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長歌前行幾步,突然縮了腳。
腳下,一碧晶瑩,水波粼粼,竟然彷彿玉梭湖水。
可是這裡明明是石室,哪來的湖水?如果是湖水,為什麼又不濕鞋?
仔細一看,才發現原來地面中央,有一處地方竟然不是石塊,而是透明的巨大水晶,水晶打磨得極為精細,看得見地下波光蕩漾的深碧湖水,人行走其上,竟如在水中行。
這裡果然是玉梭湖底。
秦長歌突然想起前世某著名武俠小說裡某著名武俠人物的奇遇,依稀也有湖底石室的經歷,可是人家最終學得絕世武功,自己呢?自己好像可沒這般好運氣。
這石室華貴富豔,錦被翻紅韻味旖旎,萬一某人淫心大發,直接要今晚提前過洞房,怎麼辦?
秦長歌歡喜的奔著堆滿衣服的那個石榻而去,嬌笑,「我睡這張床。」
白淵斜倚石壁,微笑道:「那是我的衣服,你要睡在我的衣服堆裡?」
他一伸手,抓過秦長歌,神情溫柔的道:「來,如花,如此神妙之地,良辰美景不可辜負,既然我遲早要娶你做妾,咱們不如今日便在此地,洞房吧。」
「她還在郢都。」太師府裡楚非歡平靜的看著蕭玦,「陛下,你們的人都沒有消息麼?」
「沒有,真是一群廢物!」蕭玦焦灼的在地下轉來轉去,才一天工夫便已微見精神憔悴,眼下出現淡淡青黑,今天已經有十個前來回事的大臣被他趕出了門,腳下嵌金磚地都似快要被他一直未停的步子磨薄。
包子跪在錦椅上,雙手合十喃喃自語,蕭玦湊近了去聽,卻是,「神啊,我家臭娘一不殺生二不害人三不搶人東西四不放火投毒……最最老實良善品德高尚……請一定要佑她這樣的好人平安……算了,我都不好意思說了,重來……我家娘雖然殺生害人搶東西放火投毒,奸詐狡猾人品惡劣,其實不算太壞……真的……」
蕭玦不忍卒聽的伸手點了兒子睡穴——求求你安靜點,上天若真有知,像你這麼個禱告法,九天神佛立刻就會一個雷劈下來。
有種人,真是不說話比說話要令人有幸福感。
楚非歡小心的將包子抱上床蓋好被子,道:「陛下,不要以為他不擔心長歌,他只是看你焦灼,自己也有點慌,用胡言亂語來紓解緊張罷了。」
蕭玦嘆息一聲,在兒子床邊坐下,撫了撫他嫩紅的小臉,道:「我知道……只是我不能不擔心,中川的那批人已經被俘虜,祁衡也已經找到,但是無論誰也不知道長歌的那輛馬車去了何處,只知道被一個武功極其非凡的人搶走了馬車,楚先生,你知道的,這天下武功高強人士,除了我們這邊的素玄,其餘都算是我們的敵人,長歌落在強敵之手,這叫我如何放得下心!」
楚非歡頷首,「中川『潛狐』,潛伏郢都多年,如果是郢都的武林高手,他們應該認得出,既然不知道,那就應該是西梁之外,他國人士。」
「難道是水鏡塵?」蕭玦霍然轉身。
「不能確定,」楚非歡輕輕皺眉,燈影下他看起來似乎憔悴得比蕭玦更厲害些,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在堆積如山的凰盟各類信息中繼續翻閱,楚非歡慢慢道:「無論是誰,我可以確定的是,他還沒有離開,陛下,我們如果找不到他們,就得另想辦法了。」
「你的意思,引出他們?」蕭玦反應極快。
「嗯,選擇一個時機,拋出一個誘餌,引蛇出洞。」楚非歡目光轉向沉睡的包子,嘴角露出一絲憐憫的笑意。
「陛下,溶兒的六歲生日,快到了。」
石室內,花紋繁複的翠玉小鼎中燃起瑞腦香,那是六國間奉為珍品的名香,據說,有助眠安神補腦壯陽功效。
尤其最後一種功效,使之身價百倍,素來為六國豪族趨之若鶩。
秦長歌人在白淵臂彎,手抵著他胸膛,白淵身上混合柏葉和松針的疏淡香氣一陣陣傳來,他俯首注視秦長歌的表情春風無限,眼神卻平靜如腳下凝玉一般的湖水。
這個男人……他心裡想的到底是什麼?秦長歌素來很擅長洞察人心,然而對著白淵,只覺得如同面對流動的風翻捲的雲,變幻無定蹤跡難尋,他的親暱帶著淡漠,他的溫柔深藏陰冷,他攬人入懷的姿勢無比溫存,懷抱卻空漠寂然彷彿那只是一座空城。
這個權傾天下,隻手遮天,等於擁有整個東燕國度的男人,他為何還會寂寞?
青玉貝殼狀油燈裡燈火黝黯,映得石室內影影綽綽,氣氛迷離,相擁的男女,以一種曖昧的姿,各自揣著各自的思緒。
暗黑裡秦長歌眸子閃閃發亮,在白淵微笑著將她攬得更緊了些時並不抗拒,甚至還向他很羞澀的笑了笑。
隨即很忸怩的低低道:「人家……今晚不成。」
「唔?」
「那個……那個……」秦長歌眼波流動,欲語還休。
白淵眼神一閃,笑道:「這麼巧?哦不對,這麼不巧?」
「你不信麼?」秦長歌坦然將手一張,「那麼,你來檢查吧。」
白淵愕然……這是女子會說的話?天下有這般厚顏的女子?
秦長歌面不改色,「反正咱們遲早要洞房,反正遲早我都是你的人,早被你看遲被你看都一樣,我這人不喜歡被人誤會,夫君,良人,如果你不怕撞紅忌諱的話,你儘管來吧。」
她嬌笑著撲入白淵懷中。
白淵一伸手扶住她的肩,他的神情已經恢復了正常,微笑看著秦長歌,道:「既如此,也不必急在一時,我的妾本來便不當同尋常人家納妾,這山地湖底野合,終究委屈了你,還是等回國,八抬大轎風光娶你過門,給你一個不下於正室的洞房花燭吧。」
秦長歌嫣然道:「那是夫君愛重妾身,妾身謝了……對了,至今不知夫君大名,著實失禮,還有,你我即有姻緣之約,那麼到底回哪國,夫君可否告知?」
「我名……陳淵,至於回國,是回東燕。」
「陳?耳東之陳,還是成敗之成?」秦長歌抬頭笑問。
那雙月光滿海意象無限的雙眸,突然光芒一斂又盛,宛如滄海之上,突起長風,掀起碧浪千頃,遮住了那光華明燦的月色,卻是一起又滅,瞬間浪靜風平,而明月如故。
他淡淡道:「陳姓是我東燕大姓,你夫君我尤其是此族靈魂人物,你記住了,將來回國,可不能太失身份。」
秦長歌極其乖巧的應了,白淵牽著她的手邁向石榻,笑道:「床只有一張,縱然不行夫妻之禮,同榻而眠卻是不能免,來吧。」
秦長歌溫柔婉孌的謙讓,「夫君先請,妾身睡在床邊便可以了,有什麼端茶倒水的,也方便侍候。」
「你真是可人兒,」白淵手一伸,雙臂張開,「來。」
秦長歌怔了怔,白淵挑眉對她望瞭望,又對自己衣服示意。
秦長歌這才想起白淵國師大人是在等她這個「小妾」服侍寬衣。
啊……睿懿級別的寬衣待遇,白淵你一定會折壽!
不過秦長歌對於佔便宜的事其實沒多大抗拒,反正脫的是他的又不是自己的。
嘖嘖……身材真好,多麼精煉多麼細緻多麼優美多麼流暢的線條啊……
秦長歌毫不客氣的幫白淵剝衣服,羞羞答答卻又不肯停手,一直脫到只剩褻衣,猶自打算繼續。
反倒是白淵自己在被剝光前,似笑非笑的擋了她的手。
他躺下前,衣袖一拂滅了油燈,手指一彈,一直開著的石室的門,立即緩緩合攏,聽那門移動的聲音,石門相當沉重。
黑暗而寂靜的石室內,同床而臥的男女,各自安睡,鼻息沉靜,一副好夢沉酣的模樣。
誰的夢裡,都有誰?
夜半。
沉寂的黑暗裡,秦長歌睜眼。
滿額裡慢慢沁出細密的汗水。
……不行。
試了大半夜,無論如何都不能解開被鎖的穴道,白淵的手法極其古怪,鎖脈的力道深入內腑,氣勁陰寒,秦長歌左衝右突,都無法衝開。
黑暗中她目光閃閃,一直安靜垂在自己身側的手掌靜靜攤開。
手掌白淨光潔,沒有任何飾物,秦長歌慢慢的伸右手,抵近自己的左手掌根之處。
她屏住氣息,手指一挑,掌根處突然起了一層皮膚狀的薄膜,那薄膜望之極似人手皮膚,上面居然還隱約可以看見掌心紋路,秦長歌慢慢將薄膜揭起。
地下水晶透出的藍色水光照得石室一陣幽藍,光線看起來有幾分陰森,陰森的藍光裡女子在自己手上揭起一層皮。
著實有幾分詭異。
秦長歌極慢極慢的揭著,生怕薄膜和皮膚分離時發出的哧哧聲響會驚醒白淵。
白淵一直斜對著她,睡相甚是安詳。
秦長歌已經揭到了指節第二節處。
白淵突然翻了個身。
秦長歌立即縮手,但也只來得及縮回正在揭那層假皮的右手,左手卻好巧不巧的被白淵壓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