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天長地久有時盡(一)

我望著他瞳裡笑眼彎彎的自己,鬼使神差的舔著唇,又道了一遍:「如意,你想不想嘗嘗,好香啊。」

如意緩慢的眨著眼,長長的睫在眼底投下一抹濃厚陰影,眼神□黑,點光如炬,慢慢傾下身子追逐著我的唇。

我身子一擰躲開,矯身傾倒在榻上,袖子蒙在臉上,咯咯的笑。

他虧了空,撐手俯身在我上方,撥開我的袖子,看著笑的歡暢的我,臉上糅合著溫柔與無奈的神色,忍俊不禁的道:「小狐狸。」

我垂睫繞著他的袖袍,折枝花紋已經漸漸洗得淺清,在月下柔柔泛出細白的色。我咬著唇睇他,止住笑:「這衣裳都穿了這麼多年了,身邊伺候的人也不知道好好打理,做幾身新的……」

他凝視著我,面龐落低下來,喃喃的道:「是當年公主賞下的,小人捨不得丟了。」

他沁涼的鼻尖在我面上輕滑,一路從額頭游至臉頰,蜻蜓點水的觸著我滾燙的臉,又游離至我鼻尖,輕輕的摩挲。

我的眼裡只有他,溫柔的如意,冰涼的唇和熾熱的吻,清淡的氣息和濃烈的愛意。他的眼裡也全是我,從懵懂孩童起就依賴著他的我。

我攬著他的頸子,羞赧的啄著他的唇,回應著他小心翼翼的吻。

他溫柔的銜住我的唇,深深的吻著我,似乎要吻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月色如水,我有醉意,熏陶陶的與他纏綿,只願天長地久都是今夜,年年歲歲都是這樣的月。

深秋時節,宮裡的一位老太妃薨了,母妃領我去法門寺弔唁,順帶為銘瑜求一副安康符,銘瑜體弱,一入冬極易生病,母妃為此甚是擔心。

老太妃在皇祖父時期寵冠一時,還誕下龍子。只可惜我這位皇叔在幼年早夭,老太妃瘋癲了一陣,又年老色衰恩寵盡失,從此便淒涼的生活在這千紅萬紫的後宮。

上完香我牽著母妃起身,她緊緊的掐著我的手。我寬慰道:「還有銘瑜和我呢。」

如若有一天,父皇不再寵愛母妃,銘瑜,還有我,就是她後半生的依靠。

回宮的時候正巧遇見烏邪槮,他是北宛國的質子,略比我長兩歲,從小在一處長大,甚是會哄母妃歡心。

我朝他使使眼色,對母妃撒嬌道:「聽說烏邪哥哥近日在北街置了一所大宅子,精巧綺麗,女兒想去瞧瞧。」

母妃知我在宮裡呆不住的,拍著烏邪槮的手道:「落鎖前可要把無憂送回來,不許帶她到處貪玩。」

烏邪槮諂笑著:「貴妃娘娘放心,臣守著她,一定把她送回宮。」

烏邪槮他我去了一處一處極熱鬧的地方,絲竹歌舞呼盧說書彈唱無一不全,各色吃食玩意目不暇接,往來人流中穿梭著無數花蝴蝶似得美麗女子,穿著輕薄的紗衣羅裙,端著酒盞迎來送往。

「那是賣酒娘子,一杯酒一文錢。」烏邪槮看著我垂涎的目光,拉著我走:「走吧,你年紀小,可不能喝,我不能讓貴妃剝了我的皮。」

我只得作罷,只撿那些果脯酥糖餵肚子,味道未必比宮裡的好,可是混在三教九流的人群中玩樂的感覺,卻是無比輕鬆。

一直拖到暮色四合,我才姍姍回宮,行至半路一隊禁衛軍撒蹄過來,我才知道母妃派人來尋我,匆匆辭別了烏邪槮,我忐忑不已,在喪葬期內吃喝玩樂,這要是被父皇知道了肯定要一頓責罵。

禁內就要落鎖,我心急,提著裙子狂奔,跟在我身後的枇杷和桔梗提著包裹走不快,氣喘吁吁的在我身後趕,眼看那門就要合上,我大喊一聲「等等。」

兩扇半開半合的亮光中,如意佇立在夕陽中,衣裳飄飄,見我回來,微微蹙了蹙眉,朝我彎腰:「無憂公主。」

他身後站著一群的黃門中侍,是了,禁中落鎖,都由他監管下鎖好門,收回所有的鑰匙。

我倒有些忸怩起來,從中秋那夜後,我躲著他,兩人有好幾個月沒再說過一句話。

我端著架子朝他點了點頭,回頭示意丫鬟跟我走,抱著包袱從他身邊擦肩而過。如意閃了閃身影,拎過我懷中的東西,道:「公主,凡宮外之物入禁中都要經內侍察看,小人多有得罪了。」

那包袱裡放的是我白日裡在集市裡買的幾樣新奇玩意,和幾本私版的戲本子傳奇,此刻在大庭廣眾下翻出來,多少有點不好看。

我只得板著臉道:」只是北宛國皇子送本宮的番邦精奇首飾,若是翻弄壞了,誰人賠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