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惠橙因為嗆酒的關係,喉嚨裡不舒服,所以能不開口就不開口。
她自從聽了他那關於賭局的獎賞後,思緒就有些恍惚。
喬凌二十萬包了她三天,她差點溺斃。鍾定沒有明說賭局的具體內容是什麼,可是她覺得,應該不會比上次好受。她期待著更高的報酬,但不足膽量和鍾定討價還價。
鍾定沒有在包廂坐太久,半小時後就領許惠橙出去。
媽咪堆著滿臉的笑容,恭送他們。
許惠橙今天也算是有預見,底下穿了保暖打底褲,雖然還是覺得冷,但比起跟喬凌那天已經好太多。
鍾定晚上是自己開車過來的。他走到車子前,瞄了許惠橙一下,然後再望了眼只有兩個座位的跑車,命令道,「你自己打車。」
言下之意非常明顯,他嫌棄她。
她愣愣看了他一眼,不意外窺到他的鄙夷。她又低頭,應了一聲好。
會所門前停駐了幾輛出租車。她隨手招了一輛,和司機指了指鍾定那邊,「跟著前面那輛車。」
司機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簡直不可思議,「Aventador?」
許惠橙不懂那英文,補充解釋道,「就那輛白色的跑車。」
「收到。」司機的語氣中透著隱隱的興奮。
司機是情緒很高漲,但是他的這輛破車怎麼也不可能追得過跑車。不一會兒,就已經尋不到鍾定了。
司機訕訕道,「小姐,你給我說個地址吧,我送你過去。」
許惠橙以為鍾定既然讓她跟車,應該會放慢速度等等這部出租車。她沒有他的聯繫方式,更不知終點是哪裡。
現在的狀況,是不是代表她不需要去他那邊了?
思及此,她有些竊喜。
不過她也不敢擅自回家。
她見出租車走到了食街的附近,便讓司機開去食街。
她還是十天前來過這裡。
下車後,她的目光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遠遠望向喬延當初站立的路燈處。
那裡只有路人的來去。
許惠橙閉了閉眼,記憶中的他立在那裡,溫潤如玉。只是那容貌,和鍾定極為相似。她很希望能再見見喬延。她想驗證是自己的臉盲症嚴重了,還是他們真的相像。
她站在路口,回想和喬延並肩走過的感覺,很安心,很溫暖。想起他,她會覺得生活還是有希望的。
手機的鈴聲打斷了她美好的幻想。
她掏出後,見到是媽咪的來電,心情已經低落了下去。
媽咪在那頭急得不行,劈頭就問:「山茶?你在哪?鍾先生打電話到會所來要人了!」
「我……在半路,他跑得太快,沒跟上。」許惠橙解釋道。
「還不馬上過去。鍾先生說他在一熙路口等你。別耽擱了,趕緊的。」
「好的。」
「山茶,給我好好伺候鍾先生,不許怠慢。這人物,你可得罪不起。」媽咪的語氣鄭重而嚴肅。
「是。」許惠橙這句很澀。
她掛了電話立即攔了車直奔一熙路。
坐上車後,司機正好要掉頭,她又經過食街的路口。
她回望那裡的霓虹燈火。
也許她以後都不會再遇見喬延了。畢竟在茫茫人海中,再碰面的機率太低太低了。
許惠橙到達一熙路後,一眼就看到了鍾定那輛招風的跑車。
她下了的士,緩緩走向那邊。
鍾定從後視鏡見到她的身影,就那麼坐在車裡看著。
她走近後,輕聲道,「鍾先生,我來了。」
他諷嘲一笑,「我還以為你那麼夠膽,逃跑了。」
「不會。」她說話都不敢大聲。
「不會就好。」他又換回那種溫和的語調了,「小茶花,乖乖聽話。明天的太陽你還能見到的。」
她點點頭。
「等喬凌的車來了,你就跟他走。我們,終點站再見。」
她聽從他的安排。想來他們有別的地點活動,而鍾定不願她坐他的車。
喬凌倒是很快到了,他沒有保持座駕乾淨的嗜好,所以他搭了許惠橙。走出一段路程,他才說,「真是風水輪流轉。上次你都還是我這邊的人,今天就跑鍾定那去了。」
「嗯。」其實她就是一個棋子,要往哪走全憑他們幾句話。
許惠橙望著前方鍾定的車尾,衷心希望,今晚之後,他們都能放過她,然後她努力攢錢,離開這見不得光的職業。
她幻想著美好的前景,浮現微笑。
喬凌隨意瞥了她一眼,不語。
他想起陳行歸說的話,「那女人,背影像陳舒芹。」
喬凌自己沒有特別去留意,經陳行歸提醒後,喬凌就回想了下,倒還真是有點像,特別是兩人長髮飄飄的時候。
喬凌以為鍾定是因為陳舒芹的原因而挑上許惠橙。然而,陳行歸又說,「相信我,鍾定要玩,只是因為無聊。」
喬凌擔心的是,鍾定玩著玩著,會失控。
鍾定他們說的終點站是在郊外一座山上。
許惠橙見到半山腰的停車場停著幾輛跑車。她再觀察附近的環境,山路曲折蜿蜒。從這裡看去,只有百來米的平坦,隨後就是拐得見不到頭。
鍾定泊車後,招著手讓許惠橙過去。
她每次要接近他,就要克制一會兒,才能掩飾懼怕的心理。溺水真的讓她罩上了陰影。
她走得慢吞吞。
「小茶花,冷不冷?」待她距離他一米時,他拉過她的手,問出的話宛若情人間的軟儂細語。
她搖頭。「不冷,謝謝。」這山上風很大,其實挺冷,但她不會如實回答,因為他不是善意。
「那就好,給我乖乖的。」他給她撥了撥被吹亂的頭髮,「短髮更適合你。」
許惠橙抖了一下。她很捨不得自己的長髮,所以此刻有種憤懣充斥心間。
這個男人太無恥。
鍾定沒有表演溫情太久,他隨後說明了這次的賭局規則。
規則說起來,挺簡單。就是男人開車衝向女人,比的是誰的車和自己女人之間的距離最短。當然,女人不能移步。
「鍾先生。」許惠橙望著那山道,控制不住顫慄。「你會踩剎車吧?」
他笑,「當然。」
她卻更加恐懼。他的話,可信度太低。
他輕撫她的臉,「小茶花,我們現在是搭檔。我們是信任對方。」
許惠橙搖著頭,求饒了,「鍾先生,你放過我吧……」他會不會顧及她的性命,是個未知數。
鍾定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嘴角還是那抹笑。「你有選擇嗎?」
她一怔。
「我們好好合作,明天又是燦爛的一天。」他低頭湊近她的耳邊,「如果你讓我丟了面子,那我可不擔保你的未來很美好。」
她喃喃著,「我會死的……我會死的……」
鍾定眼眸有暗光流過,他輕輕環住她,「你怎麼會死呢?我們只要是最近的距離就可以。」
許惠橙咬著下唇,隱忍著自己的淚水。在他的懷抱,她如墜冰窖。
他拍著她的背,類似寵哄,「小茶花,你前兩次表現得多好,今天也要一如既往。」
她心裡在反抗,行動上則瞻前顧後。如果得罪了鍾定,別說他本人不會罷休,就連媽咪、武哥那邊,也不會輕易放過她。
她一陣悲涼。
「如何?」鍾定垂眸細窺她的表情,「要不要乖乖的?」
許惠橙木然地抬頭看他,「鍾先生,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送我的骨灰去四川?」
他有些意外她這突如其來的話,嘴上仍溫柔應著,「當然可以。」
「我的家鄉,有大片的山茶花……」她說完眨了眼,平靜地說,「好,我參加。」
鍾定的眼眸半彎,「小茶花真是乖。」
比賽開始後,有人喊了句,「誰先來?」
許惠橙緊張看了鍾定一眼,卻見他倚著車,歪著頭點了一根菸。
看樣子,他不打算拔得頭籌。
第一對男女,勁頭很足。那個女人站到了山路的另一頭,男人開車拐了個彎,就不見了。然後就傳來尖銳的剎車聲。
最終那對男女是安全的,距離有十幾米。
男的回來時,搓著手,「媽的,還是心驚,就怕剎不住。」
隨著比賽的繼續,山上的氣溫越來越低,許惠橙開始冷顫。
鍾定過來握她手時,她抖得更厲害。
他微微一笑,「小茶花,到我們了。」
她認命了。
許惠橙站在山路的中間,冷風陣陣,把她的頭髮吹得凌亂飄動。她看不見鍾定的車,只聽得那呼呼的輪胎聲。她的心隨著那聲音揪成一團。
當他的車拐過來,她被那車燈照得刺眼,抬手遮了遮。
車速沒有任何減慢。
許惠橙苦笑,閉上了眼。
他果然不踩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