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4 章
卷二《謀於國》什麼是風情

  閔遲的性子與礱谷不妄恰是截然相反的兩種類型,無論何種話,在他這裡都休想激起一絲波瀾。

  在宋初一的印象裡,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在宋國和魏國,宋初一曾經激怒過他,那時候她是想告訴自己,此閔遲非彼閔遲,然而眼前的這個人與記憶裡的他越來越重合。終於,重新挑起了宋初一內心的波動。

  在城樓上自盡的那天,沒來得及捅上一刀的悔。

  閔遲垂眸看著棋盤上的局勢,感覺到異樣的氣氛,不禁抬起頭來看著她。四目相對,目光相撞時,閔遲愣了一下,頓了頓道,「我們……在宋國以前,曾經見過嗎?」

  閔遲與宋初一不算有什麼交情,所有的交集幾乎都因宋初一有意無意的挑釁而變得對立,而他之所以月夜前來,亦有幾分是因為好奇心。

  他想知道,在宋國第一次見到宋初一之時,她那個充滿仇視的眼神,縱然只是一閃而過,他也沒有漏掉。

  「未曾。」宋初一淡淡道。

  「懷瑾對我似乎很仇視。」閔遲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問了。任誰莫名其妙的遭人仇視也會心生疑惑吧?更何況他的記憶還未曾年老衰退,敢確定自己從未得罪過宋初一這麼一號人。

  閔遲之所以用衛國之事陷害她,除了利益之外,多多少少是因為宋初一那句「人生若無一二實力相當的對手,豈不無趣」。他一貫有些傲氣的,也想看看這個膽敢信口開河拿天下與他博弈的少年,究竟有什麼本事。

  結果出乎他的意料,是宋初一略勝一籌,雖不成功,但她忠義之名在列國之間廣為人知,而他卻在魏國被困到了現在才得以翻身。

  這也使得閔遲對宋初一更加好奇。

  靜默。

  微風乍掠,頹敗的木芙蓉如大雨般嘩啦啦的掉落下來。霏霏霧氣吹入走廊,濕濕涼涼。

  宋初一終於落下一粒棋子。抬頭攏著袖子看向閔遲,理所當然的道,「余私以為,看人不順眼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閔遲啞然。

  「不要氣餒,你這個人還有點意思,說不定哪天我心情一好,看著你又順眼了。」宋初一好心安慰,倒並非全是戲弄他,這話裡半真半假。她現在不能證明眼的閔遲就是前世那個人。但就算不是,前段時間他背後捅刀子的仇也不能不報,順不順眼和報不報仇是兩碼事,她一貫理的很清楚。

  「呵。」閔遲笑道,「承蒙關照。不過正如懷瑾所說,人生在世有個人擰巴著較著勁,也挺好。」

  說罷,閔遲看了棋盤一眼,爽快道,「懷瑾棋藝高絕。我輸了。」

  這一局棋才不過下了不到一個時辰,按照宋初一估計,就算是現在的閔遲水平也不至於如此,只怕是有什麼事情擾了他的思緒吧。

  什麼事情呢?宋初一攏在袖子裡的手指輕輕敲著手臂。

  「告辭。」閔遲起身。

  「請便。」宋初一點頭。

  目送閔遲帶人遠離,宋初一眉頭微微蹙了起來,起身走進屋內,在幾前坐下,從竹筒裡抽出一根竹簡,提筆寫下閔遲的基本概況。「谷寒。」

  「在。」谷寒立刻走了進來。

  宋初一將竹簡遞過去,道,「查他。」

  「嗨。」谷寒接下竹簡,看了一眼道,「先生主要想知道什麼?」

  「關於他的一切,不過近段時間著重查他如今效命何國何人,務必要快。」宋初一囑咐。她必須得知道這些情況,才能去揣測閔遲來的目的。

  巴蜀之事雖然不像想像中那樣迫在眉睫,但宋初一也絕不會容許有人橫插一腳,不論是楚國還是魏國。

  「這幾日加快行速。」宋初一覺得有必要盡快入蜀。不過,她不著急實行心中的計畫,對於閔遲的出現必須得產生危機感,卻決不能被他擾亂腳步。

  「嗨!」

  谷寒領命出去,籍羽走了進來。

  「先生。」籍羽看宋初一伸手示意他坐下,便尋了個位置跪坐下來,繼續道,「方才那人施暗器可沒有半點留情。」

  籍羽看他們下棋下的歡暢,心中不免擔憂。

  「這一點他與我倒是有些相類。」宋初一點頭認同。

  「哪一點?」籍羽雖然一時未曾想到,但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與宋初一相類的特點,必然不是什麼好特點。

  「我相信閔遲未曾抱著殺我的決心。」宋初一往扶手上靠了靠,道,「他是本著『殺不死也不賠,能殺死算賺著』的心理。」

  反正他們之間的關係早已經是挑明的對立,多著一筆仇也不算多。

  籍羽默了片刻,淡淡的轉移話題道,「先生方才在院子中讓我看哪顆星?可是看出了預兆?」

  道家喜論天地萬物變化,籍羽覺得宋初一既然是道家,多少會懂一些天象。

  宋初一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了片刻,才懇切的道,「其實我有時候也很懂風情,方才只是想叫你看看那顆星真亮。」

  這話題轉的實在不怎麼好。籍羽再次沉默幾息,冷淡道,「先生早些休息。」

  籍羽走出屋,經過院子的時候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天空。重重輕紗般的薄霧中,果然一眼就能找見那顆最亮的星子。

  季渙已經睡了一覺,打著呵欠出來接替谷寒守夜,抬眼卻看見籍羽一動不動的看著天空,也不禁抬頭望瞭望,滿目都是迷霧,不禁走下廊,問道,「大哥看什麼?」

  籍羽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吐出兩個字,「風情。」

  季渙心中疑惑,見籍羽已經離開便也未曾再問。

  他仰著頭看了天空半晌,正欲轉身回去,看見谷寒正迎面走過來,便問道,「谷兄,何謂風情?」

  季渙雖然看起來木木的,卻也不算笨,但是在風雅事上面瞭解的也比較少,但他覺得谷寒見多識廣,定然知道。

  「風情?」谷寒愣了一下,抬頭看了看天,「是觀察颳風的情況吧。」

  「不是吧!」谷京咧嘴笑,一派純真的道,「我知道,風情就是婆娘的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