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策馬揮鞭少年游(一)

我聽阿槮說道,心內一驚,問道:「父王把最貧寒的地方給你了?」

他摩挲著玉令,點點頭:「父王還未公開劃分屬地,就已經把額勒蘇芒哈地給了我.」

我心內一涼:「額勒蘇芒哈地沒人,沒錢,沒馬,父王是要你安守一隅,安分度日?」

阿槮點點頭,爾後又搖搖頭:「額勒蘇芒哈地多是不毛之地,但出北宛最重要的兩種東西-----死士,池鹽。」

當年北宛派四十萬精兵壓境,有一支七萬將士的死士做先鋒,以血肉為刀刃,破了我宋三十萬兵陣,才順利突破隘口讓鐵騎迎兵作戰。

那一段往事太過慘烈,我聽朝中將軍講兵,講至這段拊掌太慟:「若我宋能訓出七萬死士,何止百萬大軍節節潰敗,白骨遍野,一朝取北宛,也不在話下。」

而鹽,乍看不起眼,卻是北宛人生活中最重要的物資之一,控制了鹽,也等於控制了北宛人的生活。

北宛王寸什麼心思尚不可說,但北宛王位沒有正統之說,成王敗寇,誰能打敗所有的對手,那就是王者。

前路還不知是怎樣一場廝殺。

阿槮與我四目相對,緩緩道:「恐怕要連累無憂過苦日子了。」

「當初說好的,我助阿槮一程,阿槮護我安穩,何來連累只說。」

阿槮入宋時年歲尚小,還未建府,此番回來,烏邪奉來贈了西南角的一座府邸做王子府,另外兩個哥哥,烏邪炅和烏邪夢得也送來不少珍器,一時王子府車馬盈門絡繹不絕。

阿槮怕我住不慣北宛房舍,要在苑內重建星河苑,我攔住了他,無奈道:「剛從宮裡出來,你又要我住回宮去,何必呢。」

他撓著頭:「我怕你日久思家,住在熟悉的地方,總是有所慰藉的。」

我已沒有了家。

他待我是極好的,我和他相識多年,從來不知道他是如此的悉心細緻,衣食用度都一一吩咐,婢女都親自調教,靛兒常偷偷與我說:「四王子像公主身邊的總管,什麼都做,把我們的活都搶了去。」

我不願他這樣待我,情太重,受不起。

他帶我去草原跑馬,以前在宮裡只有袖珍的果下馬,難能央求父皇一回帶我一同出宮去獵游。在北宛無論男女,都不愛坐車,以騎馬為樂。

我騎術不精,阿槮挑了匹溫順的白色母馬。北宛裙為千片裙,裙下為褲,就是便於騎馬的裝束。

此時已入夏,在一望無際的青毯碧地中,微風拂面帶起草木的青苦氣息,阿槮早已抽鞭縱馳,我任馬兒吃草任意遊蕩。

很久以前,那時我才十四歲,有個人帶我偷偷出宮,在原野上騎馬,我熱出了一身汗,臉曬的通紅髮痛,他抱下我喝水,幕天席地,把我傾倒在過膝的草地裡,賴在他身上,癡癡的吻我。

那時歲月綺麗,什麼都是美好的樣子,第一次他教我如何親吻,唇舌相纏把愛交付,全部付出毫無保留,我多麼喜歡草汁苦澀清新的氣息,如他的氣味一般。

我瞇著眼極目遠眺,天藍若澄玉,雲白如白羽,有蒼鷹展翅翱翔,這美麗的風景,陌生的地方,以後,就是我的家,而我的駙馬,是我相知多年的老友,一絲不苟的護著我。

還有什麼是放不下的呢。

為什麼放不下。

阿槮回韁繞在我身邊,額頭上是亮晶晶的汗水,笑道:「無憂,你可敢試一試。」

我揚著韁繩皺眉:「雖然以前很想好好的騎一次馬,但這麼大的草原擺在面前,很誘人,我卻怕了。」

籠裡關久的金絲雀如何歌唱渴慕天空,乍一放出來,它是不敢飛的。

我就是那隻金絲雀。

阿槮眼神熠熠,繞著我打量了一圈,而後傾身猿臂一伸,拉我下馬。

我身體不穩,半空中尖叫一聲,他扣著我腰撐我在懷抱中,挪騰間把我放置在他馬上,攏坐在懷中。

尖叫還未停息,溫熱帶著汗水的氣息撲面傳來,那是阿槮的味道,第一此如此的貼近。我驚魂未定又羞懼不安,傾著身體前撲:「阿槮,你做什麼,快放我下去。」

他不理,雙臂繞著我的腰牽住韁繩,爽朗的大笑:「無憂,你膽小了。」

「坐穩了。」馬鞭啪聲迴盪在空中,烈馬箭矢般衝出去,衝往那片我從未踏足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