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倒下,立即就有人無聲無息的補上,缺口瞬間合攏。
蕭玦噝的吸一口氣,大笑道:「什麼玩意!要逼得朕赤膊上陣麼?」
秦長歌摸摸他衣袖,閉目聽風霍然拔刀,劍尖在陰離臂上掠過,帶出一溜血珠,隨即腳尖踢起一大塊翻起的泥土,血珠入土,秦長歌喝道:「一人抓一把!」
蕭玦和楚非歡齊齊伸手,各自抓了一把,同時先塞到她手中,才抓了自己那一把。
琉璃彩蠱,當初秦長歌對付蘊華就用過這一招,以帶血之土破之,尤其陰離的血,彩蠱連陰離身子都不靠近,他的血一定極好用。
果然,接下來彩練光芒雖然還是極盛,但是到了近側,卻會自動一折避開,彩珠也不再飛出,蕭玦和楚非歡對視一眼,齊齊往先前死了一個人的那個方向沖,無論如何,替補的肯定沒有原來陣中那個熟練,要想打開缺口,只有從這裡突破。
然而水鏡塵和班晏見陣法失效,對望一眼,齊齊撲起,水鏡塵身姿流雲,班晏步法鬼魅,一閃便進了陣中,水鏡塵手指一抬,掌間流動的劍氣突然飛射丈許,成了一柄超長的槍,直戳秦長歌咽喉。
蕭玦和楚非歡立即齊齊來救。
水鏡塵要的就是這個。
他微笑著,雙手一分,身姿如梨花飄落,「長槍」突然變成兩柄「短槍」,拉開扇形光幕,左右籠罩撲過來的楚非歡和蕭玦,於此同時彩蠱陣光芒大漲,耀得人睜不開眼睛,彩光中班晏無聲無息已經到了秦長歌上空,「泰山壓頂」,毫無花哨卻殺氣凜然直拍秦長歌天靈。
楚非歡在秦長歌右手邊,離班晏近些,一眼看見彩光裡隱約探出一雙雪白的手,按向秦長歌頭頂,大驚之下也不管即將插向胸口的「短槍」,橫掌上揚,硬接班晏掌力。
「短槍」襲胸。
蕭玦一掌拍出,將槍尖震得歪了一歪,側身的剎那由於角度的問題,他第一眼看見的是即將插入楚非歡胸口的「短槍」。
第二眼看見的是秦長歌霍然回首,無限震驚關懷焦慮擔憂的神情。
她那眼色落入蕭玦眼裡,彷彿重鎚擊落,又或是剛才那一槍擊中了自己,貫穿了胸膛,搠開一個大洞,有森涼森涼的風透進來。
電光石火間忽然掠過一個念頭。
她是愛他的……是不是?
她那麼害怕!
如果,如果沒有楚非歡……
這麼一個念頭一閃而過,卻像一堵牆突然橫亙在了面前,阻攔了直覺會做出的動作。
本來來得及撥開那射向楚非歡的短槍的蕭玦,手突然慢了一慢。
然而也是慢了那麼一慢而已,下一瞬蕭玦迷濛的目色突然一醒,大喝一聲,毫不猶豫的長劍橫揮。
然而高手對決,一瞬便是生死。
掌力落,掌力迎,短槍射,如電光奔襲楚非歡心口。
燦亮的銀色光芒,在脫離唯一可能造成威脅的攔截之後,以一往無前不容躲避的速度,射入。
蕭玦目眥欲裂!
「楚兄!」
「短槍」射向楚非歡胸口。
秦長歌突然閉目橫肩,全力對楚非歡一撞。
楚非歡被撞得身子一歪。
「短槍」呼嘯著穿過他的肩,帶出一溜血花,燦爛開放在漫天冰晶裡。
而班晏的掌力,擊空落地,轟然一聲巨響,地面一層石塊被齊齊整整的毀去。
一聲大喝,蕭玦猛撲過來,他目中閃著怒色,也不知道是恨著班晏還是自己,二話不說一掌便向陰離拍去。
他這一掌含怒而發,十足真力,竟是不打算再將陰離作為人質,定要將他立斃掌下!
班晏果然急了,橫掌一抬,一道彩光橫削過來,蕭玦反手一轉,惡狠狠將陰離一推!
班晏只好收手,再退,蕭玦直推著陰離衝過來,青光劍在陰離身後舞出潑風般的殺氣,完全是不顧一切的打法,班晏不敢回手,竟被逼得一退再退。
蕭玦此時已經動了真怒——你攻我們必救,我便攻你必救,大家都有軟肋,看誰殺了誰!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你喜歡陰離!
水鏡塵怎麼可能容許這種情況出現,衣袖一拂手指一轉,「長槍」又成「氣劍」,無聲無息追綴而來,直襲正在一邊躲彩網,一邊努力急急摸索著給楚非歡點穴止血的秦長歌。
楚非歡一抬頭看見水鏡塵的劍氣,一把抱住秦長歌一個翻滾,騰空而起閃過那一劍,鮮血頓時又如紅綢般飄灑在碎雪之中。
秦長歌恨然咬牙睜眼,一睜眼就覺得眼前猙獰,似有赤身妖魔撲面,只好再次閉眼,然而這一瞬間看見的景象令她心中突然靈光一閃。
冷笑著,秦長歌在楚非歡耳邊說了一句話。
楚非歡怔了怔,隨即點頭,兩人再次一個翻滾避過水鏡塵的追殺,秦長歌五指一揚,數十道黑光閃過,楚非歡橫劍一掄,那些黑光被擊散得到處都是。
那些細長的黑光飛快的穿過彩練,消失在包圍圈內。
彩蠱教徒看見黑光,都下意識的先護住自己的要害,不想那黑光在半空中叮叮噹噹一陣亂撞,突然改了方向,在他們身前一滑而過。
彩蠱教徒怔了怔,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突然覺得下身冰涼。
低頭一看,褲帶斷裂,褲子突然掉落,露出殘缺不全被閹割的下身。
「啊!」
彩蠱教徒齊齊發出一聲慘叫,他們深以為恨,永生不願露於人前的悲慘缺陷突然袒露人前,不啻於天崩地裂,何況還有秦長歌大聲嘲笑:「哎呀,人妖!好多人妖!」
男人恥辱,莫過於此。
心魂俱喪羞辱萬分下這些人哪裡還管什麼陣法,嘩然一聲齊齊提著褲子作鳥獸散。
陣法離奇崩潰。
這下連水鏡塵也怔住了。
而那廂,蕭玦狂笑著,將滿腔自棄的憤恨都化為手中劍招,再也不想管什麼光明磊落君子不欺,招招都向陰離身上招呼。
插眼、掏心、扼喉、碎腑。
什麼殺手殘忍就來什麼。
班晏武功本在蕭玦之上,百招之內便可殺他,然而如今因為陰離招招受制,一個只管殺,一個拚命搶,不落下風也落下風。
眼看蕭玦殺著連綿不窮,完全是不殺陰離誓不罷休,班晏這麼溫吞性子也動了怒氣,喝道:「蕭玦!枉你身為一國之主!竟幹得出這種潑漢般無賴行徑!」
「待君子當如君子,待小人當更小人!」蕭玦狂笑,「朕不過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而已,何錯之有!」
「我是小人,」班晏一招拍開蕭玦挖陰離眼的劍勢,冷笑道:「不過你好像也未必從來都是君子?」
「是!」蕭玦呼的又是一劍插向陰離咽喉,「朕終於知道朕非磊落君子,那就何妨做個真小人!」
班晏只好再次去擋。
秦長歌突然無聲無息的竄過來,笑道:「那麼多個人妖,不妨再多一個!」橫劍向陰離下身插落。
班晏目光一厲,橫袖一攔,袖如鐵板,巨大真力狂湧而來,秦長歌卻已飛快伸手在陰離面上一抹,笑道:「九龍大補丸!」飛出黑絲將陰離往班晏面前一遞,一把拉住蕭玦退了開去。
蕭玦一扭頭,澀澀道:「長歌我——」
秦長歌只是搖頭,拉著他和楚非歡飛退。
水鏡塵飛身追來,突然頓住腳步。
那邊,黑絲送出,班晏下意識伸手去接陰離。
「轟!」
「轟!」
劇烈震響之中,漫天硝煙將起未起之際,隱約彷彿有雪白的手指,做出了一個撈取拂盡的姿勢,隨即狠狠一推。
地裂天崩,硝煙升騰。
爆炸並不算範圍巨大,卻極其兇猛集中,濃黑煙氣夾雜著被激飛的碎雪黃土迸射而起,在半空中形成一團黃黑的矮雲,然後砰砰砸落在地,灑了人一頭一身。
地面因這兇猛無倫的一炸,不住顫慄震動,彷彿有人在用巨鎚,一鎚鎚拚命敲擊,欲待敲開萬頃厚土,掙扎而出。
硝煙未盡,秦長歌三人已經倒掠而出,秦長歌低聲快速的說了幾句話,蕭玦立即橫劍飛捲,光芒暴漲,倒走七星步,三轉兩轉穿插入因為爆炸而分神散亂的水家陣勢,抬手間刷刷幾劍,便砍倒兩人。
缺口一出,凰盟的日月經天大陣立即反攻,原本旗鼓相當的陣勢,出現了勢力傾斜的局面,不多時,陣勢被毀。
水鏡塵突然倒掠而起,手中劍氣一擲,如飛龍夭矯,直貫蕭玦天靈。
立即有分身出來的凰盟屬下,拔劍迎上,十數道劍光燦然閃亮,夾擊那道銀光。
然而那卻是虛招,銀光擊到中途突然掉轉,水鏡塵飄身而起,落於銀光之上,飛雪中一個回首,眉目宛然的微笑,梨花淡淡,月光深深。
他腳踩「銀劍」,御風而行,留一個玉樹瓊葩般的超逸背影,瞬間遠去。
蕭玦手一揮,凰盟屬下一部分去追,一部分去鎮口破陣。
蕭玦無心去追他,先從那些陰離懷裡搜出的瓶瓶罐罐裡找出解藥,給秦長歌嗅了。
他始終不敢看楚非歡,低著頭遞過宮中最好的金瘡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