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4 章

  秦長歌十分害怕兒子那個構造不同他人大腦的腦袋,會冒出什麼奇怪猜想,正想簡單解釋下,包子已經瞄一眼隨後跟來的楚非歡,神秘兮兮的湊到老娘耳邊,悄悄道:「難道他去逛窯子,你去抓姦,然後你兩個打起來了?乾爹趕去勸架?或者你去逛窯子,他去抓姦,乾爹去抓你們的奸?我看後面這個比較可能?」

  他一臉嚴肅的瞅著秦長歌,搖頭道:「我說娘,作為西梁國未來的皇帝,逛窯子這類事體據說有助於國力發展百姓民心安定,我不必管,但作為你兒子,我有責任提醒你一句,那個,逛窯子,不衛生。」

  笑嘻嘻俯身,在兒子耳邊悄悄道:「明天我去和你爹說,給你再添兩個東宮師傅,一個管在你吃飯時授課,一個管在你解手時教學,以形成對你的全方位更完善有目標高效率的教育體系,太子爺,如何呀?」

  「不如何,」太子爺肅然,伸手來扶他娘,「兒子的區區學業,怎敢讓日理萬機的娘您親自操心?娘,來,你去睡,我給你端燕窩羹。」

  「乖,真孝順,」秦長歌去洗漱了,舒舒服服任兒子服侍了爬上床,慢悠悠的喝愛心燕窩羹,抬眼問楚非歡,「你又用你的能力了?非歡,你氣色不好,我說過你不要輕易動用的。」

  「沒事。」窗櫺下一線微光裡楚非歡素白容顏意蘊疏淡,那水墨般清淡裡幾許深濃不願為人所知,時間久了卻亦如印痕深入化石般折枝橫斜,歷久不改,又或是習慣了某種存在,在的時候只覺得淡若清風,然而假如有一日失去,卻空落震驚有如曠野裡突逢閃電,迅猛間恍惚經年。

  「昨夜只覺心神不寧,非同往常,聽溶兒說你們出城了便尋了來,素幫主倒是巧遇,他好像是剛回京,想在施家村借宿,卻遇上了滅村慘案,」楚非歡神情間有些不贊同,「你和他身份都非同尋常,實在不該貿然單身出行。」

  苦笑了一下,秦長歌道:「知道了。總之,昨夜之事實在湊巧,但是也因禍得福確定了一些消息,我心中一直的懷疑也解開了些許,也算是收穫吧——非歡,你有心事?」

  「嗯……」正對著虛空處出神的楚非歡怔了怔,方道:「昨夜一見素幫主,覺得他神情有些奇怪,所以想著……」

  「別,」秦長歌一挑眉,「你不能再費神了,非歡,不要小瞧我的本事嘛,如果真有什麼不對,我會知道的,何況素玄,一直是我們同道中人。」

  「嗯,」楚非歡也沒堅持,突道:「長歌。」

  「嗯?」

  「做好準備。」楚非歡語氣淡漠,字字間卻隱有筋骨。

  「飛鯊衛潛入西梁了。」

  他攤開手掌。

  如玉掌心,淡淡一個拓印,形如飛鯊,騰水而起,利齒森森,驚波掠浪。

  「連僻居離海之國的勢力都已來到,我們還有什麼理由不懷疑,」楚非歡看向東方和北方,目色深深幻化刀光,「……殺機正在,步步逼近?」

  黃金簟,玉局床,春風十里送庭燎,耀亮龍章宮鳳闕龍樓。

  深殿高闊,四十八行龍於殿頂飛舞盤旋,瞠目下望,與龍章宮中人一同俯視他掌中墨跡淋漓的長卷。

  「龍飛鳳舞運巨筆,億萬驕子我最狂,展箋便題江山卷,羞殺李杜與蘇黃!」

  字跡恣意,足可破紙而出,確實夠「龍飛鳳舞」。

  黑金絲繡麒麟衣袖緩緩拂過墨卷,修長手指一字字撫過,帶著一份難以察覺的珍重和悵然,蕭玦斜倚榻上,深黑眸子緩緩抬起,看向榻下長跪的乾元四年會試主考洪嘉石。

  「嘉石,會試不是殿試,這是你們禮部的事,你單單的將這一份糊了名的墨卷挑出來送進宮給朕,是何用意?」

  雖有年紀但因保養不錯,仍面如冠玉的洪嘉石,不急不忙叩首,「啟稟陛下,微臣怎敢將些許雜務拿來煩擾陛下,會試墨卷已經全部勾選磨勘完畢,唯獨這一份,微臣將之在中選與落選的兩堆卷子中換來換去,實在無法決定,只好求助陛下聖聰。」

  「哦?」蕭玦一笑,「嘉石,你是老主考了,一份墨卷,中或不中,如何能沒個把握?於文章一道,朕可及不得你。」

  「臣不敢,」洪嘉石肅然道:「此卷非關文章,考生經義策論詩賦都是極好的,只是卷中這一句,卻奇峰突出,於韻律不合,且行文狂放非人臣氣象,此等墨卷,微臣實是不敢取,但其餘文字卻字字珠璣,中肯切實,非胸中有大丘壑者不能為也,會試是國家重典,旨在選拔人才,微臣亦不敢為一己猜度而失國家棟樑——遂來求陛下特典。」

  再次看了看那詩,蕭玦將卷子一擱,突然一笑,朗聲道:「你這老狐狸,裝什麼裝?明明這是中卷,你怕擔了關係,提前來通知朕——去罷!朕知道了!」

  洪嘉石一笑,收起墨卷,行禮如儀的退了出去。

  龍章宮燭影明亮,映著最近養病所以養得精神不錯的蕭玦容顏,他凝視著那燭火,突然一笑。

  「你也怕落榜丟面子?知道老洪公正謹慎,故意用這辦法提醒我來著?說起來你還是自己考的?你這奸詐的女人。」

  他手指無意識在龍案上輕輕劃剛才那四句詩,喃喃道:「可是朕就愛你這份奸詐……那些中規中矩只知獻媚取寵的女人,那些只知梳妝打扮衣服頭油的女人,哪及得你奸詐得有意思?……多麼懷念當年一起征戰沙場,殺人無數的痛快日子啊……」

  「咦?」他突然挑眉,「羞殺李杜與蘇黃?李杜是誰?蘇黃是哪個?你這臭女人,這又是你哪個藍顏知己?」

  乾元四年四月初一,會試發榜之日。

  一早便見滿街士子蜂擁而向貢院,揣著滿懷的希望與興奮,去大紅榜上從上到下的搜索自己的名字。

  家境富足的,還派小廝徹夜守著,以便第一時間得到好消息。

  秦長歌才不會滿身臭汗的和士子們擠著看發榜,她很忙——她正在小院子裡,隆重舉行具有西梁國太子殿下以及城西趙家小雜院門童雙重身份的蕭溶蕭包子的生日宴會。

  重生後為包子做的第一個生日,當然要豐富點、囂張點、與眾不同點、以滿足蕭包子特立獨行的人生風格。

  壽星公對自己的生日記得那是相當清楚,往年沒娘,凰盟上下給他慶生,他沒勁,所以一定要拖個娘來慶祝,所以他以前大街認娘的壯舉,雖說是隨機性的,但是四月初一那是一定要認個娘的。

  今年娘是現成的了,包子省事了,提前一個月就開始在娘耳邊叨念,要求遲到的娘將他這許多年期盼守候,導致的心靈受損和精神損失予以賠償,秦長歌曾經因為心情大好,也就答應下來——怕什麼,多年?多少個年?滿打滿算,一個巴掌都數不過來,四年,四個願望,沒問題!

  結果包子提第一個願望,她笑著點頭,第二個願望,皺皺眉,也點頭了,第三個願望,她陰森森的看著包子,第四個願望剛開口,秦長歌的陰笑就變成了殺氣隱隱的笑。

  你還真敢提!

  而當時在旁邊的楚非歡,正在喝茶,一口水便嗆到喉嚨裡了。

  包子穿一身小錦袍,含著手指站在當地,眨著大眼睛左瞅瞅他娘,右瞅瞅他乾爹,對他們臉上的表情很有點無辜,半晌攤開小胖手,一臉鄙視,「食言而肥,小心發胖。」

  「我不食言,」秦長歌殺氣騰騰的笑完了,很愛心的撫摸包子烏光黑亮的發,「你且等著罷!」

  於是生日當日,秦長歌親自下廚,磨刀霍霍,連發榜這個萬眾期盼的日子都沒理會。

  據說她為了某人的第一個願望,準備了很多東西,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甚至動用了凰盟屬下中川高級技師,做了什麼「模具」。

  做菜……大概是做菜吧?需要盤子碗碟鍋,沒聽過還要「模具」的啊。

  天知道會搞出什麼東西來?以她的人品……實在很不值得期待啊……

  一桌子人都面色端肅的等著。

  楚非歡、祈繁、容嘯天、祈衡、素玄、壽星公,還有本想在冠彤宮大擺筵席邀集百官給太子爺慶壽卻被某人不知好歹的嚴辭拒絕,無奈之下只得擠到小院子裡體驗民間祝壽感覺的壽星公他爹。

  一桌子人懷著不安揣測帶著古怪表情揣測著等下的「生日大餐」的時辰,只有楚非歡神情不變的低聲問素玄:「後來找到了沒?」

  「沒有,」素玄搖頭,「我一路追上他,打了三場,一直到觴山飄香峰峰巔,他不知怎的突然出了破綻,我沒收得住便將他打下崖去了,後來我下去看沒見著屍體,最近幫裡也一直在找,沒這個人蹤跡,現在想來,他當時有恃無恐的樣子,改換路線到觴山山巔,大約是那裡有人接應……哦對了,明霜中蠱了?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