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時分竟然下起雨來了,落在大片的落地玻璃上,一整面的淅淅瀝瀝,彷彿是那離人的眼淚。她笑了出來,捧著彩條杯子,一到冬天,想著年關,人就多愁善感了起來。連她也不例外。
其實明天的太陽還是照常的升起來,不會因為你,也不會因為他而停止。母親的電話依舊話題不減,想當然而,今年回家的日子會在愛的疲勞轟炸中度過。有時候靜下來想想,母親的話也是有道理的,人到的一定時候總要成家的。人應該在該做什麼的時候做什麼。總不能在學習的時候大談戀愛,也總不能在應該工作的時候而繼續自己荒廢的學業,正因為如此有些人永遠是一塌糊塗的。有些人卻是如此成功。
沈小佳捧了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湊了過來:「子默,在想情人啊?」她回過頭,斜瞄了她一眼,懶懶的笑道:「有人規定不准我想嗎?」沈小佳笑著道:「吆,最近怎麼了,竟然開始流行實話實說。」又盯著玻璃上的雨滴看了半天:「估計今天下的是紅雨!」她被逗的笑出聲來,實在是敗給沈小佳的口才了。怪不得部門裡的男同胞,常常建議她去投考外交部,說是不讓國家高等人才流失。她卻沒有開口搭腔,省得給沈小佳繼續進行她的話題。
沈小佳喝了幾口咖啡,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鏡:「子默,最近是不是瘦了啊?下巴也尖了!」其實也是隨口說說,她卻心底猛得一跳,水也晃動了起來。卻還是笑嘻嘻的跟沈小佳打趣:「刻意減的,不知道少吃了多少好的!主要是不能讓你專美與前啊!」沈小佳是北方女孩,身材高挑,卻頗清瘦苗條,活脫脫一朵花。公司裡的男性同胞在玩笑的時候,就說了業務四部,囊括了南北佳麗,所有四部男同胞享盡了人間眼福。
與邢劍鋒約了在上海飯店吃飯,下班時間一到,她也不加班了,早早的下了樓。高峰時間,要打到一輛的士,還是極困難的。雨還是不停,滴滴答答。
本還不知道怎麼去攔車,站在大門口,老遠就看到了邢劍鋒白色的車子,搖了車窗,笑著道:「上車!」他笑的時候永遠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讓人心情愉悅。彷彿清晨的時候看到太陽升起,總覺得希望和開心。
等她繫上了保險帶,這才發動了車子:「就曉得這段時間難打到車的。我還是來看看。」他真的頗細心的。上班的地方離她也實在是遠的,她也不好意思讓他繞了半個城市過來。早早說好了自己打車過去的。她轉頭細細的看了他一眼,眉目俊挺的,其實真的是個不錯的對象。
依舊是靠窗的位子,透著淋雨的玻璃,整個城市還是繁華一片。一味的燈紅酒綠,夜夜笙歌,裡頭究竟有多少真正的歡樂,誰人能知曉?
邢劍鋒風度不錯,點菜的時候會與她討論,徵詢她的意見。對於菜色,只要口味不是很重,她一般是不甚介意的。也不知他的隨口還是有意的:「過年准備回去嗎?」她正與魚頭煲在鬥爭:「回,當然要回的。」
其實也只有每年的過年,她才有時間回去與母親,妹子共聚天倫。且她一般要多請兩個星期的假,多待一下,然後隨母親四下里走親訪友的。彷彿小時候,就盼著過年。以前是因為物資貧乏,只有到了過年,有新衣服,新鞋子以及各種各樣的零嘴吃。所以就天天盼著過年。現在盼,是為了假期。沈小佳前幾日還哀怨的與她說起這個話題:「過什麼年啊,又老了一歲了!」
那魚頭煲的確味道不錯,香濃味美的。這麼冷的天,吃起來依稀有一種熟悉的溫暖。喝了幾口湯,整個人也暖和了起來。說起來,她已經好久沒有自己煮湯了,彷彿就是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有煮過。
朦朧中依稀聽到有人在喊她,語調分明是自己熟悉的,她茫然抬起了頭,原來是娉婷。她與他分手後,也就再也沒有碰到過娉婷。只偶爾通過幾個電話,卻也沒有聊起他。她既在當初沒有提供故事的開頭,又何必無端端交代結尾呢?
娉婷穿了一身的紅色,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嫣然淺笑,當真明豔不可方物:「子默,真的是你啊!又給我鬧失蹤了!」那口魚湯竟然就這麼活生生的噎在了喉頭,嚥不下去,也吐不出來,當場咳嗽了起來。
她也思考不了,只是一陣的咳嗽。接過了邢劍鋒遞過來的毛巾,平了一下氣息。渾然不覺這舉止有些過於親密:「呃,娉婷,好久不見。」語氣竟然有些不通暢。這才想起,這裡好像也是他們那幫子人長聚的地方之一!眸光越過娉婷,如所預料的看到了剛進門口的他,手上挽了一個婀娜多姿。男俊女俏的,一對壁人,簡直有美化餐廳的效果。隔得遠,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見她,忙自欺欺人的轉過了頭。
出了餐廳,雨已經停了,空氣裡帶著一種來自泥土的清香,讓人心曠神怡的。邢劍鋒吃到一半,因公司來了電話,連連道歉後,急衝沖的趕了回去。同是打工人,自然知道這份苦楚。若異地而處,今日接到電話的是她,也是沒有半點辦法的,總歸是拿人手短,飯碗重要的。
她猛的全身震了一下,他竟然就這麼站在她面前,一動不動的盯著她,彷彿已經就在等她似的。她眼光一掃,沒有如預料的看到剛才半掛在他身上的婀娜多姿。她沒有動,他也沒有。泊車的人已將他的車子開了過來,他抽了一張小費遞了過去。但眼光卻沒有移開分毫:「上車。」語氣堅定且不容拒絕。他向來如此!
她這才回過神,笑了笑,搖頭:「不用了!」他彷彿沒有耐性似的:「如果你希望我再這裡與你拉扯的話……」她懂得他的意思,看了他一眼,決定還是上車。實在沒有必要把自己提供旁人做茶餘飯後的佐料。
空氣裡很寂靜,靜的她有些不習慣。分手了的人,是不是都是這樣子的?她沒有經驗。如是電視上所放的,像他們這種情況,一般是應該老死不相往來的吧。現在怎麼會坐在他車子裡呢?平靜的像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
她偷偷的瞄了他一眼,沒有表情。方才隔得遠,沒有怎麼看,只覺他的臉模糊不清的,只能看見一個輪廓。可就是這麼一個輪廓,她也知道是他。如今距離近了,這才發現他似乎有些憔悴,眼底依稀有些黑眼圈。想到剛剛餐廳裡的婀娜多姿,也就不同情了。估計是縱慾過度所遺留的後果。
兩人相對無言。他也沒有話,只是將她送到了樓下。她一整夜輾轉反側,竟然了無睡意。第二天自然是黑眼圈明顯。好在二十一世紀化妝品已經成了女性最私密的朋友了,再嚴重,也可遮掩一二!俗話說的好,社會不設立同情獎!就算你一年失眠三百六十日,為了生活,早晨還是要準時上班。若是做不到,就回家吃自己好了。
到底是遲了,一步並作二步的趕到小區門口攔的士。平素裡也只點頭之交的保安看到了,跟了背後,楸著攔車的空隙,說:「趙小姐,可否讓你的男友每月訂一固定車位?一來你們不買進出票,價格也便宜。當然這點錢可能你們不在乎的。二來,車位也不固定,比較麻煩!」
小區是屬於半舊的,當初規劃的時候就沒有想到如此深遠,所以車位經常不足,這個她是知道的。但保安的話,她一時沒有聽懂,一陣錯楞,以為聽錯了!半晌見那保安還是跟在身後,笑著在等她答覆。敲了敲額頭,是痛的,應該不是聽錯?她也不顧攔車,轉了身,微微皺了眉頭道:「我想你是不是搞錯了啊?」她哪來的男朋友啊?以前就算還一起時,他也是不定時過來的。
那保安態度十分的好,依舊笑咪咪的道:「就那輛銀灰色的,車牌最後三位是666的……」她腦中轟然作響,666不就是他銀灰大奔的車子嗎?後面的話已經不在接收範圍了。好半天,才找到了聲音:「他……晚上……車子停在這裡??」看著保安點了點頭,道:「這些天幾乎每晚都來,來的時間不一定,但都是一早走的。」她臉色越來越白……彷彿看出了一絲不對勁,那保安的聲音低了下來。
怎麼上的車,怎麼到的公司,她都沒有任何印象。整個人還處於震驚當中。整個上班時間,簡直是個混亂戰場,做什麼錯什麼。連沈小佳也看不過去了,幫她倒了杯水:「子默,你今天怎麼了?」
她反射性的捧著杯子,腦子裡就如同一團糨糊,竟什麼也不知道。一整天就想著,他為什麼會停在她樓下?他們不是已經分手了嗎?她當時說的不夠清楚嗎?不夠明白嗎?沈小佳的話,倒把她給略略敲清了,是啊,她是怎麼了?他要如何,是他的事情,與她何幹!
她到底是個凡人,不是神,所以一晚的心神不定。在房間裡上了半天的網,也沒有什麼好看的,無非是些娛樂八卦,社會新聞。隔著閃閃的屏幕,與她半點也不相干。伸了伸懶腰,去廚房裡倒了杯水,一低頭就看見那一袋的垃圾。咬了咬牙,拎了就往樓下衝!
果然是他的車子,他的人。她手裡的垃圾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掉在了地上。他也從車子裡走了出來,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她不能示弱,仰起了頭,看著他。他也在看她,彷彿獵人鎖住了獵物。
就這麼交換了一個眼神,就彷彿是火燒的烙印,熱熾熾的燙在了心上,彷彿是永恆,竟生生帶出了疼痛。心在不規則跳動。
她只聽聲音響起,沙啞的不像是自己的:「你不會是來看我的吧?」她可不會認為自己有這麼大的魅力!他沒有說話,只一動不動的看著她。
天寒地凍的,她實在沒有必要陪他喝西北風吧。轉過身,朝電梯跑去。後面的腳步聲跟著響起。她向來不是運動的料子,才到電梯門口,已被他一把抱住了。她僵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這齣戲是怎麼了?怎麼完全不照劇本演出呢?
他與她不是分手了嗎?而且時間已經長達二個多月了。相信在這段時間裡,他應該早就另結新歡了呀。也不能說是另結,他本身就女人不斷的,像她這種要身材沒身材,要臉蛋沒臉蛋的,應該是屬於最底下階層的吧。
他也不出聲,就這麼站在電梯門口,緊緊抱著她,緊的像是把她要活活掐死似的,連呼吸也是種奢侈。他的頭靠在她肩上,良久,才恨恨吐出了幾個字:「趙子默,你厲害,你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