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淪陷·09

  伊森跟著馬庫斯在二樓的走廊裡穿行,陸續經過了「A實驗室」、「B實驗室」和「C實驗室」。

  他們很快便來到了走廊末端,伊森的領路人在離樓梯井很近的地方停下了腳步,這裡有一扇鑲著圓形玻璃的房門。

  馬庫斯掏出了自己的門禁卡。

  「我不知道我會在裡面待多長時間。」伊森說,「不過等我準備回鎮上的時候,我會讓他們通知你的。」

  「沒關係,我會一直候在這裡的。」

  「你不必這樣做。」

  「治安官先生,我所接到的命令是……」

  「得了,這話你留著去跟你的老闆講吧。你可以是我的司機,但你並不是我的影子,以後也不可能是。在你去見你老闆的時候,順帶還能幫我索要一份阿莉莎的任務報告。」

  伊森從年輕人手中一把奪過門禁卡,在門禁系統上刷了一下,然後將其重新塞回到後者胸前的衣兜裡。伊森飛快地跨進打開的門,回過頭來看著馬庫斯的臉,直到門漸漸關上。

  房間裡亮著燈,不過光線還是很暗淡——有點兒像電影開場前五分鐘影院裡的情形。正前方的牆上亮著二十五個顯示屏,它們排列成五行,每行五個。屏幕區的右邊還有一扇門,同樣也需要門卡才能開啟。在此之前,伊森從來都不曾被授權一窺基地裡的這套監視系統。

  一名頭戴耳機的男人將轉椅轉了半圈,看著伊森。

  「聽說你可以幫我。」伊森說道。

  那人從轉椅上站起身來,伊森看到他穿著一件有領尖扣的短袖襯衫,戴著一條卡夾式領帶,頭髮稀疏,留著小鬍子。他的襯衫翻領上有一塊像是咖啡漬的印跡,給人的整體印象如同一名宇航飛行指揮中心的工作人員,而他所置身的這個房間無疑也散發著與之相匹配的氛圍。

  伊森朝他走近了幾步,可是並沒有伸出右手。

  伊森說:「我相信你已經知道很多關於我的事情了,但我卻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是泰德,監視小組的組長。」

  以前伊森曾設想過,當自己見到皮爾徹手下第三號重要人物——此人負責監視松林鎮每一位居民私生活的所有片段——時該作何反應。此時此刻,他想要揮拳打斷這人鼻子的願望已經遠遠超過了自己的預期。

  你偷窺過我和特麗薩做愛的過程嗎?

  「聽說你正在調查阿莉莎被謀殺一案?」泰德問道。

  「沒錯。」

  「她是個了不起的女人。我願意不遺餘力地向你提供幫助。」

  「很高興你能這麼說。」

  「請坐下吧。」

  伊森跟著泰德來到屏幕區前,兩人各自在一把附有滾輪的轉椅上坐了下來。面前複雜而精密的控制台看起來就像是為發射外星飛船而建造的,好幾個同時使用中的鍵盤,以及快速響應的觸摸屏技術,看上去比伊森記憶中的任何設備都要先進許多。

  「在我們開始之前。」伊森開口說道,「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

  「請講。」

  「你每天的全部工作就是坐在這裡監視和竊聽每個人的私生活,對嗎?」

  泰德的眼裡似乎掠過了一片陰雲——他的內心為此而感到羞慚嗎?

  「沒錯,這就是我的人生。」

  「你知道阿莉莎去鎮上執行任務的事嗎?」

  「我知道。」

  「那麼,現在我的問題來了,既然你掌控著我所見過的最為精密複雜的監視系統,那你怎麼會沒看到她被謀殺?」

  「我們無法捕捉到鎮上的所有活動,柏克先生。誠然,松林鎮的確安設了幾千隻攝像頭,不過大部分都在室內。十四年前當松林鎮剛被建造起來的時候,我們的監視系統覆蓋了比現今更為廣泛的區域,可是這裡的氣候狀態令我們的戶外監視設備嚴重受損,攝像頭常常出故障,於是我們的監視範圍便受到了極大的限制。」

  「這麼說,阿莉莎所遭遇的事情……」

  「沒錯,她出事的地方肯定是在我們的監視盲區裡。」

  「你剛剛提到『盲區』——那你知道它們具體在哪裡嗎?」

  泰德將注意力轉向控制台,他的手指在面前的一排觸控式屏幕上飛快地滑動著。

  牆上各個顯示屏裡原本的監視畫面頓時消失了。

  二十五個顯示屏共同顯示出了一大幅松林鎮的航攝照片。

  泰德說:「現在我們看到的是整個小鎮乃至整個山谷的畫面,可以說通電圍柵之內的每一寸土地都涵蓋在其中了。我可以拉近你想看的任何一處地方。」這時學校的畫面被迅速拉近——顯示屏上清晰地展現了學校操場裡的運動設施。

  「這是實時畫面嗎?」伊森問道。

  「不是,這張照片是幾年前拍攝的,不過它能反映出我們的監視軌跡。」

  泰德用指尖在觸控式屏幕上輕輕敲擊了幾下。

  顯示屏牆的航攝照片被覆蓋了一層螢光色。

  鎮上的大部分區域都處在這層螢光的遮蔽之下。

  泰德指了指顯示屏。

  「在你所看到的所有覆蓋著螢光的區域裡,都安裝有由追蹤晶片所觸發的實時攝像頭。不過你應該也看到了,即便是在這樣的區域之內,也有一些小黑塊存在。」他輕觸了一下面前的觸控式屏幕,牆上的顯示屏中出現了一棟房子,拍攝角度從鳥瞰模式切換成了三維街景視圖模式。他的手指在觸控式屏幕上滑動了一下,顯示屏中維多利亞式房屋的窗戶和木板外牆立刻變成了一幅交互式建築藍圖。

  「你看,這棟房子裡有三處監視盲區。不過……」顯示屏上的螢光色被大紅色取代了。「這裡卻沒有所謂的『竊聽盲區』。這棟房子和鎮上的其他所有房子一樣,內部安裝了足夠多的竊聽器,足以捕捉任何超過三十分貝的聲音。」

  「三十分貝有多大聲?」

  泰德低聲回答道:「就跟人們通常在圖書館裡彼此交談時的音量差不多。」說完他將顯示屏的畫面切回到覆蓋著螢光色的松林鎮航攝全景圖。「所以,每棟房子裡雖然都有一些監視盲區,不過鎮上的大多數建築物內部都裝有足夠多的竊聽器。可是一旦到了戶外,即便是在中心地帶,我們的監視系統也顯得不那麼嚴密。請看看這些黑色區域。這棟房子的後院裡完全沒有任何監視竊聽設備,墓地這裡就更是一團糟了——偌大的一片區域裡卻只有寥寥幾隻攝像頭。從小鎮中心往峭壁那邊走,這一路上的情況更為糟糕。你看小鎮南邊的這些盲區,足足二十英畝的地域範圍之內,竟然連一個監視器都沒有。當然,針對這種情況,我們在理論上是有辦法對付的。」

  泰德在一個鍵盤上敲打了幾下。

  畫面上頓時出現了成百上千個紅色的光點。

  絶大多數閃爍的紅點都集中在鎮中心方圓六個街區之內的區域裡。

  有些紅點正在移動。

  「你知道這些是什麼嗎?」泰德問道。

  「追蹤晶片。」

  「我們讀取到了四百六十個晶片信號。缺少了一個。」

  「是因為我來到這裡了嗎?」

  「沒錯。」

  泰德將光標移動到主街一棟建築物裡一個靜止不動的紅點上,然後敲擊了一下觸控式屏幕 上的顯示屏上立即出現了一行文字。

  伊森念了出來:「布萊德·費稀。」

  「我記得你昨天晚上同布萊德和他妻子一起吃過飯。現在是上午十點十一分,費稀先生正待在他的律師事務所裡,這也是他應該出現的地方。當然,這些數據有很多種顯示方式。」

  此時顯示屏上除了代表費稀的紅點還在,其他的紅點全都消失了。

  顯示屏底部的時間戳開始往回倒退。

  代表費稀的紅點離開了那棟建築物,沿著主街往北移動,最後進到了他的家裡。

  「你能像這樣回溯到多久之前?」伊森問道。

  「可以一直追溯到費稀先生完成融合的那一天。」

  紅點繼續在鎮上各處快速移動著。

  時間回退到了幾個月前。

  然後是幾年前。

  「我能為他畫一條軌跡線。」泰德說。

  顯示屏上出現了一條往各個地方延伸的複雜軌跡線,就像是有人拿著筆在上面胡亂作畫一般。

  「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啊!」伊森感嘆道。

  「的確如此,不過你也知道我們的系統有個致命問題。」

  「一旦人們將植入其體內的晶片取出來,那麼系統就失去效用了。」

  「取出晶片既不容易,也非常痛苦。當然,你對此應該相當清楚。」

  「那麼,你每天究竟都做些什麼呢?」伊森問道。

  「你是想問我一個人怎麼能監視整個小鎮,對嗎?」

  「是的。」

  「你把耳機戴上吧。」

  伊森從控制台上抓起耳機。

  「你能聽到我說話嗎?」泰德的聲音從耳機裡傳了出來,清晰而又響亮。

  「能聽到。」

  泰德的手指在觸控式屏幕上滑動,繼而點擊了幾下,顯示屏上的松林鎮航攝照片以及布萊德·費稀的歷史行動軌跡都消失了,二十五個顯示屏又變成了最初的模樣,各自顯示著不同的監視畫面。

  「算上我在內,我們總共有三名實時監視分析師。」泰德說,「在那扇門裡面還有四名監視工作人員,他們負責全天候毫不停歇地分析有問題的影像和錄音,同時對相關的鎮上居民進行追蹤調查,再生成監視報告。之後他們會與我們在鎮上的團隊成員進行溝通,也會和你溝通。你知道我們的系統是如何蒐集和檢索資料的嗎?」

  「這我不瞭解。」

  「影像資料固然很重要,不過對我們來說最有利用價值的資料其實是錄音。我們的監視系統安裝了最先進的聲音識別軟件,一旦錄音資料裡出現了某些詞彙或語調,系統就會向我們發出警報。比起實際的用詞,我們更為關注詞彙背後所包含的感情色彩。另外,我們還有一套肢體語言識別軟件,不過在實際應用中的效果並不如人意。」

  「你能示範給我看一下嗎?」

  「當然可以。不過,你得忍耐一下,因為剛開始的畫面會比較混亂。」

  牆上顯示屏的畫面開始不斷變換起來。

  伊森看到了很多場景:

  一個女人在洗碗。

  梅根·費雪在一間教室裡用手指著黑板。

  河邊空蕩蕩的公園。

  一個男人坐在屋裡的椅子上,兩眼茫然地望著前方。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浴室裡做愛。

  諸如此類的畫面不停變換著。

  變換的速度越來越快。

  其間還穿插著一些聲音片段。

  都是些毫無意義的對話片段,聽起來很像一個小孩胡亂撥動收音機的轉檯旋鈕時收音機裡發出的支離破碎的聲音。

  「你看到什麼了嗎?」泰德問道。

  「沒什麼特別的,有哪裡不對勁嗎?」

  這時所有顯示屏上的畫面全都靜止不動了,接著其中一個屏幕上的影像被放大並占滿了整個顯示屏牆。

  這是從某個房間的天花板向下拍攝的畫面,一個女人背靠著冰箱,兩隻交叉的手臂被螢光線條圈了起來。

  「你瞧!」泰德說,「這是一個防禦性的姿勢。你看到系統生成的警告信號了嗎?」

  從畫面上可以看到一個男人正站在那女人的對面,不過看不到他的臉。

  「我們來試試看能不能找到從更好的角度拍攝的畫面。」

  這時從三個不同角度所拍攝的同一間廚房的影像在顯示屏上快速變換著,速度快得伊森根本沒法看清。

  「嗯,沒有了,還是剛才的角度最好。」

  伊森看到泰德用右手對數字音量條進行了調節。

  原本輕微模糊的對話聲在他耳機裡突然變得清晰無比。

  女人說:「可是我看到你跟她在一起。」

  男人回答道:「什麼時候?」

  「就在昨天。你和她坐在圖書館裡的同一張桌子旁邊。」

  「我和她只是一般朋友,唐娜。僅此而已。」

  「我怎麼知道你們是不是真的只是一般朋友?」

  「因為你應該信任我啊!因為我愛你,不會做出任何傷害你的事情!」

  泰德關小了音量,「好了,我記住這一對夫妻了。其實這個男人真的對妻子不忠。在我記憶中,他至少跟四個女人發生過不倫關係,他就是個卑鄙的人渣。」

  「那麼你們是不是不會繼續對他的動向進行監控了?」

  「不,我們會繼續監控。」泰德一面講話一面在鍵盤上打字,「我正在為這段影片添加警告標記。待會兒我會安排一名手下將這位『外遇先生』從上週或更早之前直到現在的監視錄影調出來仔細查看,確保不漏掉他與每一名外遇對象的任何一次幽會。這份監視報告將會在明天一大早就提交給皮爾徹先生和帕姆。」

  「然後呢?」

  「接下來他們將會採取必要的行動。」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會阻止他亂搞男女關係?」

  「如果他們認為他的行為對全鎮的和平構成了威脅,那麼肯定會阻止他的。」

  「他們會對他做些什麼?」

  泰德抬起頭來,將視線從控制台轉向伊森,笑著說:「你指的應該是你會對他做些什麼吧。因為十有八九將會由你出面去處理關於他的事情,柏克治安官。」

  泰德將顯示屏上的畫面重新設成了松林鎮的航攝照片。

  「既然你對我們這個監視系統的運作方式和能力已經有了初步認識,那麼,現在我就聽憑你調遣了。我可以為你調出你所需要的任何資料。告訴我吧,你想看什麼?」

  伊森向後靠在椅背上。

  「你能找出阿莉莎的追蹤晶片在什麼位置嗎?」

  一個閃爍的紅點出現在了小鎮東端的一棟房子裡。

  泰德說:「很明顯,她本人並不在那裡。在阿莉莎死去的那天晚上,她已經取出了體內的晶片,並將它放在了自己的床頭櫃抽屜裡。」

  「我以前甚至還不知道皮爾徹有個女兒呢。他現在情況還好嗎?」

  「說實話,我不知道他目前情況怎樣。戴維是個難懂的人,他從來不在人前流露自己的情緒。不過,我相信他私底下一定非常傷心。」

  「阿莉莎的母親在哪裡?」

  「她不在這裡。」泰德的語氣表明他不希望伊森繼續深究這個問題。

  「好吧,讓我看看前一個星期她在鎮上的活動軌跡。」

  泰德開始在控制台上操作起來。

  代表阿莉莎的紅點從房子裡出來,去到了社區農場,然後又回到了房子裡。

  隨後它又離開房子,去到了地圖邊界的外面。

  「那是她最後一次進入山裡的基地嗎?」伊森問道。

  「是的。」

  阿莉莎的晶片又回到了松林鎮。

  在主街上來來回回地移動著。

  去到了社區農場。

  然後再度回到家裡。

  伊森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將雙臂舉過頭頂伸了個懶腰。

  「你能找出另一個人的晶片在哪裡嗎?」伊森問道。

  「當然可以。你要看誰的?」

  「凱特·休森。」

  「你說的是凱特·博林格吧。」

  泰德鍵入了她的全名,然後用右手點擊了一下觸控式屏幕。

  第二個閃爍的紅點出現在了小鎮的另一片區域。

  伊森問道:「你可以找出這兩個點在何時何地相遇過嗎?」

  「現在你終於上道了。你需要回溯到多久之前。」

  「跟剛才一樣,就從一個星期之前開始好了。」

  伊森看著泰德鍵入了日期。

  當他把視線轉回牆上的顯示屏時,看到航攝地圖上有四對紅點在閃爍著。

  「你能……」

  「你想讓我把她們每次碰面時的影像和錄音資料都調出來,對嗎?我還在擔心你想不到這個呢。」社區農場裡有兩對紅點,泰德從時間較早的那一對拉出了一個視窗,「這是她倆在我們指定時間範圍內的第一次相遇。」他說,「發生在六天以前。請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找出最佳拍攝角度的影像。」一連串畫面在顯示屏上一閃而過,速度快到令伊森根本無法辨識出任何東西,泰德則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些畫面仔細篩選,「找到了,這個角度最好。」

  凱特出現在了顯示屏上,她穿著夏季連衣裙,戴著太陽鏡和遮陽草帽。她緩緩走近一台安設在兩排花壇中間的攝像頭,一隻手臂上挎著一個籃子,裡面裝滿了蔬菜和水果。

  這時一個人的後腦勺出現在了屏幕下方的畫面中。

  「那是阿莉莎嗎?」伊森問道。

  「沒錯。」

  泰德將音量調高了。

  凱特說:「沒有蘋果了嗎?」

  阿莉莎答道:「是的,它們很受歡迎,很快就沒了。」

  凱特將手伸進自己的籃子裡,掏出一個東西遞給了阿莉莎。

  「暫停一下!」伊森說。

  畫面被定格——凱特剛伸長了手臂。

  「她手裡拿著什麼?」伊森問道。

  「像是……一個青蘋果吧?」

  泰德繼續播放錄影。

  凱特說:「你總是帶給我們最好的水果和蔬菜。我想我也應該從我的菜園裡帶點東西送給你。」

  阿莉莎說:「這辣椒長得真好。」

  凱特說:「承蒙誇獎。」

  阿莉莎說:「我今晚就吃。」

  這時凱特走出了鏡頭的拍攝範圍。

  「你想再看一次嗎?」泰德問。

  「不用了,你放下一段吧。」

  接下來他們觀看了凱特和阿莉莎隨後三次碰面的情形。

  第二天,兩個女人在主街擦肩而過,其間阿莉莎搖了搖頭。

  第三天,她們在河邊的公園裡再度短暫相遇。

  這一次阿莉莎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那代表什麼。」泰德看了伊森一眼,「你知道嗎?」

  「我也不知道。」

  泰德開始播放阿莉莎和凱特最後一次碰面的錄影。

  這次碰面發生在阿莉莎死亡的當天,地點是社區農場,兩人的互動和交流幾乎跟先前所看到的第一次碰面一模一樣。

  凱特在阿莉莎的蔬菜攤前停了下來。

  她們彼此交談了幾句。

  隨後凱特又遞給阿莉莎一個燈籠椒。

  泰德將畫面暫停。

  伊森說:「辣椒裡很可能藏有紙條。」

  「紙條上會寫些什麼呢?」

  「我不知道。或許是下次碰面的時間和地點?也可能是告訴阿莉莎應該如何取出自己體內的晶片?現在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我知道這些『漫遊者』取出身上的晶片之後,你們就沒辦法再追蹤他們了,可是難道連鎮上的攝像頭也不能拍到他們的活動嗎?」

  「不能。」

  「不能?」

  「我們的攝像頭只會在有晶片接近並移動時才會啟動。」

  「你能解釋得更詳細一些嗎?」

  「是這樣的,鎮上有好幾千隻攝像頭,我們沒必要將它們全部都同時打開。因為如果這樣做的話,我們所看到的拍攝畫面大多都是空白。所以,我們的攝像頭被調製成只在偵測到晶片時才會啟動,也就是說,有晶片進入攝像頭的感測器感應範圍之內時,攝像頭才會從睡眠模式激活過來。只有接收到了晶片發出的信號,攝像頭才會錄影並傳輸影像。還有,如果被偵測到的晶片停止活動超過十五秒,攝像頭便會再度進入睡眠模式。」

  「那麼,你的意思是說……」

  「鎮上的攝像頭並不是隨時都在運行。如果一個居民取出了自己體內的晶片,那麼無論從哪方面來看,他都成了我們看不到、聽不見的鬼魂。不管怎麼說,這些『漫遊者』確實是找到了可以成功躲過監視的方法。」

  「可以示範給我看看嗎?」

  泰德調出了一段新的影像,他說:「這是阿莉莎被殺害的當晚,攝像頭所拍到的關於凱特的最後三十秒錄影。」

  一間臥室出現在了顯示屏上。

  穿著及膝睡衣的凱特走進了臥室。

  她的丈夫也跟在她後面走了進來。

  兩人同時爬上床,然後關燈。

  他們頭頂上的攝像頭切換到了夜視模式。

  博林格夫婦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十五秒鐘過後,畫面一片漆黑。

  當畫面再次亮起來的時候,伊森看到臥室裡充滿了清晨的陽光,凱特和丈夫正坐在床上。

  「他們把晶片放回到身上了。」伊森說。

  「沒錯。不過從當晚十點一刻到次日清早七點半的一整夜,他們兩人都是『鬼魂』,而阿莉莎·皮爾徹就是在那段時間內被殺害了。」

  「這就是皮爾徹要舉辦『慶典』的真正原因所在,不是嗎?」伊森看著泰德,「我說得沒錯吧?他不僅僅是為了讓鎮上的居民通過『慶典』來保持警醒,還因為如果有人取掉了自己的晶片,那麼他不靠眾人的幫助根本就沒法找到他們。」

  #

  伊森喚來了馬庫斯。

  見到領路人之後,伊森說:「我想去看看阿莉莎的宿舍。」

  他們走上兩層樓梯,來到了四樓。

  伊森進入走廊後才跨了五步,立即就知道阿莉莎的寢室是哪一間了,那扇門外擺放著好幾束剛摘下來的鮮花。他猜測這些花是皮爾徹派人去鎮上買來的。門框周圍的牆上貼滿了各式各樣的紙條、卡片和照片。

  無論阿莉莎生前是個怎樣的人,也無論她是什麼身份,起碼在這個山中洞穴基地裡,她一定深受同伴們的喜愛。

  「治安官先生。」馬庫斯說,「我拿到你要的報告了。」

  馬庫斯遞給伊森一個馬尼拉文件夾。

  「我想去裡面待一會兒。」伊森說。

  「當然可以。」

  馬庫斯掏出門禁卡,在門口的掃瞄裝置上掃了一下。

  伊森轉動門把手,推開門走了進去。

  門內是個很小的房間。

  沒有窗戶。

  房間的面積應該不會超過一百平方英呎[註1]。

  門對面的牆邊擺放著一張單人床、一張書桌和一個五斗櫃,另一面牆邊擺著一個佔據了整面牆的大書櫃,書櫃裡一半擺著書,另一半則擺放著許多裝有照片的相框。

  伊森仔細察看著相框裡的照片,發現所有的照片都是同一個女人在不同年齡階段拍攝的——從妙齡少女一直到五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

  她是阿莉莎的母親嗎?

  伊森在阿莉莎的床上坐了下來。

  大書櫃對面的牆上貼著一幅很大的海灘壁畫,畫裡有棕櫚樹叢、漫過深色珊瑚礁的碧綠色海水、白色的沙灘以及永遠碧藍的晴朗天空。

  伊森向後靠在枕頭上,踢掉了腳上的靴子。

  他不自覺地微笑起來。

  從這個角度看著牆上那幅壁畫,會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彷彿自己正斜倚在沙灘椅上,望著遠方海天相交的景緻。

  馬庫斯給他的文件夾上寫著「第1055號任務聯絡記錄」。

  他打開文件夾。

  裡面有五頁紙。

  是五份報告:

  第5293日

  發件人:阿莉莎·皮爾徹

  收件人:戴維·皮爾徹

  第1055號任務

  第1號聯絡報告

  聯絡對象:第308號居民,凱特·博林格

  上午十一點二十五分,我在主街和第九大道的交會街角第一次跟她接觸。我將一張寫有「我對被人監視感到極其厭倦」的紙條遞給了她。我和她有簡短的目光接觸,彼此沒有交談。當天沒有更進一步的接觸。

  第5311日

  發件人:阿莉莎·皮爾徹

  收件人:戴維·皮爾徹

  第1055號任務

  第2號聯絡報告

  聯絡對象:第308號居民,凱特·博林格

  與博林格第一次接觸之後的第十八天,她在社區農場給了我一顆燈籠椒。我把它切開之後,發現裡面藏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你的左大腿後部肌肉裡有一個追蹤晶片,去衣櫥裡把它取出來,不過要隨身攜帶著它,同時等候我的進一步通知。」紙條上還說她接下來還會和我碰面兩次,以確認我是否已經取出了晶片。

  第一次碰面的時間將在第5312天的下午兩點,第二次將在第5313天的下午三點。如果到了第5313天我還沒有取出追蹤晶片的話,她將不會再與我有任何聯絡。當天沒有其他接觸。

  第5312日

  發件人:阿莉莎·皮爾徹

  收件人:戴維·皮爾徹

  第1055號任務

  第3號聯絡報告

  聯絡對象:第308號居民,凱特·博林格

  當天下午兩點,博林格在主街與第六大道的交叉口附近往南走,我與她擦肩而過。我對她搖了搖頭。當天沒有其他接觸。

  第5313日

  發件人:阿莉莎·皮爾徹

  收件人:戴維·皮爾徹

  第1055號任務

  第4號聯絡報告

  聯絡對象:第308號居民,凱特·博林格

  當天下午三點,我與在河邊散步道往南走的博林格擦肩而過。我朝她點了點頭,她對我笑了笑。當天沒有其他接觸。

  第5314日

  發件人:阿莉莎·皮爾徹

  收件人:戴維·皮爾徹

  第1055號任務

  第5號聯絡報告

  聯絡對象:第308號居民,凱特·博林格

  博林格來到我在社區農場的攤子前,她又給了我一顆燈籠椒。藏在裡面的紙條上寫著:「今晚,凌晨一點,去墓園裡的陵墓區。出門前把你的晶片放在床頭櫃抽屜裡,記得穿一件連帽外套。」明天我會提交新的報告。

  #

  伊森和馬庫斯併排著走在三樓的走廊上。

  走到一半的時候,伊森在一扇對開門前停下了腳步。透過門上的玻璃窗,他看到裡面正在進行一場籃球比賽。一隊人穿著上衣,另一隊人則打著赤膊。看著籃球在硬木地板上跳動,聽著運動鞋的鞋底與地面摩擦所發出的「吱吱」聲,有那麼一刻,伊森腦子裡突然湧起了想要加入到他們當中的瘋狂想法。

  他們繼續往前走。

  「你介意我問你一些問題嗎,馬庫斯?」

  「請講。」

  「你今年幾歲了?」

  「我二十七歲。」

  「你在這個基地住了多久?」

  「兩年前,皮爾徹先生讓我從生命暫停狀態復活過來,好接替一個在通電圍柵外執行任務時遇害身亡的守衛。」

  「這個山中洞穴基地裡的每一個人在加入皮爾徹的團隊時,就已經知道了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麼,對嗎?」

  「沒錯。」

  「那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做呢?」

  「做什麼?」

  伊森在一間自助餐廳的門口停了下來。他轉而面對著馬庫斯。

  「你為什麼願意拋下過去的生活?」

  「其實我並沒有拋下什麼,柏克先生。你知道我從前的人生是什麼樣的嗎?」

  「是什麼樣的?」

  「我是個癮君子,也是酒鬼。」

  「然後呢?皮爾徹找到了你?他提出要給你一個機會來發揮你的潛能?」

  「我剛出獄就遇到了他,那時我因交通肇事過失殺人罪剛蹲完三年監獄。因為三年前的除夕夜,我在吸過毒並醉酒的狀況下駕車撞死了一家人。皮爾徹在我身上發現了一些我自己從來都沒有覺察到的潛力。」

  「那時你沒有家人或朋友嗎?你起碼有自己的生活吧?是什麼使得你從一開始就相信他的?」

  「我也說不清,不過他是對的,不是嗎?我們是這項計劃的一部分,柏克先生。這是一項由我們所有人一起參與的重要計劃。」

  「馬庫斯,有件事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忘記。他媽的從來沒有人問過我或鎮上的任何居民,我們是不是想要成為這個計劃的一部分。」

  伊森繼續往前走。

  他開始沿著樓梯下樓,當他走到臨近一樓的幾級階梯時,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馬庫斯已經用門禁卡在一扇門旁邊的掃瞄裝置上掃了一下,大洞穴入口的玻璃門就這麼打開了。

  伊森卻掉頭朝走廊裡走去。

  「柏克先生,你要去哪兒?」

  那聲音聽起來像是在尖叫。

  如同蘇格蘭民間傳說中報喪女妖所發出的長長哀號。

  完全不像人類的聲音,聽起來似乎飽受痛苦。

  他以前就聽過這聲音,此時再度聽到,不由得令他不寒而慄。

  「柏克先生!」

  伊森在走廊裡慢跑起來,耳邊的尖叫聲也越來越響亮。

  「柏克先生!」

  他在一扇寬大的窗戶前停下了腳步。

  透過厚厚的平板玻璃,伊森能看到裡面的實驗室。

  實驗室裡有兩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還有戴維·皮爾徹。

  一隻怪獸被他們圍在中間。

  伊森再定睛一看,怪獸被捆縛在一張金屬輪床上。

  兩條腿的膝蓋都被厚實的皮帶綁得緊緊的。

  上半身以及肩部也各捆了一條皮帶。

  還有第五條皮帶把它的頭固定起來。

  怪獸的兩隻粗壯的手腕和腳踝都被結實的不鏽鋼手銬銬在了輪床兩側,被皮帶捆縛住的身體就像遭受了電擊一般,劇烈地抖動不已。

  「你不該來這裡的。」馬庫斯來到伊森身旁說道。

  「他們在對它做什麼?」

  「行了,我們趕緊走吧。如果皮爾徹看到你在這裡,他肯定會不高興……」

  伊森伸出拳頭,重重地敲擊面前的玻璃。

  馬庫斯喊道:「噢,天哪!」

  玻璃窗裡面的三個人都轉過頭來。

  兩名身穿白大褂的科學家陰沉著臉,皺起眉頭。

  皮爾徹對他們說了幾句話,之後便朝實驗室的門口走來。他打開門時,怪獸的叫聲更大更清晰了,在走廊裡迴蕩著,猶如從地獄傳來的可怖呼喚。

  皮爾徹出來之後,他身後的門迅速關上了。

  「伊森,你有什麼事嗎?」

  「我正要出去的時候,卻聽到了尖叫聲。」

  皮爾徹轉過頭去,看著厚厚的玻璃窗。怪獸要麼是鎮靜下來了,要麼是力氣已經耗盡了。此時只有它的頭還在皮帶下面轉動著,它的尖叫聲也減弱成了低沉嘶啞的吼聲。伊森看到一顆巨大的心臟正在透明的皮膚下面劇烈地搏動著。他只能看清怪獸的顏色、形態以及動作,卻沒法看清它身體的其餘細節。

  「這可是個大傢伙,對吧?」皮爾徹說,「它的體重達到了三百一十七磅[註2],是迄今為止我們所見過的最大的雄性之一。你可能會認為他是一支大族群的領袖,可是今天早上我的狙擊手卻發現它孤身出現在峽谷裡。它被注射了四百毫克舒泰麻醉劑,這樣的劑量足以令一頭成年雄性美洲豹倒下,不過當我們抓到它時,它卻只是行動有些遲緩而已。」

  「這種麻醉劑的藥效能持續多久?」

  「大約只有三個小時。等藥效退去之後,最好得把它關起來,因為它們清醒之後會變得異常狂暴。」

  「它的個頭好大啊。」

  「沒錯,它的確比跟你搏鬥過的那幾隻要大得多。毫不誇張地說,如果你在山谷裡遇見的是它,那麼今天我們就不可能站在這裡彼此交談了。」

  「你們在對它做什麼呢?」

  「我們準備切除它頸部底端的一個腺體。」

  「為什麼?」

  「艾比怪獸是通過信息素[註3]來彼此交流的。它們通過信息素向同類發出信號,從而引起對方的回應。」

  「人類不也是這樣的嗎?」

  「沒錯,不過人類在更本能和更寬泛的層面上使用信息素,比方說異性之間的相互吸引,母親和嬰孩之間的彼此辨認。而艾比對信息素的使用更像我們對語言的使用。」

  「使用語言……那麼你們為什麼要做這種相當於割掉它舌頭的事情呢?」

  「因為我們最不希望發生的就是它設法將自己陷入困境的事情告訴給同類們。當然,我很愛我們的通電圍柵,也對它充滿了信賴。可是,如果知道圍柵另一面聚集著好幾百隻試圖救出同類的艾比,我還是會覺得不太舒服。」這時皮爾徹低頭看了一眼伊森的腰間,「你還是沒有帶著你的左輪手槍。」

  「我現在是在山中的基地裡,帶不帶槍有什麼要緊?」

  「這當然要緊,伊森,因為我要求過你得這樣做。其實這很容易做到,不是嗎?只是隨時隨地帶著你的槍而已。你來看看這可怕的一幕吧。」

  伊森將視線轉回到平板玻璃那裡。

  其中一名科學家正俯身靠向那只艾比的臉部,並用手中的一支筆型手電筒照射它的左眼,它發出了「嘶嘶」的叫聲。

  看上去它的高度大約有六七英呎。

  它的手臂和腿部全是緊實的肌肉,似乎是一條條扭曲糾纏在一起的鋼纖維。

  伊森沒法將自己的視線從怪獸身上移開。

  它的黑色爪子跟伊森的手指一樣長。

  「它們聰明嗎?」伊森問道。

  「噢,相當聰明。」

  「能與黑猩猩相當嗎?」

  「它們的腦容量比我們的還要大。由於我們與它們有著很深的交流障礙,所以要按我們的方式對它們進行智商測試是非常困難的。我試過讓它們做一連串的社交和體能測試,可它們不是不能完成這些測試,而是壓根兒就拒絶去做。就好像是我試圖對你進行測試,可你卻讓我滾一邊去吧,諸如此類的反應。不過,幾個月前我們倒是捉到了一隻順從的樣本。它是雌性的,我們給它起名叫『瑪格麗特』,關在九號籠子裡。它的敵意程度比較低。」

  「低到什麼程度?」

  「我在它的籠子外面擺了張桌子,然後我就坐在桌子對面對它進行記憶測試。那時我讓兩名守衛站在我身後,他們各舉著一把大口徑散彈獵槍瞄準它的胸口,可它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任何攻擊性。」

  「你是怎麼對它進行測試的?」

  「我用的是一種簡單的兒童記憶遊戲。你跟我一起走走吧。」

  皮爾徹敲了敲玻璃窗,朝裡面的科學家們舉起了一根手指。

  他們往走廊盡頭的玻璃門走去,馬庫斯跟在他們身後十英呎遠的地方。

  「我用的是硬紙板小卡片。卡片的一面是空白的,另一面印著各式物品——一隻青蛙、一輛自行車或一杯牛奶。我把卡片有圖畫的一面朝上,擺放在瑪格麗特面前的桌子上,讓它觀察這些圖畫。我們先從簡單的開始,起初一次擺五張卡片,接下來再增加到十張。它每次可以看兩分鐘,然後我就把卡片全部翻過來,這樣它就看不到那些圖畫了。接下來,我從另一個裝著同樣卡片的袋子裡隨機取出一張卡片,比方說我取出一張印著一杯牛奶的卡片給它看,它就會伸出爪子來觸碰桌上被翻轉的卡片,我再把它選擇的卡片翻過來,看它是不是選對了。」

  「它的測試結果如何?」

  「伊森,我們最後進行到一次讓瑪格麗特看一百二十張卡片,而且只給了它三十秒的時間來記憶卡片的擺放位置。」

  「她全都選對了?」

  皮爾徹點了點頭,內心的驕傲溢於言表,「它全都記住了!」他停下腳步,指著一扇門上的小窗戶,這扇門看起來只能用門卡才能打開。「我把它關在這裡面的。你想見見瑪格麗特嗎?」

  「一點兒都不想。」

  走廊天花板上的螢光燈反射在了玻璃窗上。

  伊森伸出兩隻手來圈在眼睛,透過玻璃窗向內張望。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皮爾徹說,「不過我並不認為它是個例外,我是說從智商方面來看。它只是性情脾氣跟其他艾比不一樣罷了。當然,如果它認為只要撕裂我的喉嚨就能逃出去的話,它應該也會立刻動手的。」

  這個用作籠子的房間裡除了地板、牆、天花板和怪獸之外,就別無他物了。

  被稱作「瑪格麗特」的傢伙正坐在角落裡,雙腿彎曲在胸前。它用一雙不透明的小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門上的玻璃窗。

  「我已經教會了它使用五十二種手勢。它學得很快,也表現出了和我們溝通的願望。可惜它的喉頭構造跟我們很不一樣,沒法講話,起碼沒法用我們能理解的方式講話,它完全做不到。」

  這隻怪獸看起來像是在冥想一般。

  看到這樣一隻靜坐著的溫順的怪獸,伊森的內心感到無比震撼。

  皮爾徹說:「不知道你今天早上有沒有看我的報告。」

  「還沒呢,我從家裡直接就趕過來了。」

  「我們讓一名新人從生命暫停狀態復活了過來。他叫韋恩·約翰遜。今天是他重生的第一天。現在他很可能剛剛在醫院裡甦醒過來,帕姆負責幫助他初步適應新環境,不過在未來一段時間裡,你可能會被叫去幫忙。」

  「沒問題。」

  「我希望監視小組的泰德有幫上你的忙。」

  「的確如此。」

  「那麼你很快就會開始與你過去的老搭檔接觸嗎?」

  「我今天晚上或明天就會去找她。」

  「很好。你想好策略了嗎?」

  「還正在想呢。」

  「你每天都得向我彙報你的工作進展。」

  伊森說:「戴維,關於你昨天晚上在電話裡說的……」

  「行了,別再提這事兒了。我只是覺得應該讓你知道。」

  「我想再次告訴你,我為你所失去的感到非常難過。如果你需要任何……」

  皮爾徹注視著伊森,眼睛裡分明充滿了怒火,可語氣卻異常冷靜,「你得找到是誰對我的女兒下了毒手。我需要你做的就只有這個,沒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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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註1] 約合9.3平方米。

  [註2] 1磅約合0.45千克。

  [註3] 信息素:同種個體之間相互作用的化學物質,能影響彼此的行為、習性乃至發育和生理活動。信息素由體內腺體製造,直接排出散發到體外,依靠空氣、水等傳導媒介傳給其他個體。從低等動物到高等哺乳動物都有信息素。由於信息素靠外環境傳遞,故又稱外激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