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是後宮一次賞花宴,他為我摘一朵枝頭的西府海棠,皇后在上座笑道:「這小黃門看著倒是伶俐,卻不知道為何看著有些眼熟,起初在哪處當差?」
他跪在地上:「承蒙皇后娘娘謬讚,小人如意,入宮起初在宮中做灑掃,後一直在貴妃娘娘身邊當差。」
「唔,倒是個招人喜歡的。」
人往往都偏好那些長得俊俏清秀些的相貌,他那時已經是少年人的模樣,當下就有皇后親近的嬪妃道:「這內侍倒是有這樣的福分入得了皇后娘娘的眼,可願去皇后娘娘身邊當差麼?」
我焦急的看著他緩緩吐露:「小人願意,這是小人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分。」
那一瞬間被掠奪心愛之物和被遺棄的傷心難過,至今仍是冷冰冰記憶如新,母后厭惡奴棄恩主,自此對他沒有好臉色。
陪著母后用完早膳,靛兒方匆匆而來,我問道:「可有消息了?」
她搖搖頭:「使節殿那邊不見幾位大人在,只找到一位記錄的書吏,道是北宛消息一切照常,並未有任何大事件傳來。」
我又問:「去信可有回復?」
「還沒有,或許是信鴿在路上耽擱了。
歸途上我曾寫信給阿槮讓驛站送去北宛,卻一直沒有收到過阿槮的回音,隨同來的家臣在宮外卻突然斷了消息,我擔憂日月城的狀況,更對於先下的一切覺得不安。
打定主意後,我去見了銘瑜。
內朝對答還在繼續,文德殿裡靜悄悄的,庭裡宮人正在灑掃,這兒歷來是皇上退朝後休憩之所,陳設皆是舊物,我卻瞥見書案後的一尊青玉臥鹿替換成了他物。
九中侍垂手立在我身後,恭敬道:「皇上下朝了。」
門外響起腳步聲,銘瑜見我來喜笑顏開:「皇姐。」
他身後捧著奏章的人神色平靜,我笑道:「我是來尋皇上幫忙的。」
官中有急遞鋪,鋪鋪換馬數鋪換人,日夜兼程北宛也不過三四日,寄封信給阿槮也能確保萬無一失。
卻有人冷言笑道:「急遞鋪歷來用於官中大事更替,軍機急情,長公主借用急遞鋪傳遞家信,怕是不妥。」
我面色訕訕的扭頭看著別處:「事出有因,亦是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銘瑜看看我,又看看他,而後囁嚅道:「如意,就幫幫皇姐吧。」
他冷淡的臉莞爾溫柔微笑,眉眼卻冷硬:「公主與王爺鶼鰈情深雖令人艷羨,卻也要問問日夜兼程的信使可願為此一己私情累死跑馬疲命奔波,有什麼情思非得費此周章十萬火急不可?」
我無言以對,只得對銘瑜道:「既然如此,那便罷了,索性再多等幾日。」躊躇兩下,我再道:「也向皇上請個旨意,我想親自去一趟皇陵祭拜父皇和先帝。」
銘瑜點頭:」我讓禁軍護著皇姐去,欽天監的人也隨行著,另外,皇姐在父皇面前替我向父皇請安,道我來年再去看他。」
我一併應了,身後卻有人道:「鞏都距汴梁有一日路程,永昭陵和永嘉陵亦相隔甚遠,公主初次祭拜不甚熟悉,小人願一同前往,公主身邊也有個伺候的人。」
我微蹙眉:「不敢勞秉筆大人辛苦隨行,不過是祭拜天靈,也不需人伺候。」
他漫不經心道:「公主何必事事避著小人,小人進宮二十多載,也從未跟著主子去過陵寢,好歹也讓小人去給先皇們上柱香磕個頭。」
我糾結的盯著他,平歇的波瀾和疑惑又慢慢的漫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