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中,小順子撲倒在李德全身前,哭求道:「乾爹,您救救僖嬪娘娘吧,求求您救救她吧!」
李德全怒其不爭地踹了他一腳,氣道:「都這個時候了,你叫乾爹還怎麼救她?叫你們以不變應萬變,你們聽了嗎?」
小順子又撲上前去,哭道:「兒子聽了,兒子聽了。只是僖嬪娘娘嚇慌了神,她答應兒子不去換那頭髮的,可等兒子一走,她卻又偷偷地去了。乾爹您救她一命吧,兒子入宮就是為了她,若是她出了事,兒子也活不了了。」
李德全聽了長嘆口氣,低聲說道:「現如今事情已經捅開了,若要想保住她的位分是難了,我儘量保全她一條命吧。」
正說著,八阿哥與晴川等人已從外面進來,李德全見了,忙叫小順子躲了下去,自己則引著八阿哥等人進了暖閣。
康熙聽了奏報,立時大怒,氣道:「把那賤人關到宗人府,擇日處斬。」
李德全忙上前兩步小聲勸道:「皇上,格格還小,離不開親娘,請看在格格的分上,給娘娘一條生路。」
康熙頓了頓,也想起那個體弱多病的小格格來,心中閃過一絲惻隱之心,便點了點頭,冷聲說道:「那就先打入冷宮吧。」
只這樣簡單的一句,一個女人的一生便已是看到了頭。晴川聽得一陣心寒,垂了頭不敢出聲。
八阿哥問道:「皇阿瑪,一切都已經真相大白了,可以放額娘回去了吧?」
康熙冷哼一聲,說道:「你額娘雖然不是吃頭髮的妖怪,可是她舉止怪異、桀驁不馴,實在令人費解,你讓她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再回承乾宮。」
雖是這樣說,可話中的意思顯然是已經不再追究良妃深更半夜去火場的事情。八阿哥聽了心中一喜,忙應道:「兒臣遵旨。」
八阿哥帶著晴川出了乾清宮直奔火場,將如何捉住凶手的經過與良妃講了,說道:「是僖嬪,她產後失調,掉光了頭髮,所以才剪了宮女們的頭髮來做髮套。」他說著,又自豪地看了晴川一眼,對良妃說道,「是晴川,她用自己的性命求皇阿瑪給她一天時間,幫你找出了凶手。」
良妃聽了不禁有些驚訝,轉頭看向晴川,問道:「本宮對你並不好,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晴川想了想,話有所指地答道:「因為八阿哥,也因為我和娘娘是一個地方來的人。」
良妃怔了怔,仔細地打量了一下晴川,輕聲說道:「原來如此。」
晴川只淡淡地笑了笑,說道:「皇上說,只要娘娘跟他解釋你前天晚上的古怪行為,就讓娘娘回宮了。」
良妃卻又沉默下來。
八阿哥無奈地問道:「額娘,到底有什麼不能講的呢?」
良妃沉默片刻,抬眼看向八阿哥,說道:「老八,額娘想跟晴川單獨談談,可以嗎?」
八阿哥哭笑不得,氣道:「額娘,我可是你的親兒子,有什麼是我不能聽的?」
良妃頓了頓,一笑,「女人的話題,男人最好還是迴避。」
她既說出這樣的話來,八阿哥只得起身離開了。良妃見他走遠了,這才又看向晴川,仔細端詳了片刻,問她道:「你也是從二十一世紀穿越來的?」
晴川點了點頭,就又聽良妃問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麼寧死也不肯把我們的真實情況告訴皇上?」
晴川不解地搖了搖頭。
良妃苦澀一笑,說道:「因為歷史是不可改變的,少一個知道就少一份危險,否則一旦出現了變差,後果不堪設想……」
「我不明白。」
良妃想了想,與她解釋道:「你想,我們都是子孫代代傳至今日,倘若某一代的祖宗忽然死了,那後面的子子孫孫豈非都不存在了?這還不算,與之相關的人和事也同樣會發生變化,到最後我們所存在的那個時空還在不在都成問題,更何況是我們呢?」
晴川本就是個聰慧的女孩子,聽良妃這樣說頓時明白過來,忍不住問道:「這麼說,我們只能按著歷史的走嚮往前走,明知道是悲劇也不能改變?」
良妃點頭道:「是。」
晴川心中一窒,失聲問道:「那八阿哥……」
良妃緩緩地點了點頭,苦笑道:「這就是我這麼多年都留在冷宮,沒有盡母親責任的原因,因為我曾親眼見過改變歷史的後果。」她說著,視線投向了高聳的宮牆之外,眼神漸漸地有些悠遠起來,那個秘密,已經壓在她的心底幾十年,曾經叫她痛苦得輾轉難眠,曾叫她憋悶得幾欲瘋狂,而現如今緩緩道來,竟似別人的故事了。
「很多年前,我還是個女警,為了追捕一名逃犯來到一片樹林,那個逃犯見自己無路可逃,索性返回身來要與我同歸於盡,後來,我開槍射殺了他,而我自己卻被他推進了一個樹洞之中。
「我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那地方就是辛者庫,時間也是到了三百多年前。過了很久我才知道我穿越到了一片樹林裡,被一個姓衛的下三旗包衣所救,他為了讓自己的女兒免除雜役,故意說女兒得了重病,把昏迷的我抬進了辛者庫,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在這裡,我遇見了我生命裡最重要的兩個人。
「因為我是穿越來的,雖然我幹活很努力,可是與其他的女奴關係卻並不好,她們總是想要欺負我,可我偏偏又會武功,自然不願意平白無故地受她們欺負,經常會與她們起衝突。有的時候還會鬧到管事姑姑那裡去,管事姑姑雖然對我不錯,可她們人多,白的也能說成了黑的,所以大多時候都是我受罰。
「有一次,幾個女奴又誣陷我,正好被路過的雲格格瞧見了,她替我主持了公道,並因為我功夫好,把我從辛者庫帶了出去,後來……」
良妃說到這裡不由得停了停,面容上露出一抹溫柔之色,思緒彷彿也沉浸到二十多年前那天,她陪著雲格格在御花園裡練武,卻意外地遇到了康熙,也是那一面,叫她心甘情願地陷落在這禁宮之中。
「因為雲格格的緣故,我成了皇上的良貴人,住進了承乾宮,不久我懷孕了,又晉陞良妃,皇上愛我寵我,視我為掌上明珠,而雲格格也把我當成最好的姐妹,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可是我萬萬沒想到這樣的日子居然那麼短。沒過多久,皇上就給雲格格指了婚,對方是碩親王敏代,年少英俊,與雲格格正是珠聯璧合的一對,雲格格雖沒說什麼,但也能瞧出她心中是極歡喜的。可我心裡卻有了一絲隱隱的不安,我以前看過一本歷史小說,上面寫了碩親王敏代的福晉於成親當日,在塌陷的屋子裡喪生,我萬萬沒想到這個人居然是我最最在乎的雲格格。」
晴川聽得也是心中一驚,「啊!那怎麼辦?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雲格格死去?」
良妃將身子倚靠在囚籠的木欄上,眼光看向天際,輕聲道:「是啊,我當時也是這樣想,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雲格格死去?她對我有恩,又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麼能看著她死在婚禮當天!於是,等到婚禮那天,我便藉口肚子痛,把雲格格騙出了她成親的雲水閣。我們剛一出來,身後的屋子便轟然塌陷。」
「那雲格格得救了?」晴川忍不住問道。
良妃自嘲地笑了笑,接著說道:「我當時也是這樣想的,心中還暗自得意,幸虧自己早知道歷史,所以才救了雲格格一命。」
「後來呢?」
「後來?」良妃好半晌才又輕聲說道,「我們從屋子裡逃出來後,我突然覺得腹痛難忍,她們把我扶回了承乾宮,我疼了一天一夜,這才生下了八阿哥。宮中眾人都來看我,卻唯獨不見雲格格的身影。我們兩個這樣交好,我生了孩子,她怎麼會連看都不過來看我一眼呢?我心中十分奇怪,等體力漸漸恢復了些,就問身邊的人云格格怎麼沒來。結果……身邊的人卻十分驚訝地問我:『什麼雲格格?宮裡沒有雲格格啊。』」
良妃學著當時身邊小宮女說話,聲音分明十分清脆明快,可卻聽得晴川身上陣陣發寒,雲格格身為康熙寵信的公主,宮中怎麼還會有宮女說出這樣的話來?
良妃木然地看著前方,只講述著當時的情景,「我當時也很是驚訝,便對她說就是皇上的妹妹,剛剛嫁給碩親王敏代的雲格格。她聽了更是奇怪,說碩親王敏代早就娶親了,娶的是蒙古科爾沁草原的那燕格格。」
晴川心中一涼,已是隱約猜到了些事情的結果,又聽良妃說道:「我當時很著急,也不肯相信她說的話,就要自己去找雲格格,可因為我剛生完孩子,她們都不許我動。就這樣,直到熬出了月子,我才得以出承乾宮,然後發現,宮中果然沒有什麼雲格格,從一開始便沒有這個人。」
良妃緩緩地低下了頭,將頭埋在了膝上,低聲說道:「我以為我救了雲格格一命,可以讓她活下來,沒想到歷史一改變,世上反而沒有這樣一個人了。」
她的聲音減小,到後來已然沒了動靜,就這樣靜靜地在膝上伏著頭,晴川知道她心中必然十分難受,卻又不知如何去安慰她,只得靜靜地陪著她。
過了片刻,良妃坐直了身體,對著晴川一笑,繼續講道:「在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在各處打聽雲格格的消息,但是她在所有人的腦海裡消失了,彷彿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晴川突然想到了其中的關竅,想了想,問道:「如果沒了雲格格這個人,那麼之前的事情都不存在了啊,娘娘是怎麼遇見皇上的呢?」
良妃聞言頗為讚賞地看了她一眼,答道:「我後來也想到了此處,我的父親還是衛大人,這麼說我還是從辛者庫裡出來的。可是我是通過雲格格才認識皇上,得到皇上寵愛的。假如世上沒有雲格格這個人,那這一切又是怎麼回事呢?我忽然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樣……我希望這一次能夠證明雲格格存在過,那樣的話我心裡或許會好受些。結果卻發現,皇上寵愛我的理由早已不是之前的兩情相悅,而只是因為我長得酷似已經死去的赫舍裡皇后。我萬萬沒有想到,我受寵愛的理由忽然變成了她……雲格格不在了,皇上的專情沒有了,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但我怨不得所有人,因為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
晴川聽得心酸,伸出手去握住了良妃的手,安慰她道:「娘娘……」
良妃嘆息一聲,又繼續說道:「我一氣之下,叫人把赫舍裡皇后的畫像都燒掉了。這事引得皇上震怒,他告訴我,良妃是因為赫舍裡皇后而存在的,如果沒有赫舍裡皇后就沒有良妃。他給我兩個選擇,要麼乖乖地順從他,做皇后的替身,他保證還會像以前一樣寵我;要麼在承乾宮畫地為牢,做我的良妃,一輩子都別出來。」
良妃語氣平淡,似乎在說別人的事情一般,晴川卻聽得驚心動魄起來,一時忍不住握緊了良妃的手,只聽她接著說道:「我要的是一份乾乾淨淨的愛情,既然得不到,我寧可不要。在以後的日子裡,皇上又威脅過我好多次,可是我從來沒有屈服過。我一方面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一方面開始研究穿越回去的方法。我想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還不如想辦法回去,把一切都當作沒有發生過。」
聽到此處,晴川心中一動,難怪良妃每天夜裡都要來火場尋找穿越回現代的法子,原來早在二十年前便已然下了這樣的決心。
晴川當下便問道:「你已經研究出方法了?」
「我們那個時代離現在有三百多年,三百多年的變化很大很大,要找到當初穿越過來的地方不是那麼容易的。但我記得我穿越過來的時候,看到了一棵很大很大的大樹,那棵大樹至少有好幾百年的歷史,按著僅存的記憶我畫了很多圖,用皇上送給我的珠寶賄賂宮女們替我尋找,終於在火場裡找到了這棵大樹。然後我又查了萬年曆,發現我穿越當天正好有九星連成一線的離奇現象,我想這大概就是穿越的原因吧。可惜這個時代技術太差了,要找到九星連珠的正確時間很難,所以我每天都來這裡測試……」
晴川不由得緩緩點頭,「原來如此。」
良妃轉頭看向晴川,又說道:「但我不能把這一切告訴皇上,萬一他著手研究,歷史就會發生改變。到時候別說回去了,我們那個時代是否存在都成問題。我不想在失去愛情的同時,連家鄉也失去。」
晴川這才明白良妃為何寧死不肯向康熙言明自己在火場做什麼的緣由,她沉默片刻,低聲問良妃道:「這麼說,我也不能帶八阿哥回現代?」
良妃想了想,答道:「不是不能,是要冒險。我們都知道他將來的下場是什麼,我也曾經想過要帶他回去,可是萬一他消失了怎麼辦?他留在這裡,至少還能平平安安地活到四十多歲,要是消失了,就永遠不存在了……晴川,你愛他嗎?」
愛他嗎?晴川被良妃一下子問住了,她對八阿哥的感情,從最初的厭惡,到後來的感激,再到現在的喜歡……可,她愛他麼?
良妃靜靜地看著晴川,等待著她的答案。
晴川終於抬起頭來看向良妃,堅定地答道:「我愛他。」
良妃不禁輕輕地鬆了口氣,笑著看著晴川,溫和地說道:「那你就要選擇了。」
「我選擇和他在一起。」
良妃又問道:「那將來……」
晴川打斷她的話,一字一句地說道:「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即使是死,我也無怨無悔。」
良妃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點頭道:「好好好,老八這一輩子能夠有你這麼一個紅顏知己也是他的福氣,就算結局不太好,也比我幸福多了。走吧,去見皇上吧,怎麼樣都要有個理由的。」
晴川點了點頭,將良妃從牢籠中扶了出來。剛出火場,就見八阿哥正默默地站在甬道中,清晨的陽光從他頭上籠罩了下來,落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那俊逸的線條。一剎那,晴川突然覺得心中滿滿的,沒有徬徨不安、沒有哀愁失落,只充滿著淡淡的喜悅。這樣一個優秀的男子,全心全意地愛著自己,還有什麼比這更幸福的事情呢?
八阿哥聽到腳步聲,抬眼向門口看了過來,眼光落在晴川身上時,不自覺地就帶上一抹柔意。他上前幾步迎了過來,對著良妃叫道:「額娘,你們聊完了?」
良妃卻笑了笑,看了看身邊的晴川,又看向八阿哥,笑道:「我知道你心裡急的是什麼,你先送晴川回去休息,我去找你皇阿瑪。」
八阿哥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神色微窘地笑了笑,說道:「我陪額娘一起過去吧。」
良妃親暱地用手點了點他的額頭,笑罵道:「我還猜不透你小子那點心思?放心吧,經過此事,額娘看明白了許多,你和晴川的事情包在額娘身上了,回去等著好信兒吧!」
八阿哥聽了嘿嘿直笑,拉著有些羞窘的晴川向良妃行禮,謝道:「那兒子先在這裡謝過額娘了。晴川,咱們走吧。」
晴川臉色通紅,急忙甩開了八阿哥的手,單獨向良妃謝過了。良妃笑了笑,叫他二人先回去了,這才扶著宮女轉身向乾清宮去了。
乾清宮中,康熙正對著赫舍裡皇后的畫像出神,聽到良妃進來也未轉身,視線仍落在那畫像上,輕聲說道:「朕一直把你當成皇后,可是當朕看著皇后的畫像時,腦海裡卻總是浮現出跟你在一起時的情景,時間久了,朕也分不清自己愛的究竟是皇后還是你了,或者你們早已經變成一個人了。」
這麼多年過去,良妃已然看透了許多,可聽到康熙這樣說,她心中不免還是有些酸澀,隨即放緩了聲音,柔聲說道:「一切都怪臣妾太執著了,其實皇上愛誰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人能留在臣妾身邊,跟臣妾在一起,那就足夠了。」
康熙聽得心中感動,轉回身來靜靜地看了良妃片刻,這才出聲問道:「你還是不願意跟朕解釋你那些古怪的行為嗎?」
良妃跪在青磚上,抬頭坦蕩地迎向他的目光,反問道:「皇上可以因為信任我而不問嗎?」
康熙看她半晌,長嘆了口氣,答道:「看來朕還是不夠愛你。」
良妃淡淡地笑了笑,「那是因為皇上心懷天下,已經沒有太多的位置留給臣妾了。」
康熙卻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其實你要圓這個場很容易,說個謊騙騙朕就可以了。可是你的性子偏偏又這麼執拗,連騙也懶得騙朕。」
「皇上……」
良妃有心解釋,可康熙不等她說完卻先阻斷了她的話,只是問道:「朕只問你一句,你所做的這些行為會不會給大清造成危害?」
良妃朗聲答道:「不會。」
「那好,朕就不問了,只當是朕嘗試著信任一個人的第一步。」康熙說完,緩步走到畫像旁,輕輕地將畫軸捲了起來。
良妃卻知若是不藉著機會把此事說開,康熙必定會存下心結,她想了想,說道:「臣妾在為自己祈福,方法雖然古怪,可是古書上是有記載的。」
康熙稍覺意外,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回過頭來看向良妃,問道:「你寵冠後宮,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良妃瞥了康熙手中的畫像一眼,坦然答道:「人在任何時候都會有各種各樣的慾望,在冷宮裡的時候臣妾就希望飯不要餿、菜不要涼,到了這一刻,臣妾就希望皇上能夠忘掉赫舍裡皇后,眼裡只有臣妾一個。還有,八阿哥能夠一切都好,將來做個有出息的人。」
康熙聽了沉默片刻,微微笑了笑,說道:「朕喜歡聽你的真話,人總是有慾望的,這一點誰也改變不了,所區別的只有隱藏得深和暴露得快,朕雖然不能百分百地保證你能夠美夢成真,但朕答應你一定會努力去做的。你起來吧。」
良妃卻不肯起身,只又說道:「皇上,臣妾眼下還有一事相求。」
「你說吧。」
良妃面露微笑,說道:「臣妾想讓八阿哥和晴川成親。」
康熙想了想,點頭道:「來來回回折騰了這麼久,最後還是要在一起,人的緣分真的是天注定的。你去辦吧,一切都聽你的。」
良妃謝了恩,康熙走上前來,親自彎腰把她扶了起來,感嘆道:「希望孩子們能比我們幸福一點。」
良妃微微一怔,這才點頭道:「一定會的。」
沒過兩日,康熙便下了賜婚的旨意,將安親王岳樂的外孫女指婚給八阿哥胤禩。
消息一出,晴川頓時傻了,她隱約記得歷史上八阿哥的福晉的確是安親王岳樂的外孫女,可良妃不是已經答應了讓八阿哥和她在一起了麼?為什麼還會出來這個賜婚?她呆愣愣地在屋中坐了半晌,越想心中越是混亂,覺得與其自己一個人在這裡胡思亂想,還不如去找良妃問個明白。
她這樣想著,起身出了房門,剛到了院中正好碰到八阿哥與冰月格格兩人談笑著從外面進來。八阿哥抬眼看到晴川出來,笑道:「晴川,你看誰來了?」
晴川看到冰月不禁一愣,上前行了禮,問道:「格格,您怎麼來了?」
冰月笑了笑,還未開口,一旁的八阿哥卻是笑著解釋道:「是額娘想得周到,她說你來歷不明,貿然入籍不合祖宗規矩。將來萬一有封賞,也會被後人詬病,所以特地請姑姑過來和你結親,做你的額娘,這樣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嫁給我了。」
晴川聽得有些糊塗,忍不住用手指了自己的鼻尖,問八阿哥道:「你是說叫我認冰月格格做額娘?」
見她如此神情,八阿哥不由得笑了,答道:「姑姑是安親王的女兒,你認了她做額娘,才好來做安親王的外孫女啊,不然,你叫我娶誰去?」
晴川聽得傻愣愣的,看了看八阿哥,又看向冰月。
冰月含笑點了點頭,說道:「從今兒起,你就是我的女兒了。老八若是敢欺負你,你就來告訴我,我替你收拾他。」
晴川這才接受了這個現實,頓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八阿哥卻不肯放過她,故意湊近了看了她兩眼,轉頭對著冰月笑道:「姑姑,你瞧這丫頭,竟然臉紅了。」他說笑著,又看向晴川,在她耳邊低聲問道,「你是因為要嫁給我了,所以害羞了?」
晴川又羞又窘,跺了跺腳轉身欲走,卻被八阿哥一把拉住了。他笑了笑,說道:「不逗你了,你收拾一下東西,搬到姑姑那裡去住吧。」
晴川聞言,轉回身驚訝地看向他,奇道:「搬到格格那裡去住?」
八阿哥笑著看向冰月,冰月點了點頭,走上前來牽起了晴川的手,笑道:「以後不要叫我格格了,要改口叫額娘了。」
晴川面上有絲羞赧,不過還是順從地點了點頭,輕聲叫道:「額娘。」
冰月格格開心地笑了,說道:「你要嫁給老八,自是不能在宮裡出嫁,所以要提前搬到我那裡去,等到成親那日,再叫老八把你迎娶過來。我這次來,也是接你出宮的,你趕緊回去收拾一下,我在這兒等著你。」
晴川聞言點了點頭,又不由自主地瞥向八阿哥,見他一直笑容滿面地看著自己,心中更加害羞,羞惱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回房去收拾行李。八阿哥指著晴川的背影,對冰月笑道:「姑姑你看,她對我多凶啊,你再給她撐腰,我以後非得被她欺負死不可。」
冰月卻笑吟吟地說道:「以前都是你欺負別人,也該你受欺負了。咱們可說好了,新人成婚前是不能見面的,你小子可少來爬我家的牆頭啊!」
八阿哥嘿嘿笑道:「不去,自是不去的。」
兩人在院中等了一會兒,晴川便帶著個包袱從房中出來了。八阿哥從她手中接過了包袱,轉身交給了身旁的小太監,又送了她二人出宮。
四阿哥與十三阿哥兩人從乾清宮裡出來,也正好要出宮,遠遠地見八阿哥將冰月與晴川兩人扶上了馬車,十三阿哥不由得低低地嗤笑了一聲,說道:「老八倒是有些手段,竟然請得動冰月格格來認晴川做女兒,這樣一來,晴川搖身一變,竟然成了安親王岳樂的外孫女,倒成了這些阿哥福晉中身份最尊貴的了。」
四阿哥卻是沉默不語,只靜靜地瞧著八阿哥與晴川兩人,臉上隱隱有些落寞之色。
十三阿哥自覺失言,不禁頓了頓,笑道:「四哥,天涯何處無芳草,這種女人你又何必在乎呢?走吧,四嫂還在家裡等著你呢。」
遠處,八阿哥已上了馬護送著馬車遠去,四阿哥淡淡地笑了笑,把視線收了回來,到宮門外翻身上馬,轉身與十三阿哥說道:「我先回去,你回頭見過了年羹堯,就來找我。」
十三阿哥點了點頭,掉轉馬頭去了相反方向的年府。從年羹堯處回來時,街市上正是熱鬧時候,十三阿哥策馬一路行來,甚覺不便,待轉過街角,卻見前頭街面上更是混亂。一夥子人似在追捕一個女奴,那女奴拚命地往前跑著,不時地抽空轉身扯倒街邊的攤子來阻攔身後的追兵。
有個人販子模樣的人在後面高聲叫嚷著:「抓住她,抓住她有賞,抓住她有賞!」
他這樣一喊,那伙子人追得更賣力起來,那女奴氣力漸盡,步子越發沉重,待跑到十三阿哥眼前的時候,腳下一個踉蹌,猛地向著他馬前栽倒下去。十三阿哥急忙勒馬,馬蹄高高揚起,落在了那女奴的腳邊。那女奴驚恐地抬頭看過來,一張臉上慘白無色,顯然已是嚇得傻了。
十三阿哥也是看得一怔,猛然間意識到,這女奴竟然和那個叫作晴川的宮女長得一模一樣。
人販子從後面追了上來,一把抓地上的女奴,怒聲罵道:「好你個賤人,你竟敢從我身邊逃出去,看我不打死你。」
一面說著一面便對著那女奴拳打腳踢起來。那女奴也不出聲,只把自己蜷縮了起來,用背身去承受那人的拳腳。
十三阿哥看得心中一動,略一遲疑,便從懷中掏出一把碎銀子出來,揚手向著人販子頭頂上散了過去,口中叫道:「這個丫頭,爺買了。」
天空中突然掉了銀子下來,眾人先是一呆,隨即便開始瘋搶起來,頓時將那人販子與女奴兩人擠到了街邊上。
十三阿哥笑了笑,策馬沖上前去,一把從地上扯起那女奴放到馬前,不顧後面人販子的叫喊聲,揚鞭而去。
直到飛馳出街道,到了人少處,他才勒緩了馬,將伏在馬前的女奴拉轉過身來,拂開了她臉上的髮絲細看容貌,果真是像極了晴川,這眉眼、這五官,竟似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般。他大為驚訝,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那女奴還沒從這突然的變故中回過神來,愣怔了下才低聲答道:「奴婢叫花影。」
十三阿哥鬆開鉗著她下巴的手,讚道:「好名字。」
花影自小被人販子幾次輾轉倒賣,已是頗有心計,聞言面上便露出了害羞之色,先是嫵媚地看了他一眼,隨即便又飛快地垂下了眸子,避過了他打量的視線,嬌滴滴地說道:「多謝公子救奴婢出了那狼窩。」
十三阿哥見她明顯是在勾引自己,不由得笑了笑,摟著她重新在馬前坐好,又將唇湊到了她的耳邊,低笑道:「你不用在我身上下工夫,我自小見得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樣會演戲的女人,你騙不過我的。」
花影聽得身體一僵,十三阿哥笑了,又問道:「你剛才為什麼要從人販子那裡逃走?你可知道要是被他抓回去了,怕是要打死你的?」
花影知道身後這人不好糊弄,想了想,答道:「奴婢本是好人家的女兒,被那人販子拐了出來,一直想逃走的,但他看得緊,剛才好容易得了機會,自然是要試一試的,反正被賣了也左右逃不過受罪,不如爭個魚死網破來得爽利。」
十三阿哥聽了,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過了片刻才又說道:「這樣看來你也是有膽量的人,那好,我既然買回了你,就是有用處的,你只要聽話,自會有你的好處。」
花影聞言略一思量,便用力地點了點頭。
兩人策馬而行,十三阿哥又詢問了幾句花影的身世,見她只咬定是被人販子拐出來賣的,乾脆也不再問,只帶著她去了雍王府。進了府門,他卻沒去找四阿哥,反而是帶著花影往內院而去。
金枝剛去廚房安排了中午的飯食,見十三阿哥突然把「晴川」給帶來了,嚇了一跳,用手指著花影,尖聲問十三阿哥道:「你怎麼把她帶來了?」
十三阿哥見金枝也被唬住了,不由得笑了,說道:「這人不是晴川,是我剛買下的一個女奴,四嫂也是認錯了吧?我剛看清她的模樣時也是嚇了一跳,覺得她和那晴川長得也太像了些,不過又怕自己瞧得不准,所以先帶過來給四嫂瞧瞧,您既然也認錯了,看來是真像了。」
金枝聞言,繞著花影轉了兩圈,細細地打量了她一番,轉頭驚奇地問十三阿哥道:「她果真不是晴川?」
十三阿哥笑著點了點頭,又說道:「四嫂,你快叫人帶她下去梳洗打扮一番,就照著晴川平日裡的裝束打扮,一會兒我帶去給四哥瞧瞧去。」
金枝這才信了花影不是晴川,可一聽十三阿哥竟然要將這個女人帶到四阿哥面前去,不由得氣道:「你四哥剛對那賤人死了心,你又帶了這麼個西貝貨回來做什麼?還嫌你四哥好過是不是?」
十三阿哥笑道:「四嫂你可冤枉死我了,我帶她來可是為了四哥的大業,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快去幫她梳妝打扮一下吧,我在這兒等著。」
金枝橫了十三阿哥一眼,將信將疑地帶著花影去了後院,過了小半個時辰,才帶了打扮一新的花影回來。十三阿哥瞧了瞧花影的打扮,滿意地點了點頭,帶著她辭了金枝,往外院的書房而來。
書房中,四阿哥正與隆科多談論朝中政事。自從朱三太子一案之後,四阿哥便賦閒在家,很少參與朝中政事,所以朝中之事多是由隆科多出面處理,隔一段時間,隆科多便會暗中來雍王府一趟,與四阿哥商量朝中之事。
隆科多也聽說了康熙為八阿哥指婚的事情,與四阿哥說道:「眼下良妃娘娘得寵,八阿哥又在大臣中口碑不錯,我昨兒個聽說他們聯名上表,要求皇上立八阿哥為嗣,還稱呼他為八賢王。看來這八阿哥真是深得人心啊。」
一聽到「指婚」二字,四阿哥忽地想到了晴川,只覺得心中莫名一痛,他沉默片刻,這才淡淡地問隆科多道:「舅舅有什麼想法?」
隆科多起身,謹慎地看了看窗外,見廊下並無下人侍立,只有四阿哥一個貼身伺候的小廝守在院門處,他重新坐回到椅中,盯著四阿哥,緩聲說道:「看來正道是不行了,得找另外一條道。」
「另外一條道?」四阿哥不禁微微地皺了皺眉頭。
就聽隆科多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四阿哥籠絡的那個年羹堯大有用處,自從那日朝堂上他當面直言之後,皇上對他頗為看重,現在已命他掌管禁衛軍,而禁衛軍又是皇宮裡唯一的守軍,只要他肯為咱們出手,贏面還是很大的。」
四阿哥微微一怔,頓時明白了隆科多的意思,想也不想地拒絕道:「不行,如此篡位名不正言不順,即使成了,也會留千古的罵名。何況各地的軍隊都掌握在皇阿瑪的心腹手中,就算一時成功了,也會遭天下圍攻,到時候恐怕想全身而退都難。」
隆科多自然也是考慮到了這點,不由得懊惱道:「那怎麼辦?難不成要眼睜睜地看著八阿哥做太子?」
四阿哥低聲說道:「《孫子兵法》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現在我們連對方的情況都摸不透,要走下一步可真是難啊。」
正說著,就聽見院門口的小廝與十三阿哥打招呼,過了片刻,卻見一個年輕女子身姿裊裊地從門外進來,對著四阿哥盈盈下拜,柔聲說道:「四阿哥吉祥。」
隆科多失聲叫道:「晴川?」他驚愕地看了眼四阿哥,見他只靜靜地看著「晴川」,忙站起身去轟「晴川」,怒道:「你怎麼會來這裡?誰讓你進來的?來人,來人哪……」
一直沉默的四阿哥卻伸手一擋,冷漠說道:「舅舅別急,她不是晴川。」
隆科多不禁一愣,那邊十三阿哥已是拍著手走入房中,笑道:「四哥真是好眼力,一看就知道她不是晴川。」
隆科多錯愕地看了看十三阿哥,又看向那假晴川,忍不住問道:「十三阿哥,這人是誰啊?怎麼跟晴川長得這麼像?」
十三阿哥答道:「她叫花影,是我從奴隸市場上買來的。我已經把晴川的事都告訴她了,還教她學了宮裡的規矩。四哥你說,要是把她留在八哥身邊,我們是不是會事半功倍呢?」
四阿哥還未開口,一旁的隆科多卻已是擊掌叫好道:「妙計,有了她,我們就可以知道他們下一步會做什麼了。」
四阿哥卻沉下臉來,冷聲說道:「不行。」
屋中其他三人都是一愣,齊齊地看向四阿哥。
四阿哥的目光卻緩緩地在花影臉上逡巡著。花影被這凌厲的視線看得心虛,不自覺地垂下了眼簾,就聽他說道:「我一眼就把她認出來了,老八又怎麼會看不出來?」
聽他這樣說,十三阿哥不禁笑了,掃了有些卑怯畏縮的花影一眼,說道:「她現在的氣質跟晴川比的確有差距,不過假以時日就難說了。四哥,你就放手讓我去做吧,我保證一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四阿哥看了眼花影,又看了看十三阿哥,卻嘆了口氣,輕輕地搖了搖頭。
十三阿哥見他如此堅持,不願在隆科多面前與他起爭執,當下便輕鬆地笑了笑,轉頭對花影說道:「你先下去吧,在院門口候著我。」
花影柔順地點了點頭,小心地退了出去。
屋中三人又談論起朝事來,十三阿哥向四阿哥說了說與年羹堯會面之事,發現四阿哥似有些心不在焉,他索性也不再說,只笑著從椅子上站起,嚷嚷道:「不行了,肚子餓了。四哥,咱們先停一停,填飽了肚子再說吧。」
話剛說完,正好金枝從外面進來,聞言笑道:「正好,飯菜早就備好了,四爺,阿瑪,還有十三弟,你們先吃了飯,再接著聊吧。」
四阿哥點了點頭,起身讓著隆科多向飯廳走去。金枝故意落在後面,偷偷地拉了拉十三阿哥的衣袖,瞥了一眼院門口垂頭默站的花影,壓低聲音問他道:「你四哥可說了,怎麼處理這個西貝貨?」
十三阿哥明白金枝是怕四哥因花影長得與晴川相同,而移情到她身上去,便低聲說道:「四哥不答應用花影去替換晴川,我猜四哥是不忍對晴川下手。四嫂,咱們不能容著四哥心軟,我先把花影留在這兒,你找個宮中的嬤嬤來,好好地教教她規矩,待她學像了晴川,我就想法把她送到老八身邊去。」
金枝此刻只關注一點,把這女人送到老八身邊去,那晴川呢?若是再被四阿哥接到身邊來,那可怎麼辦?
十三阿哥一看金枝的神色,就猜到她在猶豫什麼,便笑道:「四嫂放心,到時候我定然會叫那晴川憑空消失的。」
聽了他這句話,金枝才心中稍定,輕輕地點了點頭。
與四阿哥一同走在前面的隆科多見他二人一直落在後面嘀嘀咕咕的,忍不住回頭看了金枝一眼,金枝忙道:「阿瑪,你們先去吧,我內院還有些事,就不陪著你們了。」說完辭了他們幾個,轉身往院門處走去。
待走過花影身旁時,金枝低聲說道:「你跟我來。」
花影一時不知所措,抬頭看向十三阿哥,見他輕輕地點了點頭,這才跟著金枝走了。
金枝帶著花影去了內院,把她安頓在一處靠著花園子的僻靜院子裡,專門請了一個宮裡出來的嬤嬤教她各種禮儀與規矩。花影心知這是她改變命運的機會,因此學得十分刻苦,只幾日工夫便有了些大家閨秀的矜貴之氣。
這一日,嬤嬤帶著她去了花園,仔細地給她講了宮中貴人賞花時的言行規矩,她正練習著,卻見四阿哥獨自一人從小徑那頭緩步走了過來。花影心中一虛,只得硬著頭皮迎上前去,向著四阿哥行禮請安道:「四阿哥吉祥。」
四阿哥沒想到花影還留在府中,剛才遠遠地看到她,就像是看到晴川突然出現在眼前一般,一時只覺迷茫,不知不覺地就向著這邊走了過來。待花影給他行完禮,他這才清醒地意識到她不是晴川,雖然面容一模一樣,可身上的氣質卻是截然不同。
他眼中的迷茫之色散去,神色漸漸冷了下來,淡淡說道:「你倒挺用功的。」
花影恭順地垂了頭,答道:「十三阿哥把我從苦海裡救出來,我一定要好好地報答他。」
他卻嘲弄地笑了笑,「可是晴川沒有那麼用功,你怎麼學都學不到她的萬分之一。」
花影聽他這樣說,心中不禁有些不服,可又不敢直言頂撞,只抬起頭來看向他,鎮定問道:「那怎麼辦?」
看到她這張臉,彷彿就像是晴川站在他的面前,他神情不覺有些恍惚,過了片刻目光才復又清冷起來,只答道:「你走吧,去過你自己的日子,十三阿哥那邊我跟他說。」
花影豈肯甘心,忍不住說道:「可是……」
不知為何,他心中突然不耐起來,冷聲喝道:「走啊!」
花影卻沒有動地方,直視著他說道:「看得出四阿哥很喜歡晴川姑娘,你一定知道她所有的生活細節,只要你肯教我,我一定能學得一模一樣。除非你根本就不想教我,不想——晴川姑娘受到傷害。」
他的目光倏地陰厲起來,猛地出手鉗住了花影的喉間,聲音中透出森森的寒意出來,「你以為冒充一個人是那麼容易的嗎?就算你學得再像,你也不是她,萬一被發現了,你知道是什麼後果嗎?與其到時候你招出我們來,倒不如我現在就殺了你。」
他指間稍一用力,花影頓時覺得呼吸困難起來,她心中又驚又懼,忙拚命地推開了他,然後用手護住脖子往後退了幾步,憤然叫道:「好了,既然四阿哥不需要我,我可以走,不過不用找那麼爛的藉口。你就是喜歡晴川,所以不忍心傷害她!就算騙得了全天下所有人,也騙不了你自己。」
她說完再不敢停留,轉身步子慌亂地向外跑去。一直跑出了雍王府,花影這才停下了腳步,心有餘悸地看向身後,眸子裡閃過一絲憤恨與不甘。她既然與那個晴川長了同樣一副面孔,憑什麼她能被八阿哥捧在手心裡呵護、被四阿哥放在心底珍藏,而她,卻要去做人人可欺的卑賤的奴隸?
剛才的驚懼都化作了心頭的不甘,花影沉默地在雍王府外站了站,毅然地轉身離開了。
府中的金枝聽到嬤嬤的稟報,說四阿哥已將花影趕出了府,她想十三阿哥畢竟是把人交給了她,現如今花影走了,她也不好向十三阿哥交代。金枝猶豫了片刻,便叫人去通知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得到消息,忙出了宮,策馬往雍王府而來,眼看就要拐到雍王府門外的大街時,一個人忽然衝了出來,展臂攔在了十三阿哥馬前。十三阿哥本就因花影走了而著急,見狀心中更是惱火,急忙勒馬,怒聲罵道:「哪個殺千刀的,不要命了?」
攔路那人卻是抬起頭來,說道:「是我。」
十三阿哥見竟是變了裝扮的花影,不禁有些意外,「是你?你沒有走?」
花影輕輕地笑了笑,答道:「我知道十三阿哥需要我,又怎麼會走呢?」
十三阿哥探究地看了看她,又問道:「那四哥那裡……」
花影抬眼直視過去,眸光中閃過一絲狡黠,輕聲答道:「十三阿哥能夠幫四阿哥完成千秋大業才是最重要的,至於過程怎麼樣,我想四阿哥未必要都知道。您說呢?」
聽她如此說,十三阿哥不禁一笑,反問道:「你不怕危險?」
花影也隨著他笑了笑,答道:「我在這世上無親無故的,到哪裡還不是一樣受苦。與其如此,倒不如拿命來搏一搏,萬一成功了,十三阿哥一定不會虧待我的對嗎?」
十三阿哥高坐在馬上,仔細地打量了她片刻,彎腰向她伸出手來,輕笑道:「上來吧,我帶你去個地方。」
冰月格格平日裡雖然住在城郊的農家小院裡,在城西卻有自己的格格府。因康熙與冰月素來親厚,當初冰月又是受了康熙的旨意才前去三藩做臥底,後來她孤身一人回來,康熙心中難免愧疚,對她更是大肆賞賜,格格府也建得極大。眼下晴川要以冰月女兒的名義嫁與八阿哥,所以冰月便暫時搬回了格格府,陪著晴川一同住在這裡。
晴川獨自居住了一個裡外三進的院落,真正過上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生活,只這樣熬了幾天,她就快受不住了,直求冰月叫帶她出去透透氣。
冰月聽了卻笑了,搖頭道:「不行,眼看著這就要到大婚的日子了,你見過誰家的姑娘大婚前還去逛大街的,你老實地在屋裡給我待著,再等兩日嫁衣就要送過來了,你試一試,若有不合適的地方,還得叫他們趕緊去改呢。」
冰月既然下了禁足令,晴川也無法,只好老實地待在院子裡待嫁。沒過兩日,專為她大婚定製的禮服便送了來,她穿到身上試了試,自己還沒看出什麼問題來,冰月卻是挑剔嫁衣袖口的刺繡不夠精緻,叫宮女把嫁衣送了回去叫繡娘重繡。
就這樣一連折騰了幾次,直到大婚前一天,冰月才對嫁衣完全滿意了,送入了晴川的房中。晴川這些日子已被這華麗繁雜的嫁衣搞得頭大,再沒最初時的興奮勁頭,只叫人把嫁衣放在了桌上,吩咐屋中的侍女道:「不用再試了,你們都下去吧,我自己歇會兒。」
侍女恭聲應了「是」,小心地退了出去。
晴川大鬆了一口氣,走到桌邊用手輕輕地摸了摸嫁衣上華美的刺繡,不由得暗自咋舌,虧得不是叫她自己來做這嫁衣,否則等她能繡完了這些東西,估計她和八阿哥也成了夕陽戀了。
這樣想著,晴川自己忍不住偷偷地笑起來,想著若是她和八阿哥都白了頭髮再來舉行婚禮,那倒是個有趣的情景。一想到八阿哥,她心中不禁有些甜蜜,自從她來格格府之後,就再沒見過他,也不知他此刻正在做些什麼。
正胡思亂想著,門外有人敲門。晴川斂了臉上的笑容,說道:「進來吧。」
門外有個小太監捧著個小小的香爐進來,低著頭將香爐送到了晴川面前。晴川看得奇怪,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
「回姑娘話,是安神的琉璃香。」小太監聲音有些尖細,只低聲答道。
晴川沒多想,只道是冰月怕自己今天晚上緊張失眠,所以才送來的,便隨意地說道:「哦。那你下去吧。」
不料那人卻遲遲不動,晴川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問道:「你怎麼還不下去?」
那小太監卻緩緩抬起頭來,看向晴川。
待晴川看清他的面容,不由得一愣,失聲道:「你是……」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與晴川長得一模一樣的花影,她見到晴川一臉驚愕,輕輕地笑了笑,答道:「我是來取代你的人。」
晴川心中猛地警醒,忙欲張口叫人,可只低低地發出一個字來,便再無力氣開口。
花影就看著晴川又驚又懼的神色,笑了笑,輕聲問道:「你是不是很沒力氣、很困,連說話都很困難?」
到了此刻,晴川不要說發聲,就連身子都已不受控制,她晃了兩晃,便趴倒在桌子上。
花影笑道:「那就對了,這個琉璃香就是讓你很累、很困、說不出話來。我猜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什麼沒事,因為我有這個啊。」她說著,從口中拿出一顆極小的丹丸來,在晴川眼前晃了晃,重新又壓入了舌下,笑著問晴川道,「現在沒有什麼疑問了吧?」
晴川只覺得腦中一陣陣眩暈襲來,她那掐著掌心的手指也全然沒了力氣,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覺。
花影見晴川昏倒,上前飛快地與她換過了身上的衣服,又將自己的頭髮梳成了晴川的髮式。她正要把晴川打扮成小太監的模樣,就聽見外面有個男子輕聲喚晴川的名字。花影動作一頓,想了想,一面飛快地將晴川扶到了床上,一面出聲問道:「誰啊?」
門外那人似是愣怔了一下,停了片刻才又答道:「是我。」
花影用棉被將晴川蓋好,放下了帳子,這才轉回身來,只是問道:「你是誰?」
八阿哥在門外聽得一愣,暗道晴川怎麼會連他的聲音也聽不出來了呢?他心中奇怪,伸手去推那房門,卻發覺那房門是從內裡插住的,便說道:「晴川,開門。」
房門卻無動靜,片刻之後,旁側的窗子卻從內裡推開了,八阿哥轉頭看去,就見晴川一張俏臉從窗口探了出來,看著他問道:「你是誰啊?」
八阿哥見晴川安然無恙地在房內,頓時鬆了口氣,又見她一本正經地問自己是誰,只當她是與自己開玩笑,不禁笑問道:「你不知道我是誰,那你明天嫁給誰呢?」
花影聽得心中一驚,又瞥見了八阿哥腰間的黃帶子,暗道好險,虧得她沒貿然說出別的話來,否則定會露餡不可。她心中提著小心,臉色卻是故意沉了下來,似賭氣般說道:「那我就不嫁了。」
八阿哥一聽如此說,更是認定了她在和自己耍小脾氣,便走到窗前,深深地看向她,說道:「這些日子我也很想你,只是要準備大婚的事情,事務有些繁忙,我來了幾次,都被姑姑擋住了,說什麼也不許我見你。我今兒是趁著姑姑不在府中,這才能偷偷地溜進來瞧你的。」
花影聽了,臉色便緩和了些,瞥了八阿哥一眼,說道:「老規矩都說了,新婚夫婦在成親前的一晚上是不能見面的,你這麼眼巴巴地跑來,也不怕不吉利?」
八阿哥卻是一笑,低聲說道:「我這不是想你想得狠了麼?」
花影聽得心中一動,卻不敢與他多說,只怕被他看出馬腳來,她想了想,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然後便踮起腳來,輕輕地吻了下他的臉頰。
八阿哥一時愣住了。
花影輕輕一笑,問道:「現在可以走了吧?」
八阿哥卻還有些回不過神來,晴川從來沒有對他如此熱情過,她今天這是怎麼了?花影見他一直盯著自己,心裡也不由得有些發虛,忙又說道:「快走吧,一會兒姑姑就該回來了,叫她看到你來了,一定會笑話咱們的。」
八阿哥點了點頭,轉身往外走,走了兩步卻不禁又回過頭來看向花影。花影衝他笑了笑,他見她笑容一如既往的明媚,心中疑雲頓去,不由得搖了搖頭,暗笑自己太過緊張了,這明明就是晴川嘛!
見八阿哥走遠,花影頓時鬆了口氣,飛快地關上了窗戶,來到床邊將晴川身上的被子掀開了,給她穿上了太監的衣服。又等了一會兒,門外傳來三短一長的叩門聲。花影聽出這是十三阿哥的暗號,忙去開了門,見正是十三阿哥站在門外。花影拉了他進來,低聲問道:「你可看到了八阿哥?他剛才來過了。」
十三阿哥點了點頭,「就是瞧見他過來了,這才忙避了避,你怎麼樣?沒被他看出馬腳吧?」
花影搖了搖頭,指著床上說道:「人在床上,已經裝扮好了,你怎麼把她帶出去?」
十三阿哥走到床前,看了看昏迷中的晴川,答道:「我已收買了角門處的婆子,從那裡走就好。」說著他從床上將晴川抱起,閃身出了屋子。
因冰月之前一直未在格格府中居住,所以府中奴僕留得極少,又加上晴川也不習慣叫人伺候著,院子裡伺候的人更是少。十三阿哥扛著晴川一路出來,專門揀著僻靜的小路走,竟是順順當當地出了角門。
角門外,趙安正守著輛不起眼的馬車候著。十三阿哥抱著晴川快步從角門裡出來,疾步邁入車中,低聲吩咐道:「快走。」
趙安應了一聲,忙揚鞭催馬快跑,馬車一顛,恰好又有一陣風襲來,吹開了車後的車簾,露出晴川昏迷不醒的臉來。凝香剛好騎著馬從另一個方向過來,無意間抬眼,正好將車內的情景看了個正著,不由得愣住了。
她本是要來給晴川送賀禮的,卻因送的賀禮太過危險,而被正門處的守衛攔下了。那守衛還沒見過給新娘子送火銃做賀禮的呢,哪裡敢放她進去?凝香一看正門走不得,索性就掉轉馬頭往角門這邊而來,剛拐過牆角,正好看到一輛馬車從角門外離開,車簾被風一吹,正好露出裡面的晴川來。
凝香雖然不明白晴川為何會出現在車內,但總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忙一邊大聲叫著晴川的名字,一面策馬追了上去。
十三阿哥在車內聽到後面有女子高呼晴川的名字,伸手將車簾掀開一道縫隙看了過來,見是一個年輕的女子策馬從後面追來,他想了下,轉頭吩咐車前的趙安道:「老趙,往城外繞,快些走,不要停。」
趙安將馬車趕得更快,因冰月的格格府本就在城邊上,所以不一會兒的工夫,這一車一騎便追逐著行到了郊外樹林之中。十三阿哥見無法甩掉後面的女子,便交代趙安道:「老趙,你帶這個女人去我的密室。」
趙安忙點了點頭,十三阿哥已是從車中跳了下來,腳在路邊一點,又飛身躍上緊追在馬車之後的凝香的馬上。凝香大驚,忙收韁勒馬,驚聲問道:「你做什麼?」
十三阿哥卻緊緊地抱住了凝香的腰,故意調笑道:「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通常一個女人追一個男人,我會想成她對他有愛慕之心。」
凝香大怒,屈肘擊向身後的十三阿哥,罵道:「鬼才愛慕你呢。」
十三阿哥用手擋住了凝香的攻擊,順手將她從馬上扯落下來,調笑道:「鬼愛慕我,我不稀罕,漂亮的女人愛慕我,我才稀罕。」
凝香聽他言辭輕浮,心中更是惱怒,往後閃開身子,後退了幾步,警惕地看著他,問道:「你到底把晴川弄哪兒去了?」
十三阿哥故作不解道:「什麼晴川?我不明白你講的什麼意思?」
凝香怒道:「你還敢狡辯,剛剛我明明看見你用馬車把晴川帶出去了。我告訴你,別以為你是皇上的十三阿哥,我就不敢動你。晴川是我最好的朋友,要是她有一點點損傷,我決不放過你。」
十三阿哥沒想到她竟然認識自己,心中不禁一突,頓時起了殺心,他緩緩地逼近凝香,面上卻是故意調笑道:「你說,你怎麼個不放過我法?」
凝香見他逼近自己,心中警鈴大作,忙掏出火銃指向了他,警告道:「你別過來……」
他卻想她既然認得自己是十三阿哥,自然是不敢開槍的,所以便也不覺這是警告,只又笑嘻嘻地往前踏了一步,誰知忽聽一聲巨響,凝香卻真的開了槍。他只覺得手臂一痛,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凝香開槍不過是一時失手,自己也嚇了一跳,頓時呆住了。
十三阿哥痛苦地摀住了胳膊上的傷口,抽了口涼氣,氣道:「你這個女人,真是惡毒。」
凝香心中既慌亂又害怕,連忙辯解道:「我早叫你別過來了,是你自己不好,不能怪我。」
十三阿哥捂著傷口從地上站起身來,無奈道:「你可以冤枉我拐帶了晴川,我為什麼就不能逗逗你呢?」
他這樣一說,搞得凝香也沒了主意,疑惑道:「難道剛才的那個真的不是晴川?」
十三阿哥看向她,淡淡地說道:「你若不信就回去看看,看看晴川還在不在格格府中,如果不在的話,再找我算賬也不晚。」
凝香生怕他再與自己算賬,再說心中也照實掛念晴川,便急忙上了馬,又回過頭來頗為愧疚地看了他一眼,策馬走了。
十三阿哥不怕凝香去格格府找人,等她看到了格格府裡還有一個「晴川」,只會懷疑之前是自己看花了眼。他笑了笑,用手扯了一塊內袍下來,將手臂上的傷口簡單地包紮了一下,轉身往城中走去,卻也沒回宮,徑直去了雍王府。
四阿哥正在書房內等著他,見他從外面進來,冷聲問道:「十三弟,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十三阿哥微微一怔,裝傻道:「四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四阿哥目光銳利地看向他,沉聲說道:「你把趙安叫去,又去了格格府,到底想幹什麼?」
十三阿哥眼神閃爍了下,答道:「哦,我只是去給晴川送了份賀禮。」
四阿哥怎會相信他的說辭,正色說道:「不可能,你的性格我還不瞭解?老十三,我告訴你,你做什麼我都不管,但我不許你傷害晴川,聽到了嗎?」
十三阿哥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先是愣了愣,便又放聲大笑起來。
四阿哥看得皺眉,冷聲問道:「你笑什麼?」
十三阿哥停下了笑,看向四阿哥,嘲諷道:「四哥,我覺得你用了兩個很奇怪的字眼,一個是不許,一個是傷害。她是八哥的老婆,你憑什麼不許?她可以傷害你,我們為什麼不能傷害她?」
四阿哥卻被他說得無言,面上閃過一絲痛楚之色,他背過身去,閉目靜默了片刻,才緩了語氣,說道:「這……當是四哥求你了好不好?」
十三阿哥定定地望了他一眼,忽然笑了,「好,我不動她,我不動她。」說完便轉身向外走去。
四阿哥這時才注意到他衣袖上的血跡,急忙喝住了他,問道:「你胳膊怎麼了?」
十三阿哥頓了頓,冷笑道:「沒事,四哥的心思都在晴川身上了,哪還顧得了老十三?」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望著他的背影,四阿哥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十三阿哥從雍王府裡出來,越想心中越是憤恨,他一心一意幫著四哥奪位,可四哥卻為了個女人如此英雄氣短,這樣下去,四哥如何能爭得過老八他們?與其留著那個女人來亂四哥的心神,不如先除了她以絕後患。
他掉轉馬頭去了城東一處不起眼的小宅院裡,進了門就見趙安正守在院子裡。十三阿哥問道:「她人呢?」
趙安答道:「正在密室裡。」
十三阿哥邁步往屋裡走,邊走邊交代道:「你先回四哥那裡,他要是問起這女人來,你只說是我帶走了,不知道我去了哪裡。」
趙安聞言不免有些遲疑,十三阿哥腳下停了停,轉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說道:「你跟著四哥日子也不短了,自是知道這個女人是禍害,四哥狠不下心來,我幫他便是。」
趙安想了想,點了點頭,轉身出了院子。
十三阿哥進了密室,見晴川倚靠在牆角裡,雙目緊閉,顯然還沒清醒。他走上前去,定定地看向晴川,見她長得雖然漂亮,可實算不上傾城之色,不知為何就迷得四哥與老八神魂顛倒。
他正細細打量晴川容貌,晴川這裡卻悠悠轉醒,睜眼就看到十三阿哥的臉近在眼前,不由得嚇了一大跳,急忙往後仰了仰身體,警惕地問道:「十三阿哥,你想幹什麼?」
十三阿哥卻突然出手鉗住了她的下頜,冷漠地說道:「我不明白你究竟好在哪裡?為什麼四哥、八哥他們一個個都為你神魂顛倒?」
晴川現在已明白是他劫了自己來,心中十分惱怒,見他如此行徑,更是上來了一股狠勁,張嘴就咬在了他的虎口上。
十三阿哥吃痛,一個耳光將她抽倒在地,冷笑著說道:「喲,還挺凶狠的,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厲害,還是我厲害?」
他向著晴川撲了過去,動手撕扯她的衣服。晴川心中大駭,一面用力掙紮著,一面叫道:「你放開我,你放開!」
兩人正糾纏間,晴川一隻手無意中抓到了他手臂上的傷處,十三阿哥痛得低呼一聲,手上的力道頓時小了。晴川抓住機會猛地用力一推,將他推向一旁,轉身抄起牆角的一個瓦罐就向著他頭上砸了過去。
瓦罐應聲而破,十三阿哥也一下子躺倒在了地上。
晴川見他倒地,慌忙爬起身來向門口跑去,待跑出門口,卻發現身後的十三阿哥一直沒有動靜。她不免有些奇怪,又轉回身來看向他,見他依舊躺在地上,竟似已經失去了知覺。她遲疑了一下,復又走了回來,小心地用腳踢了踢他,叫道:「哎?起來,你別裝死了。」
十三阿哥卻依舊沒有反應,晴川只怕自己剛才失手砸死了他,忙蹲下身來檢查他的身體,見他頭上並不見傷口,胳膊上卻是不斷地滲出血來,把他整個衣袖都浸濕了。晴川猶豫了下,還是輕輕地捲起了他的衣袖,見他手臂處老大一個傷口,都已是血肉模糊,還不停地往外流著血。
晴川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十三阿哥,暗道此刻自己只要袖手不管,他就會因失血過多而死。這個十三阿哥,自從第一次見她,便千方百計地為難她,而且他還是四阿哥最大的助力,若是就此死了,更是等於斬斷了四阿哥的一條臂膀……
這樣想著,晴川便從地上站起身來,轉身往外走去,可剛走了兩步,她腳步卻又遲疑了。難道就真的放任他死在自己面前?她心中十分矛盾,怔怔地在門口站了片刻,乾脆咬了咬牙,又轉身回到了十三阿哥的身旁,扯了他身上的衣袍下來,給他包紮手臂上傷口止血。
十三阿哥身子健壯,又有武功在身,胳膊上的失血止住了,過了沒一會兒便醒了過來,見晴川正在給他包紮傷口,他不覺有些愣怔,問她道:「你怎麼不趁機跑掉?」
晴川淡淡說道:「我如果跑了,你就會流血而死。」
他卻冷笑了一聲,「我死了不是更好嗎?」
晴川答道:「生命可貴,任何人都不能隨便糟蹋。」
他一怔,心中忽地異常惱怒起來,怒道:「你是個傻子,天底下最大的傻子,四哥和八哥都瞎了眼……」
晴川沒有理會他的怒罵,只靜靜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你最好不要說話,不然傷口再流血,我也幫不了你。」
「我從來就不需要任何人幫忙。」他一把推開了她,踉蹌著從地上站了起來,轉身向外走去。
「十三阿哥!」晴川突然叫道,見他腳步頓了頓,又說道,「你關我沒有用。」
十三阿哥轉回身看向她,似笑非笑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沒有用?」
晴川抬頭迎著他的視線,平靜地說道:「你無非是想在八阿哥身邊安個眼線,扶持四阿哥登皇位,可是一切早就注定,該是怎麼樣就怎麼樣,不可能因為你的舉動而發生任何變化。」
他愣住了,說道:「你說什麼我不明白。」
晴川沉聲說道:「你當然不明白,你要不是這樣的性格,又怎麼會被圈禁那麼多年呢?」
他狐疑地看了她片刻,問道:「你說什麼?把話說清楚。」
晴川想了想,說道:「十三阿哥,咱們打個賭好不好?我賭你不管做什麼,到最後都會失敗。如果我贏了,你就放我走,如果我輸了,我就什麼都聽你的。」
十三阿哥不由得冷笑了一聲,「危言聳聽。」
晴川問道:「既然我是危言聳聽,你為什麼不敢跟我打賭呢?」
他終被她激起了好勝之心,當下便應道:「好,我跟你賭。」
他說完便轉身出去了,很快,門外便響起了落鎖聲。到了此刻,晴川心中反而冷靜下來,她起身仔細觀察了四周的情況,見這房間四壁光光極為簡陋,除了那扇鐵門,只在後牆的高處開了個極小的窗子,可見這房子並不是普通的民居,應是藏在某個隱蔽處的密室才是。
晴川走到門後,用力拽了拽那門扇,紋絲不動。果然是婦人之仁害死人啊,晴川苦笑著搖了搖頭,倚著牆壁坐到地上,抬頭看著牆上的那個窗口發呆,若是剛才自己能狠下心丟下十三阿哥不管,此刻是不是已經回到格格府了?
外面的天色漸黑,從窗口透進來的光也越發微弱,房間裡很快就暗了下來。晴川靜靜地坐著,思緒卻是飄到了八阿哥那裡,明日就是大婚的日子了,她被十三阿哥困在這裡,定然會是那個假晴川代替自己嫁入宮中,八阿哥能認得出來那新娘已不是她了麼?
她不擔心自己和十三阿哥打的那個賭,如果她沒記錯,十三阿哥很快就要被康熙圈禁了,這個賭自然會是她贏,可八阿哥呢?歷史上他娶的那個福晉,到底是她,還是另有其人?
歷史是否已經偏離了原來的軌道?可到底是她改變了歷史,還是歷史改變了她?晴川怔怔地坐著,一時也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