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2 章

  這本就是秦長歌的心理戰術,陰離好武,資質卻不甚佳,手下有班晏那樣的絕世強人,怎麼可能不心生忌諱?果然那一聲班晏,驚得陰離回首,導致被擒。

  陰離目光隼厲的盯著楚非歡,楚非歡根本不看他,手中劍緊了緊,劍氣透喉,陰離根本說不出話來。

  秦長歌已經帶著曖昧的微笑,伸手到陰離懷裡去摸,被蕭玦一把拉開手,道:「我來尋解藥。」

  秦長歌笑了笑,道:「小心。」

  蕭玦戴起手套,從陰離懷裡摸出一大堆瓶瓶罐罐,不由皺眉,現在哪有時辰一一慢慢試?

  還沒來得及細細尋找,長街上一聲低嘯,隨即砰砰砰砰連聲,從街頭開始,長街上所有的地面突然一塊塊爆翻而起,仿若地下有金剛力士施無窮膂力,正移山倒海,洶洶而來!

  而每塊翻起的地面,都躍出一個身影,男著灰衣女著綵裳,輕功曼妙,有種詭異難言的姿態。

  低嘯由遠而近,自那些柔曼男女頭頂捲過,掠地颶風般剎那近前,人還未至,衣袖一揮,彩光衝天而起,夾雜著淡淡的腥氣直向三人竄來,如一條斑斕巨蛇,張開血腥大口撲面而至。

  三人根本不避,楚非歡默不作聲將陰離向前一頂,蕭玦立即拉著秦長歌躲到超級擋箭牌陰離身後。

  彩光一收,現出班晏窈窕身形,半邊秀眉高挑,冷冷道:「卑鄙!」

  秦長歌刷的一下從陰離身後探出腦袋,答:「難道你要我挾制了貴大祭司卻不用他?和愚蠢比起來,我寧願卑鄙。」

  班晏窒了窒,她並不善言辭,半邊鬼臉一抽搐,看了看陰離,卻真的是不敢出手了。

  水鏡塵卻如流泉般滑了過來。

  他滑過來的時候還是空手,軟劍系在腰帶上,滑到一半,不知怎的手中突然出現了淡銀色的劍狀物,似有若無,光華內斂,彷彿真氣凝化而成,他手指一動,那虛幻的「劍」突然扭曲流動,成了刀,再一動,成了槍,再一動,成了戟,變化萬千,流動無定。

  他手一揚,最後出現的「氣戟」,直直捅向蕭玦後心。

  蕭玦立刻將陰離拖來一擋,與此同時班晏一個翻身倒飛而起,嚓的掠過來,手中一道彩光鏗然一架,怒道:「大祭司在他們手中!」

  水鏡塵微笑,「哦……抱歉,我忘記了。」

  班晏哼一聲,撤開兵器,誰知她手剛一挪開,水鏡塵掌中氣戟再次成為氣槍,光芒暴漲,一槍搠向陰離!

  「你!」班晏氣得幾乎吐血。

  那一槍去勢狠厲,好似不搠死陰離不罷休,卻在半途突然折成兩半,變化成了雙節棍,前棍忽的一折,風聲呼呼直擊楚非歡面頰!

  楚非歡卻已在先前班晏架開水鏡塵那一刻便滑了出去,那猛烈的棍風直直打在他身後,豁拉一聲地面出現一個長形大坑。

  此時秦長歌那邊已經成了一個長蛇形,陰離被頂在最前,楚非歡其後,蕭玦最後,秦長歌被護在中間。

  四人踢開虛掩的大門衝出台階,小鎮上長街淒冷,風聲呼嘯,樹梢上的夜鳥仍然在沉默的下望,各處殘破的簷下掛著幽暗的燈籠,在風中有節奏的搖晃,那悠悠搖擺的姿態,令人看著有些發窒,混沌的黑暗裡飛雪旋轉著飄落,冰雹仍然夾雜在雪中不斷墜落,簌簌聲裡有種憋悶的沉靜。

  每個人都覺得心裡緊緊的,想說話都有些憋不上氣。

  長街上,從地底竄出的彩蠱教等玄螭屬下投鼠忌器,面面相覷,楚非歡一言不發,只是冷然將陰離向外頂了頂,諸人便只有後退。

  外圈卻突然出現了些素衣麻冠的男子,並不後退,僵僵的站立在那裡,眼睛只看著水鏡塵。

  楚非歡冷笑道:「不用看,儘管攻擊,你們谷主,一定是很希望陰大祭司趁亂被殺的,省得被我們挾制。」

  班晏的臉色變了變,水鏡塵已經悠然笑道:「很好的離間計,可惜我和大祭司早已捐棄前嫌,結為盟友,南閔國滅,我們之間已經沒有利益紛爭,卻有了共同的敵人,任你怎生離間,都是沒用的。」

  楚非歡不理他,只是微微偏頭,聽秦長歌細語,隨即在她掌心寫字,隨即握緊了她的手。

  「是嗎,」蕭玦接口笑道:「誰說沒有利益紛爭,殺了朕,滅了西梁,地盤怎麼分?這是不是得爭?」

  「陛下,天下傳聞你英風磊落,仁厚天子,不想也心思如此詭詐,」水鏡塵面帶欣賞的看著蕭玦,淡淡道:「只可惜我們都不是三尺幼童,利弊權衡,得失輕重,自有分寸,不勞賜教。」

  他一彈手指,指中真氣所化之槍突然又成了劍,光彩如虹一耀,他冷然道:「擋住他們!不許傷及祭司大人!」

  轟然一聲,內圈彩光花蝶般招展,外圈素衣流泉般奔瀉,一陣眼花繚亂的走步,各走方位,長劍相交,鏗然聲響裡,劍幕如牆,森然林立。

  秦長歌突然仰頭,長嘯。

  女子聲音尖利,嘯聲又帶了充沛真氣,宛如一根極細的利線噝噝的割過平靜沉滯的空氣,刷的一下將夜的肌理悍然割開。

  砰砰砰砰連響,整條長街上的紙燈籠都炸了開來,搖搖欲墜卻沒墜,仔細看去似有細線相連,而此時楚非歡清嘯之聲也已到了,新一輪摧毀中,細線紛紛斷裂,燈籠墜地,啪啪連聲中燃起黃綠色火焰,隱約火焰中還有蠕動的物體,掙紮著被燒滅。

  水鏡塵和班晏都面色一變,蕭玦不待他們反應,一仰首厲嘯干雲,撲啦啦的那些樹上的沉默的夜鳥們,一部分無聲詭異展翅飛向高空,另一部分卻僵僵木木的栽落樹梢。

  哈哈一笑,蕭玦再嘯,這回嘯聲更加響亮清越,遠遠傳開,不似先前,過分瘆人的安靜,連聲音也好像悶在皮鼓裡出不去。

  遠處隱隱傳來雜沓聲響,號角聲,馬嘶聲,整軍聲,外圍陣法陣眼已破,蕭玦的嘯聲傳出鎮外,驚動大軍。

  近處,原本被陣法所困的凰盟暗中護衛的屬下,飛躍而來,一路和南閔中人短兵相接,兵器相交激發的火花,在暗夜中閃出一溜暗光,似不斷眨動的眼睛。

  現在局勢成了詭異的五花肉形,最外圈,是趕來救駕卻不得其門而入的二十萬大軍;次外圈,南閔人和阻攔大軍的陣法;再次,凰盟屬下;再次,又是南閔人;再次,相互對峙的秦長歌蕭玦楚非歡陰離和班晏水鏡塵。

  雙方糾纏在一起,看人數,自然西梁為眾,看情勢,雙方各有弱處,單看誰先搶得先機,誰就贏。

  「蠹鳥陣控人氣息,時辰越久越會為其所趁,所以你才不急著救人或殺我們,是不是啊水谷主?」蕭玦不急不忙,斜睨著水鏡塵,朗聲一笑。

  「劈破長空,沖裂天地,朗朗乾坤,明月如洗。」秦長歌手一引,一隻眼睜一隻眼閉,很滑稽的瞅著水鏡塵,「你那燈籠和鳥做得以假亂真啊,看樣子,以後要是做不成谷主了,做個小販也是奇才啊。」

  水鏡塵毫不動氣的微笑,道:「若是做了,還請太師賞光。」手一揮,兩圈人馬飛快轉動,劍光和彩光交織閃動,看得人頭暈。

  楚非歡冷冷道:「兒郎們,結陣!」

  外圈的凰盟屬下訓練有素,不過須臾之間,亦成日月經天陣法,反攻了彩蠱陣外的水家的屬下,水鏡塵揚眉看了看,輕輕咦了一聲。

  蕭玦秦長歌三人卻已互視一眼,目光中同樣一個字。

  「闖!」

  身形躍起,橫跨長空,呼嘯風聲裡蕭玦青光劍和楚非歡飛魚劍都光芒暴漲,牢牢護住秦長歌,秦長歌則卑鄙的用黑絲拉緊陰離,頂在自己前方。

  四面八方彩光如練,與飛舞的雪花冰雹混雜一起,交織成瑰麗的光網,每隔五個人,光芒便越發豔麗點,彩光躍動,不時射出細小彩珠,宛如雨落霓虹。

  那些光網,罩到陰離身上,對他並無傷害,卻如附骨之蛆,緊追著三人身形,空中不斷有哧哧風聲,交織得越來越密,陣法忽緊忽收,無論幾人奔到什麼地方,都隨之移動,光網所落之處,便如利刃相割。

  本來如果三人散開各自作戰,那麼只要攻開一個缺口,都有望闖關,現在秦長歌不能視物,蕭玦和楚非歡一步也不敢離開,抓著陰離又妨礙了一隻手的施展,是以一時左衝右突無法衝開,三人輾轉騰挪的餘地,越來越小。

  「哧啦」一聲,一道彩練鬼魅般蕭玦背後一個詭異的角度出現,繞過他,擊向秦長歌背心。

  蕭玦青光劍立即橫拍,將那彩練猛力拍飛,那練飛起時突然一蕩,蕩出小小的彩色珠子。

  蕭玦啪的一個鐵板橋,跪地哧然一滑,滴溜溜的彩珠擦著他的左臂掠過,臂上衣袖被那東西輕輕一擦,突然現出絲縷,隨即化成大洞,那洞還在不斷擴大,毒性蔓延極快。

  蕭玦刷的扯下那截殘破的袖子,扔到對面一個彩蠱教徒臉上,那人啪的向後便倒,倒下時臉上肌肉扭曲五官碎裂,猙獰不成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