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很崇拜九尾狐,想要個簽名,你能安排不?」我回頭,很認真很狗腿的問道。
管他是不是,先接觸一下總不會錯。
轉世這東西,又不保證容顏不變。這位天魔星大人是開後門的,當然盡善盡美。我家丹琛的情況和他不一樣。
宏看著我,一挑眉,眼神裡赤果果對我鄙視。
「硃砂,你太兩面三刀,雙重標準了吧。」
「陛下,不幫就算了,沒必要罵人吧。」我不滿。
「不是我不幫,而是……」他說道一半,就聽到外面悶雷似的,轟隆一聲。
然後整個會場就搖晃起來。
「地震啦!」有人高喊一聲,聲嘶力竭,飽含激情和絕望。
「啊,地震了!」
「救命啊!」
一時間,大妖怪小妖怪,男妖怪女妖怪,真妖怪假妖怪,全亂作一團。
呼天喊地,四處亂竄,一點也沒有風範。
我說……好歹注意一下形象嘛。
不過算了,我不是風紀委,我的任務是保護宏。他是凡胎肉體,地震還是很可怕的。
於是一下跳到他身邊,抄起他的小蠻腰,摟住。
「陛下,我掩護你走。」
宏很配合的往我懷裡一靠,依偎。
「那就託付給你了。」
我正抱起他要飛,師傅就這麼突然移形換影,進來了。
一看到我們這架勢,愣一下。
「你們……這是幹嘛?」
「師傅,你傻了,這兒危險,我帶陛下去安全的地方。」我一臉正義之色。
師傅打一個寒顫。
「對對,快走,這兒不對勁。」
他這不對勁才說完,會場裡就真不對勁了。
我覺得師傅又烏鴉嘴的潛質。
只見會場裡正當中突然就冒出一個幽深的大坑,一股股黴綠色的氣從那大坑裡冒出來。誰熏著就是一個大觔斗,看來味很重。
難道下面有一隻吃蒜的大怪物。
宏見了那大坑,臉色立刻就變了。
「不好,是魔物。」
哎?大角色?
我看看師傅看看他,師傅則回頭看他。
「陛下,怎麼說?」
「這恐怕是魔界的孽障要上來了。怎麼可能?這兒明明有結界。」宏一臉疑惑。
「什麼什麼?什麼結界?什麼魔界?什麼孽障?解釋一下?」我上躥下跳。
可師傅和他都不理會我,都很酷的皺著眉看著會場裡那個大坑。
「這可怎麼辦?」師傅憂心忡忡問道。
「怕什麼,有九尾狐在,不是嗎。」宏卻翹起嘴角笑了笑,說得輕描淡寫。
可我聽著有點不是味,不過他說九尾狐,我就往會場裡一掃。
果然,那八個臭屁轟轟的九尾狐已經分成兩隊。一對佔住四方,開始佈陣。另一對則圍在九尾玄狐身邊,保護他們的領導。
看起來很有架勢,與那四躥亂套的妖怪們形成鮮明對比。這麼看來,九尾狐受到尊崇也不是沒有道理。
只不過,是驢是馬還得拉出來溜溜再說。
「來了。」宏突然低語一句。
他話音剛落,那大坑裡的黴綠氣就不噴了,開始發出一陣隆隆的低鳴。
老實說,這低鳴聲令我和師傅都覺得心口一提,很壓迫的氣勢就逼過來。
下意識的,我們師徒兩就擋在宏面前,將他護住。
宏則把手搭在我肩上,似乎是一種託付,但又像是鼓勵。
那下面佈陣的四隻九尾狐也嚴正以待,各自捏訣,唸唸有詞,催動法陣。
然後,隨著越來越急的低鳴,從那大坑裡冒出一個……很抽象的怪物。
我真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來形容那怪物,很大,一開始只是擠出一點,慢慢的。後來就呲溜溜的出來,見風就長,一下就是一大坨。
那東西如果硬要形容,我只能套用人類網絡上很流行的一句形容長相的話。
那就是長得非常災難片。
車禍現場,火山爆發,彗星撞擊地球,外星人登陸,海嘯洪水,地震山崩,總之就是個災難。
那怪物張嘴就噴出更多的黴綠氣,一下就瀰漫開。
但好在四方已經布了法陣,一催動,就將霉氣都逼回去。
那怪物見噴不死大家,就開始飛快的從坑裡擠出來,然後湧向所有與會人員。
那怪物渾身的胳膊手嘴巴臉,就像是用許多許多人捏在一起堆成的。
手啊腳啊伸出來就勾人,勾住就要往嘴裡送。
它渾身上下哪兒都能冒出嘴巴來,一張開就要吞。
四方位上的九尾狐急忙又催法陣,發出陣陣金光,攻擊怪物。
金光打到怪物身上,立刻就是一個碗口大的膠洞。
但那怪物那麼大,而且跟泥漿果凍似的,這兒破了,那兒就冒出來,一時半會打不死。
大概是為了速成,那九尾玄狐做個手勢,身邊的四隻九尾狐也跳入法陣。這下效果加倍,金光跟箭雨似的落下,頃刻間就將那大怪物變成了一塊大烤肉。
就是味不好,看起來很臭,熏得大家都夠嗆。
我一看,行啊,搞定了。
心頭一喜,就放鬆下來。
下面的九尾狐和亂七八糟到處跑的妖怪們也都有些放鬆。
那大坑邊,烤肉怪物散發著陣陣惡臭,黑漆漆的坑口一時沒有了動靜。
「這就算……完了?」我小聲的問師傅。
師傅卻看向宏。
宏不說話,面上什麼表情也沒有,但那一雙眼卻緊緊盯著那大坑。
同樣緊盯著的還有那站在邊上耍酷裝帥的九尾玄狐。
到底都是大人物,處危不亂,事後不驚,夠派。
不過我想,既然沒動靜了,那咱們就先撤吧。
「陛下,要不咱們……」話只說了一半,就聽得會場裡轟隆隆悶響一陣緊接著一陣。
定眼一看,我的娘啊,一團又一團的車禍現場瘋湧而至。
那速度,那數量,就跟泥石流似的,又像是石油井噴了。
原來先前那是探路的,這才是正規軍呀。
我放鬆了的身體這下又繃緊。
會場裡大小妖怪們又亂作一團,只有那九尾狐們,依然鎮定自若。
九尾玄狐伸手一招,朗聲道。
「佈陣。」
聲音很好聽,低沉清冷,就是……少了點感性色彩。就跟玉器敲瓷器似的,脆脆的,但硬硬的。
聽了他的令,八隻狐狸立刻就分散開,也不知道要布什麼陣。
那陣很快就布好,立刻就催動。
金光箭雨,跟機關槍似的,噠噠噠一陣亂掃。
效果不錯,堵住了泥石流。
但那泥石流受到了衝擊,就往後一縮,聚集力量似的,一吞一吐。
越發噴的厲害,洶湧而至。
很快,就衝破了封鎖,一股腦的湧出來。
那感覺,真的很震撼。
井噴啊,水柱似的,嘩一下就湧過來。
可巧就是朝著咱們這VIP室。
太噁心了,一大團的胳膊手腳嘴巴車禍現場朝你正面衝擊而來,玻璃立刻受不住,啪一聲就碎成齏粉。
一股惡臭就湧進來。
我淚流滿面,生化危機啊。
師傅立刻靠攏我,將宏擋住。
「陛下,小心,靠後。」
運氣,捏訣,正要抵抗。
那一團車禍現場裡突然就冒出一聲長嘯,然後一道道閃耀的紅光射出。
每一道都將這臭烘烘的大怪物削掉一塊,那紅色的光化成烈火,將掉落的臭肉塊瞬間就燒成灰燼。
一道又一道,眼看就要到我們跟前的怪物就這樣一截截的往下落。
最後被劈開成兩半,一抹身影躍出。
黑衣飄揚,黑髮飛舞,白玉似的面容,墨玉做的眼眸,手裡握著一把超級拉轟的神兵利刃,帥的是一塌糊塗,天崩地裂。
我驚呆了,從來沒有想過,丹琛那個傻小子能這麼厲害。
哦,他不是丹琛。
但是,他頂著那樣一副容顏,我怎麼能不動容呢?
「師傅,他好厲害呀。」我忍不住低喃。
師傅看我一眼,不說話。
後面的宏卻搭話。
「九尾狐嘛。」
語調陰陽怪氣,他就是嫉妒,哼。
那九尾玄狐在半空中停住,正面對著我們。
看了一眼,他就低頭。
那大坑裡還有剩餘的怪物在湧出來,雖然被其他的狐狸們割得四分五裂,但胳膊手腳到處亂飛,場面還是很尷尬。
他什麼表情也沒有,看不出是喜是憂。
手裡的刀一翻,五指將刀上的火焰一抹,在手心裡團成一個法訣,扔下去。
就跟轟炸似的,將剩餘的怪物轟成碎肉塊。
不過大人物只管轟,不管收拾場面。
轟出去的碎塊,還是得那八隻狐狸收拾。
但顯然那些碎塊已經戰鬥力極低,所以不光那些狐狸們收拾,大小妖怪們也都撿點剩餘的殘渣收拾。
不然真的是一點作為都沒有,丟臉丟到太平洋去。
收拾完了大局,那九尾玄狐卻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臉上依然毫無表情。
看了看會場,覺得沒問題了吧,就抬起頭,繼續朝我們這個沒有了玻璃的VIP室看過來。
被這麼個大人物盯著,我很榮幸,但那樣一張臉,又很詭異。
師傅不動聲色,後面的天魔星大人也是風淡雲輕。
九尾玄狐看了一會,呼一下就飛過來。
我們三個下意識的後退,他就直飛進室內,然後落地,走過來。
才一步,就停住,然後看向我。
「硃砂?」
啊?他認識我?他叫我硃砂?他知道我是硃砂?
他,他,他……
我氣血湧動,激動萬分。
「是,是,是,我就是。」
然後那冰封玉凍似的臉突然得就露出一個笑容,就像冬日裡的大太陽,很熱烈,但不灼熱,暖融融的。
我幾乎都要流淚,想張開雙臂沖上去擁抱他。
丹琛,我來了。
背後突然一緊,我頓住,轉頭一看。
師傅抓著我的後背,不讓我上前。
正要理論,那九尾玄狐開口了。
「你就是硃砂,太好了,我正要找你。有些事,我得和你說一說。」
「啊,什麼?說什麼?」我先放過師傅,顧眼前這茬要緊。
那玄狐繼續說道。
「是這樣的,我聽說我長的和你一個故交好友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眉心沒有那顆硃砂痣。我怕你誤會,所以就想先知會一聲。我不是他,請你不要誤會。」
他笑的溫和,說的話卻跟冰錐子似的,噗噗噗往我身上扎。
太狠了,痛的我渾身打哆嗦。
這叫什麼?這叫給你一顆糖,然後告訴你其實是毒藥,活活嘔死你。
你吧,還不能埋怨,不能反駁。
只能繃著笑臉,違心的點頭,還得說。
「啊,是嗎。原來是這樣,那什麼……不會不會,我明白了,不會糾纏你的。你放心吧,那個,麻煩你了。」
我的話顯然令對方很滿意,他和顏悅色的點了點頭。
「你明白了就好。這是我的名片,有事可以聯繫。」
一張純黑色的小紙片遞過來。
哈?還有名片,給我的。
我乾巴巴笑,結果,捏在手裡。
「好,說清楚就放心了。再見。」朝我們三點點頭,這位大人物就收拾掉臉上那公關笑容,再次化成冰封玉凍的表情,轉身就飛了出去。
我眼睜睜看著他飛走,落地,然後繃著一張臉帶領著他的九尾狐小隊瀟灑的離場。
很帥,很厲害。
他真的不是丹琛,一點也不像。
我秉著氣息,呆呆的低頭看手裡的名片。
上面寫著:FOX工作室,CHEN。
哈,他可真潮,還用洋文。
抬頭,看看師傅。
回頭,看看宏。
兩個人都用很同情,很愛莫能助,很幸災樂禍的目光看著我。
我覺得……我真悲哀。
回去的路上,宏說要陪著散心,所以就沒坐車,走路。
我耷拉著腦袋,魂飛魄散的跟在他身邊。
前面領路的是蜘蛛精,精神抖擻,目光如炬,掃視著四周。她那認真的模樣就像是一隻小母雞保護著自己的雞仔似的。
宏沒有說任何安慰我的話,就只是陪著我,默默的走路。
天已經漸漸的黑了,路燈一盞盞的亮起來,巷子裡很安靜。
除了我們二妖一人,一前兩後的慢吞吞走著,就沒有其他生物。
我越來越耷拉,頭耷拉下,肩膀也耷拉下,背耷拉下,最後差不多就現出原形,在地上爬。
宏嘆了口氣,用皮鞋尖踢了踢我的尾巴尖。
我只是挪開自己的尾巴尖,都懶得和他計較。
我不想維持人的模樣,人的表情太多,可以看穿內心。
我不想別人看穿我受傷的內心,看不見我可以假裝我沒有受傷。
走著走著,前面的蜘蛛精突然停住腳步。
我微微仰起頭,看到前面有一個垃圾箱,就在路燈下,然後垃圾箱邊站了一個大美女。
美則美矣,就是一股子妖氣衝天。
不用說,這是一隻野路子妖精。
想幹嘛?劫財劫色?還有做生意?
又或者,想打架?
但無論哪一種,她顯然都找錯了對象。
我們這邊動靜,那頭女妖精開口了。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敢問這位相公,需要奴家的陪伴嗎?」
聲音很好聽,說的也蠻客氣。就是你說一剪了波波頭,穿著小套裝的時尚大都市女性說這樣酸掉人大牙的話,太不搭調了吧。
我咧嘴,哭笑不得,回頭看宏。
原來女妖精的目標是陛下,難怪難怪。陛下自七百年前,那想以身相許的女妖精就一波一波擋不住。陛下的魅力穿越時空,千秋萬代。
宏卻彷彿眼前發生的一切都不關他的事,他也是看熱鬧的,一聳肩,一挑眉,還朝我笑笑,輕鬆自若。
而一直在前頭帶路的蜘蛛精卻早已經按耐不住,沖上去一叉腰,伸手一指就開始罵。
「滾,臭不要臉的狐狸精。也不看看你什麼貨色,敢來玷污我家老闆。告訴你,我家老闆有主了的,你這騷狐狸給我滾蛋!」
哇,好強的戰鬥力,佩服佩服。
那狐狸精也不甘示弱,跳出來,對罵。
「喲,我倒是那一位,原來是你這只八腳。我不配,難道你配?到底誰不要臉?你以為是言情小說啊,總裁配秘書。小姑娘家家,不要早戀,知道不。」
「老太婆你別以為多修煉幾年就了不起,你連替我家老闆提鞋都不配,給我滾回你的狐狸窩去。」
「你說誰老太婆?信不信我揍你。」
「揍我,誰揍誰還不一定。我告訴你,我家老闆有主的。」
說著,那蜘蛛精就回頭,叫我。
「大仙,快,教訓這不要臉的騷狐狸,保護老闆的貞潔!」
我……
我說你們爭風吃醋能不能體諒一下我受傷的心靈?照顧一下行不行?
算了算了,誰讓我是陛下的保姆兼保鏢。
我搖搖頭,游上前,搖身一變,亮出真身。
「這位姑娘,請問有什麼事嗎?」
先禮後兵,咱們到底代表的是天界,要注意形象。
一看到我,那狐狸精的狐媚子眼一下就瞪得跟荔枝一般大,愣了好一會才開口。
「對不起,我找錯人了。」
說完,立刻轉身走人。
我呼出一口氣。
是個好同志,識時務者為俊妖怪。
回頭,看宏,他依然是那副不相干的輕鬆樣。
是,和他無關,都是女妖精們自作多情。
偏偏這樣自作多情的妖怪,這一路上竟然不止一個。從酒店到他的住所,短短半小時的路程,就碰上了三個。還有兩個沒敢露面就跑路的,我都沒算進去。
在進門前,我忍不住問。
「陛下,你是不是曾經姓唐,名僧?」
他很認真的想了想,然後說。
「有可能。」
我……
蜘蛛精則在一旁很熱絡的給我介紹,說陛下自打成年以後,那想獻身的妖怪是絡繹不絕。以前都是她擋著,實在是力不從心。這才向辦事處打報告,希望能有一個正直負責任能幹又善良的大妖怪幫幫忙。
所以,我就被派來了。
直到此,我才明白,我的任務除了保護宏的人身安全以外,還包括保護他的貞潔!
可憐的陛下,你也不容易啊。
我突然覺得自己也不是那麼可憐悲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