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比亞斯藉著火光來溫暖一雙髒兮兮的手。
他在深山裡的河邊紮營,而這深山就是曾經的愛達荷州。
從他所坐的地方可以俯瞰整個山谷,也能看到沉入深谷中的落日。
他離松林鎮已經如此之近了。
在今天更早的時候,他還瞥見了松林鎮東面那片頂部呈鋸齒狀的峭壁。
阻礙他前往通電圍柵那裡的唯一問題是:小鎮南部邊緣的森林中遍佈著一千多只艾比怪獸。即便是處在離它們兩英里遠的地方,他還是能嗅到它們的氣味。他希望它們今晚就離開那片森林,那樣他就能毫無顧慮地回家了。
躺在地上好好睡上一覺的念頭不時誘惑著他。
倘若能睡在厚厚的柔軟松針上,一定非常舒服。
可是他知道,如果真的把這個想法付諸行動的話將是多麼的愚蠢。
他已經在一棵松樹上架設好了露營袋,那裡離地面足足有三十英呎高。他記不清自己已經像這樣在露營袋裏度過了多少個夜晚,再多睡一晚也不會怎樣吧。
而且,到了明天晚上,要是一切都進行得如計劃般順利,並且他也能設法讓自己在荒野裡的最後一天沒被怪獸吃掉,那麼他就能躺在溫暖的被窩裡睡覺了。
托比亞斯打開背包,將手探入包底。
他的手指碰到了那個裝著他的煙斗、一盒來自西雅圖安德拉酒店的火柴和一包煙草的布袋子。
他將布袋子裡的所有東西都取出來,放在一塊大石頭上。
真是奇怪,他曾無數次想像過此時的場景。
這場景已經深深地紮根在了他的腦海裡。
這是他在荒野中度過的最後一夜。
他帶著一磅煙草——這是他認為自己所能承載的最大重量,在荒野中的頭幾個月裡,他就將這些煙草差不多吸光了,只剩下了足夠吸一次的量,打算留著在回家前的最後一夜吸食。在今夜之前,有好多個夜晚他都差點兒忍不住要將剩下的這點煙草吸食殆盡。
而他也有非常充分並且合理的理由這麼做。
你隨時都可能死在這荒野當中。
你是不可能回得了家的。
不要等到快被怪獸吃掉時才後悔先前浪費了足夠吸上半個小時的煙草。
可是,他終究還是忍住了,儘管他認為這樣忍是毫無意義的,因為他覺得自己能回家的概率幾乎為零。此時此刻,當他打開裝著煙草的塑料袋,嗅著裡面的香味時,他覺得這是自己人生中最為幸福的時刻之一。
他慢條斯理地將煙草塞入煙斗裡。
並用一根手指將它們慢慢往下按壓,確保每一根菸草都呆在煙斗中最適當的位置。
他順利地點燃了煙草。
他把煙桿湊到嘴邊,大大地吸了一口。
天哪,這香味實在了得。
煙霧瀰漫在他的頭部四周。
他向後靠在樹幹上,盼望著這是最後一次睡在樹上了。
天空漸漸變成了粉紅色。
他能從河面上看到天空的顏色。
他就這麼吸著煙斗,看著潺潺流動的河水,心裡想著這是許久以來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像個真正的人一樣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