室旁邊經過時,曾透過店面的玻璃櫥窗看到你坐在辦公桌後面。」說到這裡,她朝特麗薩傾過身去,語氣變得有些神秘,「布萊德和我正在努力,唔……你懂我的意思吧?」
「真的?」
「如果我們成功了,我們就得在鎮上找一棟更寬敞的房子來住。或許我們會請你做我們的房產經紀人,領著我們看看松林鎮能提供的最好的住所。」
「我很樂意為你們提供幫助。」特麗薩說。
特麗薩覺得,自己竟然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自然而然地站在梅根家的廚房裡,這實在是太奇怪了。梅根來松林鎮不過才幾年的時間,而她的融合過程可謂是災難性的。她曾兩次試圖逃離小鎮,還試圖將前任治安官的眼珠挖出來。特麗薩記得很清楚,有一天午後,自己坐在辦公室裡,透過玻璃櫥窗看著外面的梅根在主街上崩潰痛哭,嘴裡還高喊著:「這地方他媽的到底出了什麼問題?這地方他媽的到底出了什麼問題?這裡的一切都是假的,沒一樣是真的!」特麗薩原以為當天夜裡會有一場以梅根為主角的「慶典」,可是鎮上的電話鈴聲卻一直沒有響起。梅根消失了。三個月後,特麗薩看到梅根重新回到了鎮上——她帶著極其平靜的面容走在街邊的人行道上。在那之後不久,梅根便成了學校的老師,然後與布萊德結了婚。後來接連進行的幾場「慶典」中,梅根都扮演了重要的角色,甚至有一次她還拿著一根拆卸汽車輪胎用的鐵棒走進了人群圍成的圓圈裡,給予垂死的逃亡者致命的一擊。
此時此刻,特麗薩卻和她一起在廚房裡烹飪菜餚,而她們的丈夫們則在屋外輕鬆地喝著威士忌。
特麗薩沖洗著沾在手上的紫色菜汁,腦子裡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他們是如何改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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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森抬頭望著嶙峋的峭壁,小口啜飲著杯中的威士忌。
酒的味道好極了——這是產自蘇格蘭高地的單一麥芽威士忌。松林鎮的居民除了能在鎮上的「啤酒花園」酒吧隨時喝到口味極差的啤酒之外,幾乎就不再有其他購買酒類飲品的途徑了。伊森認為自己已經洞悉了皮爾徹在這方面的想法——居民們在松林鎮的生活已經夠艱難了,如果這裡還有賣酒的商店,那麼小鎮可能很快就會淪為一個酒鬼雲集之地。不過皮爾徹也會不時允許幾瓶好酒流入市場,它們或許會出現在雜貨店的貨架上,或許會在餐館裡以高價進行售賣。旱季的時候,居民們還會自己釀酒來喝。
「這款蘇格蘭威士忌還不錯吧,伊森?」
「這酒太棒了!謝謝你的款待。」
伊森上個星期才仔細看過布萊德·費稀的檔案。
他出生在加利福尼亞州的首府薩克拉門托。
畢業於哈佛大學法律系。
畢業後在加州帕洛阿爾托市一家新興公司擔任法律總顧問。
在當年一個為期兩週的夏日假期裡,布萊德和他的新婚妻子在自駕游旅途中經過了愛達荷州,那時他們決定在松林鎮投宿一晚。布萊德的檔案中並沒有明確記錄皮爾徹是否安排這對夫婦遭遇了與伊森及其他很多人類似的交通事故。
和松林鎮的其他居民一樣,費稀夫婦於一千八百年後在這個美麗但如同監獄一般的小鎮裡醒了過來。
僅過了兩個月,第一任費稀太太攀上了小鎮北端的一座峭壁,從五百英呎高的地方跳崖身亡了。
布萊德傷心欲絶,不過除此之外,他的融合過程還算相當順利。他從來沒有試圖逃跑,也沒有任何偏激行為。在布萊德的檔案中只有一份監視報告:一天夜裡他與梅根大吵了一架,幾個戶外攝像頭拍到他在超過規定的散步時間之後,仍在鎮上胡亂溜躂,不肯回家。這份報告最終被皮爾徹的分析師判定為「非可疑行為」。自那之後,布萊德身上就沒再出現過任何可疑言行了。
「你的新工作怎麼樣啊?」布萊德問道。
「還好,我已經開始漸漸適應了。跟我說說你的律師事務所吧,你們主要辦理哪一類案子呢?」
「噢,沒有特定的類型。事務所裡只有我和我秘書兩個人,我稱其為『進門律師事務所』,就是說任何送進門來的案子我都會親自辦理。」
聽你說得這麼煞有介事,就好像真的有人曾走進過你的事務所大門似的。
他們站在峭壁的陰影下,喝著杯中的威士忌。
過了一會兒,布萊德說:「偶爾我會看到峭壁的岩架上有一兩隻山羊出現。」
「噢,是嗎?我還從來沒有見到過呢!」
在接下來的兩分鐘裡,兩人都沒有說話,之後伊森對費稀家的花園表示了稱讚。
談話過程中不時出現的沉默並沒有特別令人不舒服。伊森開始漸漸明白,在松林鎮,人們談話時共享的這些寂靜片刻其實是非常正常的,是意料之中的,也是不可避免的。有些人天生就比其他人更擅長言不由衷的膚淺談話,他們也更懂得該如何遊走在鎮上的談話規則之內,設法遊刃有餘地繞開那些被禁止談論的話題。在這裡生活的人得思慮再三、反覆權衡之後才開口說話。伊森曾遇見過一兩個能就著允許的談話主題侃侃而談的居民,不過總的來說,松林鎮裡的對話大多是以審慎的方式、極為緩慢的節奏來推進的,跟以前的世界大不相同。
伊森上次喝酒已經是許久之前的事情了,此時的他已經有些頭暈目眩的微醺感覺。他的神智有些恍惚,這令他頗感不安。他將酒杯放在圍欄上,心裡企盼著兩位太太會儘快叫他們去餐廳吃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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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進行得還算順利。
他們一邊用餐,一邊閒聊,餐桌上的談話偶爾會短暫地中斷片刻。
儘管談話偶爾會暫時無法繼續,但刀叉、碗碟相撞以及觥籌交錯的叮噹聲,還有真空管收音機裡傳出的赫克托爾·蓋瑟的悠揚琴聲,都能令這些彼此沉默的時刻顯得沒那麼令人不快。
伊森相當確定自己曾在皮爾徹的某個監視屏上見到過這個房間。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在瓷器櫃上方的天花板角落就藏著一個攝像頭。
他知道但凡是三人以上的聚會,就肯定會受到皮爾徹的監控小組的特別關注。
此時此刻,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暴露在監視人員的眼皮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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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餐後甜點,他們玩起了大富翁遊戲。在松林鎮,這種棋類遊戲在晚餐派對上很受歡迎。在明確的遊戲規則之下,參與者可以開懷大笑、互開玩笑、彼此自然而然地互動,還能從相似的目的感和競爭感中找到共鳴。
他們四人分成了男士組和女士組。
特麗薩和梅根在遊戲開始之後不久便率先搶佔了帕克廣場和散步浮橋。
伊森和布萊德則專注於購買基礎設施——鐵路、電力公司、自來水廠等等。
快到晚上九點半的時候,兩位先生宣告破產,遊戲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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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剋夫婦在費稀家的車道上與兩位主人揮手道別,年輕的費稀夫婦手挽著手站在前廊的燈光下。兩家人互喊著今晚的相處是多麼的融洽和愉快,並彼此承諾要儘快找機會再次相聚。
特麗薩和伊森散著步回家。
此時的街道冷冷清清,除了他們倆,似乎就再無別人了。
當他們從一片矮樹叢旁經過時,一聲蟋蟀的鳴叫從隱藏在枝葉中的音箱裡傳了出來,伊森發現自己竟然在心底深處假裝將其當作了真正的蟋蟀叫聲,甚至還想把這一切都視為真實的。
特麗薩用手摩挲著雙臂。
「我把外套脫下來給你穿吧。」伊森說。
「不用了,我沒事兒。」
「費稀夫婦人真的很好。」
「請永遠別這樣對我,親愛的。」
「怎麼了?」
她在黑暗中抬起頭來看著伊森,「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流於表面的談話,講一堆言不由衷的話題來填補沉默。我每天都在做這樣的事情,而且被要求要一直這樣做下去。可是,我不能忍受連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也要這樣做。」
聽了這話,伊森不由得有些畏縮。
他不知道這附近是不是有麥克風捕捉到了剛才的對話內容。根據他從洞穴基地和監視報告中所獲取到的有限經驗,他知道人們在戶外的談話不一定能被清晰地錄下來。就算他們先前所說的話清楚地落入了監視人員的耳朵,那些話也不能表明特麗薩明顯違反了某條規定,不過她卻可能因此而被劃入灰色地帶。畢竟她承認自己發現了事情的怪異之處,並用語言表達出了對現狀的不滿。他們先前的對話至少會被監視人員做成一份監視報告。
「要小心。」伊森用近似於耳語的聲音低聲說道。
特麗薩鬆開了他的手,在馬路中央停下了腳步,抬起頭來看著伊森,她的眼睛裡漸漸盈滿了淚水。
「我要小心誰?」她問道,「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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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時分,伊森家的電話響了。
他走下樓去,拿起了聽筒。
「我很抱歉這麼晚給你打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了皮爾徹的聲音。
「沒關係。一切都還好嗎?」
「今天晚上我和艾倫見面了,他說你們在太平間聊了一會兒。」
「是的,他很樂於提供幫助。」
「這實在是太難了。」皮爾徹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嘶啞,聽上去就像快要哭出來了,「伊森,我得告訴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