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8 章
神秘人的後代(3)

  大船駛近,船頭站著大總管朱福和三總管朱壽,看到不棄完好無損這才鬆了口氣。

  「先回府。我睏了,回府再說。」不棄止住兩位總管繼續詢問,她苦笑道,兩年之約已定,她一定要湊夠那筆銀子。

  眾人擁著她回了朱府,朱八太爺不顧眾人在場,上前將她摟進了懷裡。不棄心裡一暖,拍著朱八太爺的背輕聲說道:「我沒有事,擄我的人是蓮衣客。」

  朱八太爺驚了一跳。江湖獨行俠蓮衣客為什麼要擄走她?又毫髮無傷的送回來?他眼中湧出懷疑,卻理所當然的跳了起來,指著幾位總管一通臭罵。不外又是說他們笨,連孫小姐的安全都保證不了。

  又指著堂前一眾護衛臭罵,罵他們這麼多人都攔不住對方。

  朱壽忍不住說道:「蓮衣客武功高強,但江湖傳言他是個獨行大俠。從不為非作歹。他為什麼要擄走孫小姐?」

  堂前一片寂靜。每個人都望著不棄希望她能多說點什麼。

  不棄打了個呵欠,滿臉無辜地說道:「我哪知道啊,嚇都嚇死了。只知道他說他是蓮衣客。沒準兒是有人冒名頂替呢?不過,這麼高的武功,沒準兒就是他。」

  說來說去,還是沒有一個答案。

  不棄看了看朱八太爺,又打了個呵欠道:「我睏了,睡一覺沒準兒能想起點什麼線索來!」

  甜兒杏兒陪著回去,進了靜心堂,不棄便看到小蝦跪在院子裡。「小蝦,你起來吧。這事不怪你。」

  小蝦低垂著頭道:「是我追丟了小姐。」

  不棄嘆了口氣道:「你起來吧。我有事交你去做。跪得沒了力氣,怎麼做事?」

  小蝦愣了愣,乾脆的站起身來。等了半晌不見她開口,小蝦疑惑的抬起頭來。

  秋天的朝陽灑下來,不棄站在院子裡眯著眼睛看簷縫裡長出的太陽花。已是秋天,那些太陽花早已過了花期,只剩下綠色肥壯的短莖在簷縫中長著。黑瓦之間像鑲著綠茸茸的花邊,煞是好看。

  不棄看了很久,看得眼睛發酸。她一低頭,一滴淚吧嗒掉落在青石板地上,洇開了一團水跡。

  院子裡安安靜靜,她低聲說:「懸賞一萬兩銀子,要蓮衣客的命。」

  啊?小蝦懷疑自己聽錯了耳朵。她試探地問道:「小姐是說,昨天在大街上擄走小姐的人是蓮衣客?好像……」

  不棄深吸口氣打斷了她的懷疑:「我現在想清楚了,肯定是他。傳出話去,我要蓮衣客的命。」

  小蝦壓下心裡的疑慮應下。傳言中蓮衣客獨來獨往,而劫走小姐的人卻是一大群。那晚蓮衣客一箭救了小姐,他沒理由劫走他,為什麼小姐要咬定是蓮衣客?

  不棄平靜的上樓。如果重金懸賞可以給蓮衣客帶來麻煩,至少陳煜在短時間內不會再以蓮衣客的身份出現。

  沒有人知道東平郡王是蓮衣客。東方炻也找不到他。胸口湧出陣陣痠痛,她按著好一會兒,才將那陣不適壓下去。她抬起頭想,她不在乎陳煜會怎麼想,她不在乎!

  蘇州河邊朱府大門外是條繁華的街道。最近新開了一家小店。賣地道的蘇州小吃。

  如同很多小商舖一樣,這家小店在開張時只爆了一掛百響爆竹,門口貼了紅紙。做了些小吃送街坊鄰居,也給朱府送了些略表心意。

  鋪子不大,擺了四張木桌。請的是地道的蘇州師傅,做出來的點心新鮮可口。

  店主是個相貌很普通的中年漢子。請了兩個精幹的夥計,自己無事就捧本書或端杯茶坐在門口簷下曬太陽。他對朱府的人很客氣,只要是朱府的人來買點心,買一盒五塊豬油年糕,店主會吩咐夥計多裝一塊。因為離朱府近,加上店主會做人,朱府的門房下人們漸漸成了店裡的老主顧。

  小店是前店後家的格具。前臉兒不大,後院卻很寬敞,還有個極小的天井小花園。後門外是條水巷。

  夜幕降臨的時候,一條小船靜靜的在小吃鋪後院水巷停了停,又繼續往前劃開。而小吃鋪的後院廂房中多出兩個人來。

  一人低聲道:「湖魚沒回來。對方出太湖後劃進了別的水道,跟丟了。」

  店主嗯了聲道:「朱府下人們今天來買小吃時說,小姐已平安回了府。湖魚三天沒回來,就再不會回來了。」

  另一人又道:「朱府放出話來,擄小姐的人是蓮衣客。懸賞一萬兩銀子買蓮衣客的命。」

  店主想了想道:「照少爺的吩咐繼續盯住朱府。」

  夜色中,那條小船又劃了回來,無聲無息的劃走。

  第二天清晨,店主像往常一樣出去散步。他和一條街的人笑呵呵的打招呼,不緊不慢的走到了朱府後院的小街上。

  這裡開著一家小籠店。店主自己是做蘇州小吃的,但自家的點心一個味道不舒服,他習慣早晨到這家店裡喝壺茶,吃蟹粉小籠包。吃完後,他會逛到另一家書齋裡看看有沒有新書,有時候會買上一兩本抱回去坐在店門口消遣。

  走進書齋,早晨的客人較少,店主走進去後轉了圈買了本蘇州異志就回去了。

  書齋二樓上靠窗站著一個人,目送著店主遠去,目光又移向對面牆內的那片柳林,卟的笑出聲來。陳煜喃喃說道:「你就折騰吧,反正最近一段時間蓮衣客也不會出現的。」

  他摸出一張面具覆在臉上,對著銅鏡修飾了下,粘好了鬍鬚。不多會兒鏡子裡出現一個蘇州街頭常見的中年文士。他穿著褐色的長袍,負手下了樓。同街坊鄰居含笑招呼了聲,慢吞吞出門閒逛去了。

  與此同時,住在靖王孫別苑中養傷的元崇聽到這個消息差點從床上跳了起來。別人栽贓陷害蓮衣客他不吃驚,他吃驚的是花不棄,朱府現在的孫小姐親口說擄了她的人是蓮衣客。元崇實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若不是白漸飛按著他,用疑惑加懷疑的目光盯著他,元崇幾乎忍不住想衝進朱府去問問那位孫小姐,心是什麼做的!

  他想起聽到她死訊時陳煜為她吐血落淚,想起那晚上冒著挨父親板子的風險叫開城門和陳煜夜上興龍山挖墳。

  「呸!」元崇狠狠地吐出一口濁氣。

  白漸飛睨著他,興趣來了:「元崇,你和蓮衣客很熟?」

  元崇駭了一跳,目光躲閃。白漸飛取笑道:「你別告訴我,你就是蓮衣客!」

  元崇腦子裡靈光一閃。那天自己在酒樓,如果自己是蓮衣客,那擄走花不棄的人就肯定不是蓮衣客了。他遲疑猶豫躊躇不定,似終於下定了決心,把白漸飛招至身邊耳朵貼著耳朵低聲道:「咱倆是哥們兒,這事你別說出去了。我一時……羨慕江湖俠客就,就那個了!」

  「哪個了?」白漸飛沒聽明白。

  元崇狠狠的一拍床:「晚上你就知道了。」

  下午元崇忍著胸口被黑鳳打了一拳的不適,偷偷出了趟門。等他穿戴齊整後,他成功的看到白漸飛張大了嘴巴。

  他在他肩頭拍了一掌,豪情萬丈的說:「朱府的小妖精是非不分,懸賞一萬兩銀子要我的命,我就出去讓他們瞧瞧,蓮衣客的命是不是這麼容易被取走的。」

  緊身的黑衣箭袖衣,背負箭囊。元崇這一刻的形象在白漸飛眼中顯得無比英武高大。然而在元崇要出門時,他死命的抱住了他喊道:「我的元少爺,你知道你這麼一身打扮出去,會有多少人為了一萬兩銀子要你的小命?!」

  元崇瀟灑的拍開他的手道:「平時我少有露出真功夫,你以為蓮衣客的名頭是吹出來的?走,我請你去醉一台喝酒去!」

  白漸飛苦著臉被他硬拉出了門。

  二人走在閶門街頭時,人們的目光瞟過元崇,見鬼一樣匆匆移開。似乎在說,蓮衣客居然敢公開走在大街上?他肯定是瘋了。誰不知道一萬兩銀子的重賞之下,蓮衣客若是在蘇州城出現,就是只過街老鼠。

  無人敢靠近他倆三尺。

  元崇不屑地對白漸飛道:「看到沒有?一萬兩銀子誘惑再大,但自己的命更要緊。誰敢來殺我?!」

  白漸飛戰戰兢兢離他三步遠,不時瞟他一眼,不時驚惶的四下張望,滿嘴苦澀。

  進了醉一台,小二認得是靖王孫的客人,慇勤的迎上來道:「元公子白公子,今天想吃點什麼?」

  元崇挺直了腰,目光於堂間一掃,倨傲的說道:「老規矩,四菜一湯外加五斤陳釀!」

  小二將他二人引了坐下,扯開喉嚨報菜名去了。

  元崇故意坐了大堂,身上的長弓並未解下來,見白漸飛一副膽小怕事的模樣哼了聲道:「和我在一起,你應該放心才對!」

  白漸飛嘆了口氣道:「你放心,我現在正左右看著,情況不對,拔腿就跑!」

  元崇哈哈大笑,突然大吼一聲:「朱府的丫頭顛倒黑白,竟冤到我蓮衣客頭上來了。我倒要想想,她出一萬兩銀子,是否真有人敢來取我的命!」

  酒樓裡鴉雀無聲。

  這時突然有人抽出一把刀對著元崇砍了過來。這人面帶興奮,身形瘦小,手上功夫甚是靈活。元崇打不過小蝦,也打不過黑鳳。收拾點小角色還行。他避開刺來的刀,一腳飛出去,將那人踢開幾丈遠。眉頭也都不皺一下,見小二送了酒來,端起大碗一仰而盡。擺足了架式。連白漸飛看他的目光都有點崇拜了。

  「蓮衣客真乃英雄!」一個雅間門口換簾走出個年青公子,穿著件青碧色的袍子,腰纏玉帶,頭戴鑲翠襆巾,眉似柳葉,容貌清秀。

  東方炻笑嘻嘻的走近元崇和白漸飛,拱手道:「在下最重英雄,對蓮衣客久慕大名。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白漸飛拱手還了禮,疑惑道:「這位仁兄的聲音怎麼這般熟悉?」

  東方炻眼露異色:「是麼?在下江北荊州人士,今日才到蘇州府。聽二位口音乃中州望京人,在下從未去過望京。二位是否到過荊州,偶然遇到過在下?」

  元崇呵呵笑道:「我二人也從未去過荊州。聲音相似之人何止萬千,敢問仁兄如何稱呼?」

  「小弟東方炻。能見到蓮衣客是在榮幸之至。江湖傳言,蓮衣客神出鬼沒,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沒想到一到蘇州,竟能見到蓮衣客真容。三生有幸!」

  東方炻滿臉堆笑,不請自坐,斟了碗酒道:「借花獻佛,小弟敬你一杯!」

  元崇接過酒,只覺得酒碗似粘在了手中。他知道對方是想試他,憋足了勁不敢鬆懈半點。兩人勁氣相沖,碗中酒蕩起漣漪。

  東方炻微微一笑,收了勁道,他壓低了聲音道:「自從朱府孫小姐懸賞一萬兩後,小弟也想買身蓮衣客的衣裳穿穿。只不過怕麻煩,這不,又有人為了一萬兩來了。」

  他說完再不理會二人,拂袖笑著搖頭走開。目中藏了片狡黠,此人雖不是蓮衣客,但肯定和蓮衣客有關。他就不信找不到。

  元崇尷尬的想你識破無所謂,只要流言傳開,花不棄陷害不了陳煜便行。

  白漸飛聽到了東方炻的話,搖了搖頭道:「元少爺,你這樣會玩出人命來的!」

  話音才落,一柄雪亮的匕首釘在了桌上,尾端嗡嗡作響。

  白漸飛傻傻的望著這柄不知從哪兒飛來的匕首,抱頭大叫了聲,人已縮到了桌子下面。醉一台的人本想瞧個熱鬧,見蓮衣客盞茶工夫連遇兩場刺殺,生怕殃及塘魚,紛紛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