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一下飛機就投入到工作當中去,為了全世界資本的流通,貢獻自己旺盛的精力。
對於我這樣一直千年大妖怪來說,實在不能明白人類為了幾個數字這樣奮力拚搏。我想大概是因為我數學不好,沒辦法,從一出生就對數字太不敏感了。
時間,空間,多和少,對一隻茫茫不知何日終的妖怪來說,能有什麼意義呢?
但同樣是前年大妖怪,新鮮神仙的師傅,卻樂此不疲的鑽研在細微末節之上。假公濟私,偷雞摸狗,搞得不亦樂乎。
似乎出一趟國很不容易,他忙著給老龍帶江詩丹頓,據說是龍夫人要的。東海西海南海北海的龍王夫人都有,很流行很時尚。還要給老烏龜的乾女兒帶全套蘭蔻日常護理,據說有足足十件套,還送六件套小樣以及四個彩妝中樣,銀子共計小一萬。另外我對面的蛟也拜託他帶一雙正品喬丹經典款的球鞋,另外還要一張有茱莉亞羅伯茨親筆簽名的影片DVD。
我靠,妖怪還迷大嘴朱,有沒有天理!
師傅你這是來公幹,還是大採購?
這一群腐敗分子,太可恥了。
只有我,恪盡職守,安分守己。
哦,不止我,還有九尾玄狐。
CHEN。
對於他這個洋名,我總不知道該如何叫。後來他告訴我,就讀晨,晨光的晨。當然,也可以讀丹琛的琛。總之讀音是一模一樣的。
真不知為什麼連名字都這樣令人誤會,我覺得這就是一個諷刺,一個陷阱。
彷彿在對著我呲牙咧嘴,嘲笑擠眼。
來啊,來啊,看你上當不上當,看你難受不難受。
你看,他們多壞。
他們是誰?還能是誰,那些自以為是的掌握著規則的天界元老們咯。
我問晨出國幹什麼?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訴我,說是來除魔。
除魔?我真嚇一跳,下意識的朝天翻白眼。
從頭頂往上數,這摩天大樓的十六層,大會議廳裡,那個侃侃而談,笑容自信滿滿,魅力十足的,可不就是大魔頭一個。
不是來除他的吧?陛下是良民,我可以作證。
晨咧嘴一笑,端起手邊的咖啡杯,喝一口,然後皺著眉嚥下去。
第三次了,他每次都這樣勉為其難的嚥下去,但下一次還會繼續傻乎乎的喝這刷鍋水。
我發覺,其實他可能只是表面酷,內在還是挺單純的。
有點傻。
他說,當然不是梁先生。梁先生是不一樣的,他和天界有協議。但梁先生畢竟是一個魔,所以他的身邊很容易出現其他的魔。最要緊的是,我們得到了可靠的消息,似乎魔界正準備著一場大動作。而那天會場發生的事,正是一個開始。
這麼說,飛機,閃電,怪物,也不是偶然?
當然。晨用力點頭,表情認真。
這是一場有預謀的行動,目的就是針對天界和魔界友好的一次蓄意破壞行為。梁先生是兩界友好的傑出代表,所以這一次行動毫無意外以他為突破口展開。為了維護三界的平衡,為了安定團結的大局面,組織上派遣我來保護梁先生。
我繼續翻白眼,這傻孩子,太實誠了。天界把他教育的很好,很強大。
「可是,不是已經有我了咩?」我想到了一個問題,有些不悅。
他也立刻明白過來,神色些微的不好意思,然後想了想斟酌語句回答。
「咱們工作沒有衝突,你是近身保護,我負責除魔,這是協同作戰,聯合行動。」
哈,哈,哈。
我乾巴巴一笑,連當事人都不知道的協同作戰,見鬼去吧。
而他似乎也覺得說辭太過公式敷衍,急忙別過頭,又傻乎乎皺著眉喝咖啡。
隨後我又覺得奇怪,忍不住問。
「那個,你不是說怕我糾纏,怎麼現在卻老出現我眼前?」
他愣一下,大約沒料到我這麼直截了當。
沒辦法呀,大家都是上千年的妖怪成精,還玩什麼你猜我猜的呢,直接一點好。
想了想,他回答道。
「其實,我一直對你很好奇。」
「哎?好奇?」
他用力點頭。
「我身邊的人每次提起你都很小心翼翼,彷彿你的名字是一個禁忌,一旦說出口,我就會生病。對了,我以前生過一場大病。」
「啊,妖怪還會生病?」
「咦,硃砂你沒生過病嗎?」
我搖搖頭,活了一千多年,我真是無病無痛,健康的很。所以我從來不知道妖怪原來也會生病,看他的認真樣,絕不是會撒謊的主。
他露出一個羨慕的表情。
「真好,你可真健康。」
我望天,翻白眼。
是啊,健康到連悲春傷秋,哀悼一段逝去感情的精力都沒有。太健康,都健康得過頭了。
他嘆口氣,一貫陽光的臉上露出難得哀怨的表情。
「生病太痛苦了,不會生病是福氣。我很容易生病,從小一邊修煉一邊生病,太難受。」
「生病什麼感覺?」
「痛,從頭到腳都會痛。嚴重的時候還會昏迷,一睡就是幾十年,最長一次睡了二百年。」
「睡著了還會痛嗎?」
「會。」他點點頭。
哦,這可卻是不好受。
「那現在……還這樣?」
「現在好多了,廣元天君為了配了一副先天混元丹,用了一千年的功夫,吃了以後就好多了。」
「一千年?這麼久?」
「是啊,據說這藥很難配齊,光是藥引子就等了快八百年。本來廣元天君說要一千五百年方的湊齊,後來機緣巧合,最難配的混元之氣竟然意外獲得,就提前了五百年。我吃了這副藥以後,還閉關修煉了五百年,這才能出關。」
「那你現在……」
「沒什麼大問題了,家裡給我找了現在這份工作。我悶了快兩千年,終於能出來透口氣,真開心。」說完,他興高采烈又端起咖啡喝,結果自然又苦的他皺眉。
「哇,你也夠不容易的。剛出來那會,你老酷的,都不敢和你說話。」
「酷?是不是我板著臉,很不好?我以為工作就應該這樣的模樣,讓人覺得很正式很嚴肅,難道不對?」
「沒,很對很對。」
「其實你別看我活得久,但以前總是在斐彌山待著,日子真的很無趣。你知道斐彌山的吧,九尾狐都住那裡。」
我點點頭,其實那地方我曾經去過一次,但只到結界外。那時候剛得知丹琛的事,我急得想去斐彌山找那九尾白狐問個清楚。可到了門口,我又怕了。怕從她嘴裡聽到那些,更加坐實了一切。到時候,我豈不是連自欺欺人都不能。
算了,過去的事不提了。
「你怎麼不好?要生這樣久的病?」我三八好奇問道。
他皺皺眉,有些扭捏。
「不方便說就不必說了,真的,我也就是好奇問問。」
「不是。」他擺擺手。
「說出來挺不好意思的。雖說我是斐彌山玄狐正統出身,但也不知為何,出生的時候就三魂六魄不齊。」
「什麼意思?」
「就是……腦子有點問題。」他紅著臉說。
「啊?」
真看不出來,這樣的大人物竟然又那樣悲慘的童年往事。哎呀呀,看來老天爺真是公平的吶。你看我山野出身,從小到如今就是無病無痛。再看他一正統九尾玄狐出身,沒想到竟然是個傻子。
呼出一口氣,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沒事了,都過去了。」
他也點點頭。
「嗯,都過去了。哎,他們都說讓我別接近你,別理睬你。你要是糾纏我,和我說奇奇怪怪的話,就讓我什麼都不要回答。可你一點也不可怕呀。」
我吐血,誰那麼不要臉在背後把我編排的。
他還繼續往下說。
「我覺得和你說話蠻有趣的,你一點也沒有架子,而且壓根不糾纏我。對了,那天對付那個羊角魔頭,你扔東西的樣子帥斃了。」
「呵呵,你揮刀的樣子也很帥。」我急忙也恭維他。
「真的?」
「真的。」
「哎呀,太好了。我跟你說,這些姿勢我在家練了好幾遍呢。」他眉飛色舞的揮了揮手。
「你說,我這樣劈過去,然後轉一圈,再回劈,是不是比較帥?」
「嗯嗯。」
「那你覺得那招從手心裡召喚火焰刀的技能怎麼樣?有沒有什麼需要改進的?」
「我覺得,嗯,抽刀的時候,你可以把手舉到面前,就是剛到眼睛這個位置。」我比劃一下。
「然後雙手這樣,慢慢分開,讓刀一點點顯露出來。而不是直接手一仰,讓它冒出來。要更神秘一些,這樣更炫。」
「嗯嗯,有道理,是不是這樣。」他跟著也比劃一下。
「還有,我覺得你可以試試風衣。」
「風衣?」
「就是一種衣服的款式,下襬很長很大的。有沒有看過《駭客帝國》?裡面那個騷包救世主就穿這個,特別酷。」
「真的?哪裡有得買?我要試試。」
「嗯,下次有空一起逛街,我給你參考。」
「好的好的。哎,在斐彌山除了師傅和姑媽都沒人和我說話,修煉修煉,一點意思也沒有。出來真是好玩,認識你更好玩。咱們做好朋友吧,好不好?」他興沖沖說道。
我胸口突然悶一下。
好朋友,多少年前,丹琛也是我的好朋友。
深吸一口氣,我點點頭。
不過……
「你師傅和姑媽會不會不喜歡我?」
他咧嘴一笑。
「又不是他們和你做朋友,是我呀,我喜歡你就行了。」
我也笑了。
是啊,只要他喜歡,我喜歡,我們兩喜歡,有何不可呢。
宏談完生意以後,說為了慰勞大家,請吃自助餐。
到了餐廳裡一看,血淋淋的牛排,濕漉漉的牡蠣,還有滿是黃油牛奶的糕點,一股子腥氣。
見鬼了,這些葷腥之物,我怎麼能吃。
好容易找到全是素的,據說叫沙拉。黏糊糊不知道什麼做的醬,把原本清清白白乾乾淨淨的蔬菜水果裹的黏黏糊糊,一團一團的。
端著盤子拿著勺子,我是欲哭無淚。
勉為其難舀了一些,吃到嘴裡我就哭了。
味道抽象極了,很驚悚。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找個地方吐一下。
立刻起身,徑直朝門走。
宏不解,跟出來。
「硃砂你去哪裡?」
「洗手間。」我捂著嘴,回頭瞪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跟著我。
他聽了我的話愣在那兒,然後低喃一句。
我聽到了,他說。
「妖怪也要上洗手間方便?」
管那麼多幹什麼,我要你管。我喜歡上就上,不喜歡就不上。
多管閒事的傢伙。
氣呼呼衝進洗手間,對著馬桶大吐特吐。
可惡,吃這種東西下肚,一定會壞修行的。
吐完了,就洗一把臉,深吸一口氣,不悅的走出門。
等我從洗手間出來一拐彎,就看到宏和一個高挑大美人在走廊僻靜處,含情脈脈的對視著。
嗯,宏的表情其實我看不到,但那大美女確實是包含著激情和……肉慾。
絲,倒吸一口涼氣。
陛下的爛桃花都跨出國門,衝向世界了。
一步步走近過去,就聽到那大美人深情款款的說道。
「先生,晚上一個人不寂寞嗎?不需要有個人陪伴你嗎?」
靠,無論是東方的女妖怪還是西方的女妖怪,搭訕陛下的說辭真是驚人的相似。
沒錯,那美人不是人類,是個西方妖怪。按我可憐的三腳貓的西方妖怪知識,大概推定是個吸血鬼吧。
不過我感覺這妖怪吸血的想法有,泡男人的想法,更有。
「對不起,我有伴了。」宏很禮貌的推辭。
但也只使用嘴巴推辭,手是一點也不動彈。
我知道,他不是不想推辭,他就是懶得動。他覺得這事反正和他沒關係,再說了,這不是還有我這個保姆嘛。他急什麼呢,他一點也不急不忙不慌。
老神在在,安逸悠閒。
他的推辭在大美女聽來自然一點力道都沒有,非但沒有,反而還帶點欲擒故縱的意味。
果然,美人嬌小,那豐滿的紅唇嘟一下,塗著深酒紅色的指甲輕輕劃過他的喉嚨。
「沒關係,我不介意玩三人行。」
奔放,太奔放了。
這就是東西方妖怪最大的差異了。
國內的女妖怪勾搭歸勾搭,玩雙飛是不來的。
「這個,不太好吧。」宏還在那兒欲擒故縱。
吸血鬼卻當他是半推半就,已經整個人挨上去,把那大半個胸脯都亮在他眼皮下,炫耀傲人的資本。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蹭蹭蹭上前,一把將宏扯到身後。
「滾開,死妖婆。」不用客氣,張嘴就罵。
那吸血鬼立刻就瞪大眼,將我上上下下一打量,然後呲笑一聲。
「哪裡來的高中生,不要攙和大人的事情,小妹妹,喝楊梅汁去吧,姐姐請客。」
滾你個姐姐大頭鬼,你區區幾百年的吸血鬼想做我一千多年老蛇妖的姐姐,你夠份嗎?
我呲牙,哼一聲。
那吸血鬼顯然也察覺到我不是人,但她以為我是搶食的,於是眼一瞪,眉一豎,就要過招。
先亮資本,她咧嘴,露出一口的獠牙,嘶吼一聲。
怕你啊,你以為我沒牙口咩?
半現出原形,嘴巴一張,露出毒牙,絲絲的吐信子。
對方立刻呆住,然後收斂好獠牙。
「對不起,認錯人了。」轉身就走。
這一點,東西方的女妖怪,依然出奇的相似。
這年頭,看來大家都很識時務,素質提高非常快。
回頭,橫眉冷對那騷包男人。
「陛下,你下次主動點行不行。」
「主動?我要是主動的話,她還不當場就……」
「拜託,我是說你主動推開這些女妖怪,行不行。動動手不會死人的,陛下。」
「可是,我動手了,硃砂你豈不是沒事幹了?不行,我怎麼能搶硃砂你的工作呢。你那麼認真的工作,我應該尊重你才對。是不是?」
我……這個殺千刀挨雷劈的傢伙。
氣鼓鼓,毒牙磨得咯咯響。
他走過來,一把攬住我的肩膀。
「硃砂,嘴巴都咧到耳後根了,好難看的。」
去去去,幾百年過去了,還是這樣老套的話,換個新鮮點的。
他又說。
「硃砂,為了感謝你再一次拯救了我的貞潔,我請你吃飯吧。」
「陛下,不要每一次都這樣好不好。」我抗議。
他卻很無辜。
「硃砂,我們一起去吃薺菜餃子和蔥香刀切吧。西餐我一點也不喜歡,你說呢?」
我……
把毒牙和信子都收斂了,我符合的重重點頭。
「沒錯,陛下,這點我完全同意。」
「那走吧,我也餓了,剛才一點都沒吃飽更沒吃好。」
說完,他雄糾糾氣昂昂的攬著我大步流星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