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青雲不是雲嘛?怎麼會是一個湖泊??」我不解。
「小笨蛇,雲是什麼東西?」
「水蒸氣。」
「那不就結了。」
「那為什麼是青雲呢?」
「笨,有毒唄。」宏敲我腦袋一下,結果就聽見他胳膊發出輕微的卡卡聲,使我揪心刺耳一下。
「陛下,你悠著點,小心又掉零件。」不免抱怨。
他這才消停一點。
「那現在怎麼辦?我們過不過去?」我問。
「當然過去,這兒就一個通道,沒有別處可尋。」
「好吧。」我小心翼翼邁動四條小短腿,磨磨蹭蹭,鬼鬼祟祟,賊頭賊腦的靠近。
風吹過,水面上的霧氣翻湧一陣,嚇得我急忙停步。
霧氣翻湧著,消散著,又重生著,然後繼續緩緩上升。
沒事。
噓出一口氣,慢慢湊到水邊。
水面上波光粼粼,平靜而祥和,能倒映出我可笑的四腳蛇模樣,還有陛下灰白色的臉。
一具英俊的死屍,我瞥見他脖子上已經出現屍斑,估計很快會變成一具英俊的腐屍。
哇呀,越想越噁心了,渾身彆扭,不由脖子屁股扭動一下。
他一把將我抱緊。
「硃砂,你亂動什麼,小心把我翻下去。」
「這麼淺的水還能淹死你不成?再說陛下你早死了呀,有什麼好怕的。」我抱怨。
「笨蛋,這水可是強酸劇毒啊。你真當青雲是純淨無暇的礦泉水,一天來兩瓶,身體健康心情好啊。他可是有毒的,劇毒,強腐蝕。」
我聽了猛一哆嗦,哇呀呀,這青雲還挺恐怖的嘛。
「那怎麼辦?我們飛過去?」
宏從我背上慢慢爬下,用手扶著自己的胳膊,搖搖頭。
「不行,沒犯法施法。」
「怎麼會?」我不信,唸咒催內息,卻怎麼也調不出一點氣。
真不能施法,那可怎麼辦?
這眼看著到了目的地,卻不能過去,這如何是好?
難怪青雲一路上都不阻攔我們,壓根就是知道我們要折在他家門口啊。
可是……我回頭。
「陛下,你一定有辦法的吧。不然,我們豈不是白來一趟。」
宏點點頭。
「硃砂你怕痛嗎?」
我使勁點頭。
怕,當然怕,誰不怕痛。
他很欣慰。
「那太好了,來來來,我需要你的鱗片。」
一邊說一邊就擄胳膊捲袖子,要動手。
「為,為什麼?」我叫起來。
「用你的鱗片做一個筏子,也能漂一陣。」
「幹嘛不要你的屍體,為什麼要我的鱗片。」我叫起來,四條小短腿摀住身上的鱗片。
「前半段用你的鱗片,後半段用我的屍體,咱們這叫男女搭配,幹活不累。」他撲過來,拉開我的小短腿。
「喂,不要亂用俗語。」我掙扎。
可憐我一千七百年的修為,身上的龍鱗只有那麼三十四片而已,每一片我都很寶貝很寶貝,這是我成長的痕跡,是我修行的證明。
「哇呀呀,陛下,不要啊,好疼。」我叫起來,滿地打滾。
「忍一忍就好了,才三十四片而已。」他也不知哪來的那麼大勁,一把將我掐住,用膝蓋頂在地上,手欻欻就撕我的龍鱗。
嗚嗚嗚嗚,這個殺千刀的腐屍,他要活剝了我才甘心是不是?
都說只有天譴了才會扒龍鱗,我招誰惹誰了,竟然也要受這樣的酷刑?
要不是為了回家,我才不受這罪。
還什麼叫才三十四片,他還想要多少?要不是在這兒老子不能施法,何至於讓一具腐屍給欺負成這樣。
我太悲催了,太鬱悶了。
「陛下,你這是救我還是害我啊!」我哭得稀里嘩啦,除了眼淚沒有,鼻涕汗水外加血,都汩汩冒出來。
我的龍鱗啊~~~
他手捧著三十四片龍鱗,和著我的血一片片黏在一起,轉眼就拼成一個只有……洗腳盆那麼大的小筏子。
手捧著這個小筏子,他一臉的嫌棄。
「嫌小你還給我,自己找條萬年妖精蛇去。哼。」我氣呼呼吼叫。
他嘆口氣。
「算了,將就著用吧。來,硃砂,抱抱。」
朝我招招手。
陛下,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這閒心……
「來嘛,我抱著你,不然這小洗腳盆裡怎麼站的下我們兩個。硃砂,你是不是想歪了?你不純潔哦。」他取笑我。
你才不純潔,你全家不純潔。
我低聲咒罵,爬過去,呲溜盤上他的手臂,捲住他的脖子,將腦袋壓在他頭頂上,洩憤。
他就這麼頂著我走到湖邊,把洗腳盆輕輕擺在水面上。
洗腳盆一下去,水面就呲呲冒煙。
他下去,用腳在池邊輕輕一推,這洗腳盆就一邊呲呲冒煙,一邊朝湖中央緩緩前進。
宏說的沒錯,這湖水是強酸外加劇毒,洗腳盆被不斷腐蝕著,原本晶玉一般剔透漂亮的龍鱗在湖水的浸泡中,立刻發黑腐爛,一片片掉落。沒等到沉底,就已經被銷蝕光。
而湖水依然清澈純淨,彷彿純良無害。
這真是高檔次的化屍水啊。
「陛下,我看著銷蝕的速度……我們能不能撐到啊?」我擔憂的問。
「不知道,看運氣吧。」宏說的很悠閒。
我皺眉。
「陛下,青雲他……為什麼還不出來?」
「他在等最佳的機會。」
「最佳的機會?」
「等我落水。」
「……陛下,你落水能有什麼好處?一具腐屍而已,難道他喜歡吃腐屍?」我不解。
宏也不答,只是笑笑。
我抱著他的腦袋,眼珠子滴溜溜轉,四下里看有沒有動靜。
一不留神,就感覺宏一個踉蹌,整個矮了一截。
「怎麼回事?」
「我落水了。」他說。
我低頭一看,哇呀,龍鱗小腳盆這麼快就被腐蝕光了?
宏雙腳浸在水裡,西褲皮鞋一下就沒了,兩隻腳丫也變成焦炭似的黑色。
好……好可怕!我一下抱緊他的腦袋,有沒有搞錯,一半的路程都沒到啊。我三十四片龍鱗就只能撐這麼點路,陛下的屍體豈不是越發沒用?
「別怕別怕。有我托著你,你沒事的。」宏還安慰我,然後邁著他兩條焦炭腳往前淌水。
不一會,腳丫子就沒了。
剛才我的龍鱗被腐蝕的時候,這湖水還是很平靜的。現在換成宏的腐屍,慢慢就咕嘟咕嘟冒起氣泡來,好似這水要滾開了。
「怎麼回事?」我很緊張。
「沒事,青雲發小脾氣呢,他最討厭吃腐屍了。」宏輕描淡寫的說道。
「……」
陛下,你真樂天,真豁達,真大無畏。
「陛下,你的身體全腐蝕了,元神豈不就會出竅,那怎麼辦?」我幽幽問。
「硃砂,你現在才想起這事?」宏卻反問我。
我不做聲,閉嘴。
他哼笑一聲,有些無奈。
「你這條沒良心又自私的小笨蛇,罷了罷了。沒事,你放心吧,出竅就出竅。皮相乃身外之物,留著它本身就是為了渡過這趟水而已。」
「可是,陛下,你元神出竅了,我怎麼把你帶回去?我不知道怎麼抓元神呀,是不是握在手裡就行了?」我又問。
他卻不回答,嘩啦嘩啦淌水。
他的身體被不斷的腐蝕,可我並沒有感覺到自己在降落。低頭一看,他身體消失的地方空蕩蕩的,似乎什麼都沒有,可似乎又有什麼東西墊著。那物質瀰漫在水中,似有形又無形。
這就是宏的本體嗎?
這是什麼東西?
是水?是光?還是……
「陛下,你到底是什麼?」我好奇的問。
瀰漫上來的水汽已經消融到他的腰,他把我往上託了托。
「等下你就知道了。」
「會不會很可怕?」我問。
「反正不會比青雲可怕,你放心,我的本體還是比較英俊的。」他還和我開玩笑。
我突然覺得心裡有點堵得慌,想說些什麼,不想沉默。
「陛下,我……」
還沒等我說出口,這一池的碧波猛的掀起一陣巨浪,朝我們撲過來。
我都想像不到,這不大的湖泊怎麼能掀起那麼大的浪,鋪天蓋地似的就像一張大網一樣籠罩而來。
媽呀,要是被這毒水給潑到,我還不立刻變成一條燒焦的木棍呀。
「陛下,救命!」嚇的我抱頭往宏身體裡鑽。
嘩啦啦,一陣水聲過後。
我發現,自己大難不死。
微微睜開眼,發現自己在半空中停著。
怎麼回事?
我似乎被包裹在一團無色無形的氣體之中,這氣體托著我,保護著我。所以,我不會落水,也沒被那毒浪打到。
但問題是……這氣體不能呼吸,我快要窒息了呀!
掙扎掙扎,我脖子都快直了,眼睛都要突出來。
喂喂,陛下,你怎麼搞的!我沒被毒水腐蝕掉,可快被你給悶死了。
我在氣體裡撲騰不停,透過這透明的氣體,還看到水面上的氣霧凝聚,最後變出了青雲的模樣。
青雲整好以暇的看著我在看不見摸不著的氣體裡撲騰,好似看一場好戲。
陛下,快放開我,我還不想死呢。
混蛋!你不能這樣害我。
利爪狠狠化開這氣體,我終於伸出頭去,用力呼吸。
「啊呼!」好險好險,差點死在自己人手裡。
宏太危險了,我必須離開他。
七手八腳把自己從這看不見的氣體裡掙脫出來,可低頭一看下面強酸劇毒的青雲,我淚流滿面。
前有狼後有虎,那邊都不安全呀。
想了想,還是留在半空,至少,宏最終還是讓我掙脫了他的懷抱,沒有徹底把我捂死在裡面。
低頭看自己腳下,這就是宏的本體嗎?無色無形?他這簡直就是至高境界呀。
他到底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