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清爽,風和日麗,在初春時分難得好天。
顧鎮棠連天餵藥,本來無心康復的梁纖纖身子復元迅速,今兒個便在花園裡撫琴作樂。她心神恍惚,即興彈奏的音樂成曲,卻也反映出她的無心,同時叫人聽出她似輕又濃的愁緒。
聽下人說,他近日沒再出外,只是困在書房裡忙,她就故意挑著距離書房三丈遠的位置,好讓他聽到她的琴曲。她不直言自個兒的哀怨,選擇以樂抒情,就不信他聽不懂。只是聽懂了,他會否回應,又是另一回事。
她還趁這幾天在房中養病,空閒時間都用在刺繡,為他造了一雙黑褐新鞋,上頭繡著清淡的暗花,乍看粗獷,細節卻顯得秀麗高貴。她相信他會喜歡這對新鞋,只要他收下,便不再沉默以對,不再只於餵藥時出現。
都快晌午了,再過不久便是午膳時間,他也該出來了吧?梁纖纖愈彈愈慢,全副心思擺在觀看書房門。
就在她快要望穿秋水之際,心心唸唸的高大身影終於推門而出。
「鎮棠哥——」她花了莫大的勇氣,才膽敢這樣叫他。算她怯懦,「相公」二字始終無法說出來。
三丈的距離不多不少,剛好讓他聽見她的嗓音。
「嗯?」他剛提步,便因這嬌軟的聲音停住。
「我是想問……如玉去哪了?」她明明想說送他鞋子,卻不知怎地,見著他便怕,臨陣退縮。
「她請假尋親去了。」
見他欲再舉步,她急忙喊住。
「鎮、鎮棠哥——」
他眉頭深鎖,不慍不惱地等她說話。
她支支吾吾,緊拎新鞋,小跑地奔向他,遞到他眼前。
「給你的。」梁纖纖驚怯地提眼看他,只見他仍是那副憂心忡忡的表情。
「病癒了?」他沒接住鞋子,定睛注視她的眉額。
「嗯。每天也喝藥,想不好也難……」她小聲嘀咕,不知自個兒鼓著腮的樣子可愛。
「吃飯。」他滿意聽見答覆,故意忽略最後一句。
「這……請你收下。」她晃了晃抱在懷裡的鞋子,想取得他的注意。
顧鎮棠彷彿這時才發現鞋子的存在,細看一眼,才納在懷中。
他正思索如何回應,便聽她說:「你要是不喜歡,就當是妹子送給哥哥的吧……」
這番話就如一盆冰水,凍結他的心情。
「別再亂叫。」他的聲音微慍,本已放慢的腳步重新加快,忽地從她身旁離開。
身子初癒的梁纖纖沒足夠力氣追上他,只好盡快跟隨,心裡不爽。
每次都是這樣,他總是留下莫名其妙的說話,心情轉變得極快,讓她全然跟不上他的思路。她根本連做錯什麼也不知道,便已被他氣上好些時日。
究竟是他太聰明,還是她太笨了?她從來也沒有感到這般挫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