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僕的帶領下,秦珊多爬一層樓,來到奧蘭多的房間。
他的房門沒有完全關上,虛虛半掩著,在秦珊看來有一種類似於邀請和默許的意味。於是,我們的東方少女又滿懷竊喜,內心咦嘻嘻嘻嘻地竄了過去。
咚,咚,她用指背輕輕地,叩了兩下門。
秦珊注意到,門的縫隙根本透不出什麼光,裡面好像沒有開燈,黑黢黢的。
她靠近那條縫,試探性用氣息喊道:「奧蘭多……?」
「進來,」房內傳來熟悉的男聲,很不耐煩:「在門口鬼鬼祟祟半天。」
秦珊推門:「這不叫鬼鬼祟祟,這是禮節。萬一你在換衣服或者睡著了,我進去豈不是很尷尬,」她飆起五月天的歌詞:「不打擾,是我的溫柔,跟你說了也不懂。」
奧蘭多擰開一盞小夜燈,他所處的那個范圍一下子變得發光,他的嗓音也跟著亮了一度:「你可以繼續喋喋不休,但別怪我又把你請出去。」
秦珊躡手躡腳鑽進門內,剛想把門帶上,又撒了手,剛想問:要關上門嗎?
男人的氣息已經撲壓過來,他舒展手臂,越過秦珊的側體,一下把房門帶上。走廊的桔色燈光被擋在了門外,房間裡就剩一盞燈,奧蘭多剛才開啟的盞。顏色很暖,像暗夜森林中的一朵花。
氣氛,有點曖昧。
秦珊捏了一把自己薄如蟬翼的睡衣,她控制不住地胡思亂想,想到的內容不是很黃暴,也就台言口袋書當中的↑↓↑↓↑↓而已,尤其奧蘭多還離她這麼近!臉皮裡面充血到都要爆炸,秦珊在心裡不停地作揖感謝,幸虧這裡光線不好,幸虧。
她支支吾吾問:「你……叫我來有什麼事嗎?」
奧蘭多收回長臂,走回原地,就著地毯盤腿坐下,冷淡地吩咐:「你先找個地方坐吧。」
秦珊非常迅速地找准目標,挪到奧蘭多身側,跟他挨得不算近,但也不遠。
一大一小的兩圈影子投在地面,看起來意外和諧。
「我就待在這好了,」她臉頰的熱度始終就沒降下來過,雙手不知道該往哪擺,只能僵硬地壓在地面,軟綿綿的毛地毯撩搔著掌心,秦珊問道:「你怎麼不開燈?」
奧蘭多沒有看她,只撈起身畔一個遙控器一樣的東西,按下上面的紅色按鈕。
像是啟動了什麼奇妙世界的開關,面前的一大片陰暗牆面突然間變亮,藍色的光如水一般傾倒,整間屋子,仿佛沉入了兩萬裡的深海,夢幻之境。
白色牆面上倒映著的,也正是深藍的海底,藍到純粹,團簇的魚群脈動,水光恣意,遼闊的交響樂旋律流淌而出……
這是在邀請我一起看電影?說不受寵若驚是假的,秦珊恨不得在地攤上打幾個滾,直到她看到屏幕下方,緊跟著畫面,呈現出來三個黑底白字的碩大英文單詞:
【BBC】
瞬間出戲,秦珊指著那一處:「紀錄片?」
「嗯,藍色星球。」奧蘭多正視前方,投影機和大熒幕上的光將他的瞳孔渲染得更藍了。
秦珊:「所以叫我來看紀錄片?」
沉穩的英文解說聲從牆壁裡汩汩冒出:「因為海洋的遼闊而顯得渺小的,是這個星球上最大的生物……」
奧蘭多用遙控器調低解說的聲音,為了讓自己的回答不被掩蓋住:「是的,所以你可以住嘴了嗎?」
奧蘭多長按,把音調一下子調高好幾度,擺出一副「請你老老實實看老子這會拒絕交談」的樣子。
熒幕上的海浪躍動如雪,解說方式依舊波瀾不驚——「海洋以最純粹的力量掌控著我們的星球,對全球的天氣有著決定的影響。水汽從海洋中升起,到天上變成了雲,風起雲湧卷起了風暴,最後化成甘霖落在陸地上……」
音響裡變得電閃雷鳴,熒幕上,烏雲在天空飛一樣的湧動,身邊流動的藍光隨之黯淡。秦珊想起了下午看紀錄片前後的事情,直白地問奧蘭多:「你很無聊嗎?這件事居然惦記了一下午!現在特地給我看這個,是不是打算分享你的世界觀,順便讓我也接受它?」
「不,是讓你服從,」奧蘭多煞有介事地敘述:「流動的海比扎根的森林更有生命力和生存力,所以我們生活的地方才叫藍星球,而不是綠星球。你以後會在我的船上工作很久,我不希望自己的下屬還對陸地有所眷戀,這種忤逆的情緒會讓我不愉快。」
秦珊皺眉:「你這個理論明顯不對,就說大航海時代,你們的祖先戰勝海洋,不就是為了尋找新大陸麼?」
奧蘭多上身微側,看向秦珊:「你說的沒錯。是不對,但你必須服從我。」
很直接的對視和話語,秦珊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駁了。半明半昧的投影在身邊閃爍,奧蘭多的眼睛比熒幕上的海還要藍,很執著,專注的一種藍。好像藍不應該用這種詞匯來形容,但給秦珊的感覺就是這樣。
她忘了怎麼講話,很久不再開口,牆壁上的映畫轉到海面:交響曲章轟鳴,上百只海豚漂流在海面,它們姿態一致地逐浪游動,跳躍。翻騰的白色波濤拋濺向天空,又融回海水,仿佛這一段旅途沒有終點……解說員的嗓音悶沉,富有磁性,在這所空蕩的房間裡,近得如同在身體裡回響——
「輕柔的微風,勾起漣漪,漣漪會漸漸變成海浪,在一片汪洋中,沒有陸地的阻礙,小風浪就會變成滔天巨浪,成為海洋力量最強有力的證明……」
燃燒的交響樂,和翻湧的宏大浪濤,讓秦珊喘不過氣,有種溺水一樣的淪陷感。她注視著奧蘭多英挺的面龐,捨不得別不開眼。可他的雙眼又像是漩渦,讓人時刻會窒息。
秦珊慢吞吞開口,輕微地深呼吸,想緩和一點這份極端的感受:「奧蘭多,我覺得氣氛很不錯,我可以親你一口嗎?」
……這個女人整天到底在想什麼?!
奧蘭多冷漠地收回視線,暫停播放,激昂交錯的音樂戛然而止:「不可以,出去。」
「喔,好吧。」秦珊有點失望,扶著牆面起身,慢悠悠走到門口,她握上門把手,不甘心地猛然回頭:「你真的不考慮讓我親一下?就一下,臉也行。」
奧蘭多站起身,啪一下開亮房間大燈:「出去。以及,吃飯的時候不允許再恬不知恥地盯著我,還有剛才,也是。」
秦珊「呃」了聲:「我知道了,你肚子餓不餓?」
「?」
「我看你今天晚飯沒吃多少,你想吃宵夜嗎?要吃什麼我給你煮。」
奧蘭多很罕見地答應了秦珊的提議:「可以。廚師長,這是你的義務。」
「看吧,吃飯的時候偷窺你還是有好處的,至少你吃沒吃飽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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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利莊園的廚房也充滿土豪氣息,三門冰箱裡面所擺放的食材取之不盡,尤其是果蔬。英國是霧都,常年雨霾,蔬菜很難生長的多優良,所以儲藏這些食材成了必要的生活方式。
秦珊上半身埋在冰箱裡,翻來翻去,決定還是做一道最簡單,最適合當宵夜的料理,陽春面。
材料也很隨意:雞汁高湯,可以直接下鍋煮的意粉,雞蛋,火腿。
她給奧蘭多煎了兩只雞蛋,蛋黃八成熟,蛋白邊緣的焦皮看上去就酥脆爽口,意面不比國內的雞蛋面,這種面的密度和筋度都非常高,非常耐煮。所以秦珊將兩把面在開水裡燙了好一會才加入高湯小火燉煮,確保每一根面條在不失彈性口感的同時,都能糅進雞汁的鮮味。肉質粉嫩的火腿切成厚度相同的薄片,用少量橄欖油在平底鍋內炸熱。金黃潔白相間的雞蛋擺入面碗左側,紅色的火腿層次疊放在右邊,色調完美地覆蓋在雞汁面條上,嫩綠的蒜葉切碎成末,一點點均勻灑上湯口,點綴煎蛋和火腿……鮮美的湯頭,伴隨熱氣從碗面騰騰冒出,令人垂涎……
忙得滿頭汗,用圍兜擦了擦雙手,秦珊將陽春面端上餐桌,她發現,奧蘭多正坐在那,低著頭,玩……手機。
她把面碗推到他跟前,問他:「你不是很討厭手機的嗎?」
奧蘭多把手機隨意丟到一邊,握起叉子:「我討厭手機,並不代表我不會使用它,就像我討厭你,但一樣會吃你做的料理——僅僅是因為這件東西能起到作用。」
秦珊盯著他用銀叉繞好面,送進嘴裡,小心翼翼問:「好吃嗎?」
奧蘭多咀嚼了兩下,這種用湯汁燉煮的意面很神奇,不像一般意面那麼硬,有些綿軟,卻依舊不失勁道。面條裡沒有參和一點醬汁攪拌,卻充滿了悠長不散的鮮味,嚼動的每一下都能感受到雞湯的本鮮,很靈活,並且不同於醬料的口味那麼沖。
他不可能給面前的女孩太多贊美,只評價:「我從沒吃過這樣的意面。」
秦珊樂顛顛的:「這不是意面噢,在中國,這叫陽春面,雞蛋和蒜苗必不可少。雞蛋代表太陽,蒜苗代表春天,名字由此得來。很多中國人都喜歡做這種面來當宵夜或者早餐,因為它簡易,好吃,而且熱量也不是那麼高。」
「嗯。」奧蘭多慢條斯理地舀了一口湯,慢條斯理地喝。
秦珊眼巴巴地望著他:「奧蘭多,我也想吃一口……冰箱裡就剩兩把面,我怕你吃不飽,全給你了。」
奧蘭多從湯匙後,略微掀起眼皮,瞥了眼這個就差安條尾巴使勁搖的黃種人,無反應。
秦珊伸出白晃晃的小胳膊,委屈:「你看,穿著睡衣給你做飯,剛才煎蛋和煎火腿的時候都被油濺到了。工傷啊,老板一點也不體恤下屬。」
奧蘭多注意到那一點經歷了燙傷的紅點,他皺了皺眉,一邊嫌棄地撥開她亂晃的手臂,一邊又嫌棄地把湯匙交到她手裡,跟皇帝賞太監一般:「只可以喝湯。」
秦珊得令,彎彎眼,像是怕奧蘭多會反悔一般,飛快地舀了一口,又睜著黑眼珠子瞅他,確定他沒什麼特別反應後,立馬吧唧吧唧喝。
「你是豬嗎?喝個湯都能發出這種惡心的聲音。」
秦珊握著銀色的湯匙耀武揚威:「誒嘿嘿嘿~心理平衡了。剛才在房間索吻失敗,這會借機間接接吻一下,你不會介意吧。」
奧蘭多一把奪過湯匙,要不是面條好吃怕浪費,真的很想把她那張欠揍的臉按進湯碗裡,按到拔都拔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