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那夜甲板上的款款深情,他吻得有些蠻橫,不顧一切的,恨不得把人魂魄吸出來。
音樓想抗拒,但是做出來的姿態是欲拒還迎。實在沒有辦法,她的眼淚在一片混亂中滲透進來,彼此都嘗到了,難以言喻的苦澀。她想他還是愛她的,也許恨之入骨,但仍舊丟不開手。他的吻在唇齒間肆虐,她逃不開,也不想逃開。思想模糊了,她被吻暈了頭,整個世界都是他的氣息,她一無所有,可是還有他。
腦子裡千般想頭都匯集成他的臉,他動情,沒有任何偽裝的冷漠。音樓還在可惜,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堡壘,瞬間就被他攻破了。拿他怎麼辦呢?男人有時候像孩子,越是得不到越是孜孜不倦。你退一分他進十分,避無可避的時候,只能由他予取予求。
她還殘存著一絲清明,不能這樣下去,再糾纏,又是苦海無邊。然而她的手違背她的意志,攀上他結實的肩背,她多渴望和他靠近,已經忍無可忍了。
她回吻他,笨拙的,但是真心真意的吻他。單是這樣沒關系吧!老天爺原諒她的情不自禁,他是她深愛的人啊!即便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問題他們不能在一起,她還是愛他,作了再多的努力都無法解脫出去。
他感覺到了,這個口是心非的女人!他暗裡歡喜,把她攬得更緊,簡單的吻滿足不了他,他想要更多。把她拆吃入腹,似乎這樣才能彌補長久以來所遭受的苦難。這狹小的空間提供了足夠的便利,他感覺自己在顫抖,張開五指挎住她的腰肢,往上一推,便把那層罩衣推到了胸乳之上。
她沒有反抗,他急切地覆蓋上去,一團柔軟揣捏在手裡,尖尖的一點拱著他的掌心,叫人渾身酥麻。心癢難搔,越發使勁,她輕輕抽了口氣,他放開那裡,手指順著曲線一路往下,滑進了她的襦裙裡。
音樓在洶湧的狂潮中癲蕩,他是最好的愛匠,每一個細小的動作都令她沉溺。她伏在他胸口,他的唇一直未和她分離。以前也曾這樣親密,她毫無保留地在他面前坦露,因為覺得自己就是他的。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一切都不合時宜。他觸到那處,她突然驚醒過來,一把推開他,慌慌張張從櫃子裡鑽了出去。
他被打斷,半是失落半是苦悶,「怎麼?這就要走?」
她很快整理好衣裙,寒聲道:「廠臣逾越了,這是欺君犯上的死罪,本宮不追究,到此為止吧!才剛人都找來過了,我躲在這裡不成事。萬一主子傳,我不在跟前,回頭惹得雷霆震怒怕吃罪不起……」她手忙腳亂抿頭,喃喃道,「我要走,以後廠臣見了本宮也請繞道。」
她端出後妃的架子來,又是本宮又是我,運用不熟練,不過狐假虎威罷了。他心頭一片荒寒,抱著胸道:「娘娘以前總追問臣和榮安皇后的事,如今不願意試試麼?娘娘是怕和臣走影,對不起皇上?」他走過去,手指用力扣住她的臂膀。回身插上門閂,把她推在了花窗旁。靠近她,逐字逐句從牙縫裡擠出來,「侍了寢便沒有妨礙了,不是麼?你本來就應該是我的,可惜便宜了慕容高鞏。咱們長久以來的糾葛,還有你欠我的,今兒一並清算了吧!」
音樓大駭,沒想到他忽然變了個人似的,這副殺氣騰騰的模樣叫她害怕。她往邊上閃,抓著衣襟說:「你瘋了麼?這是要幹什麼?」
他一手控制住她的肩,一手搶奪她的衣帶,咬牙道:「我是瘋了,叫你給逼瘋的。以前你不是千方百計勾引我麼?不是吵著鬧著要給我生孩子麼?如今被皇帝臨幸,就裝得三貞九烈起來。臣雖不才,好歹也是萬萬人之上,你要什麼,只管向臣開口,臣對自己的女人還是很慷慨大方的。」言罷又換了個曖昧的語調,在她耳廓上一含,笑道,「就是太吃虧了,第一次給了個色中餓鬼,想來都叫人憤恨。你先前不是說起臣的秘密麼,如果讓它變成咱們共同的秘密,還用擔心你嘴不嚴麼?」
他居然是那樣輕佻的語氣,音樓不能求救哭喊,只有咬著唇吞聲嗚咽。
八月裡天還不算涼,穿得也不多。他下手毫不留情,很快就把她剝了個精光。她在那片月色下,凝脂一樣的皮膚染上一層淡淡的藍,豐乳肥臀,果然很有勾人的資本。
再談什麼感情都是空的,要毀滅就一道去死,反正已經這樣了!他不讓她移動,強迫她靠牆站著。她怕透了,畏畏縮縮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這才讓他心頭略感暢快。她大約覺得尊嚴都被他盤剝盡了吧?那又怎麼樣!跟他相比這點算什麼?他在東廠那幫心腹面前早就顏面掃地了。
他扯下鸞帶,解開蟒袍,用力把她頂在牆上。她打了個寒噤,顫抖著推他,卻並不討饒。他恨她這樣嘴硬,小小的人,拿起主意來膽大包天。其實只要她低個頭,他不是不能放過她。他有預感,走到這步,往後就是個死局,他的愛情一去不復返了,剩下的可能是她滿腔的恨。
她為什麼不肯服軟?說她後悔,說她也想他,他們可以商量著再謀出路的。可是她咬緊牙關不松口,他的困頓無處發洩,不能打她不能罵她,但是有別的法子報復她。
窗外的月色不知何時變得淒迷了,他撈起她的一條腿,把自己置於她腿心,「我再問你一遍,你後不後悔當初的決定?」
她抖得像風裡的枯葉,朦朧的光線裡看得見她滿臉的淚,那形容實在可憐。一面推他,一面哆嗦著嘴唇,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到了崩潰的邊緣,答案顯然不重要了。他們糾纏在一起,只要再推進一分,她就是他的。他又感到可悲,以前的自己連別人碰過的衣裳都不肯再穿,現在面對她,他的那點桀驁全不見了。他不在乎她有沒有侍過寢,他一心要她,要為這半年來的苦戀討個說法。
「不要……」他一點點擠進來,她疼痛難當,奮力地反抗,「求求你,不要這樣……」
求得不在點子上,他全然不理會。夜色更暗了,抬頭看,那輪巨大的明月邊緣缺了一塊,籌備了十幾天的中秋節,臨了居然月蝕了。
外面的人群沸騰起來,吵吵嚷嚷叫喊著:「天狗吃月亮了!」然後照著古法盆碗齊上,用筷子刀叉敲擊底部,據說聲音越大越好,嚇走了天狗,就把月亮吐出來了。
一片喧鬧聲裡她忍不住嚎啕,因為太痛,感覺自己被劈成了兩半。他艱澀難行,反而更加激進,腰一沉,沒頭沒腦嵌了進來。
音樓聽得見皮肉撕裂的脆響,哽咽全堵在了嗓子裡,憋得一頭汗。他貼著她,急促地喘息,似乎不大明白她為什麼這麼痛苦。橫豎是*蝕骨的所在,不管怎樣她都是他的了。他退出一些,然後又狠狠撞進去,不停的重復……不停的重復……那裡漸漸滑/膩了,他有點高興,他想她應該也是快活的,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溫熱的液體蜿蜒而下,很快冷卻,在腿上留下冰涼的軌跡。滿世界噪雜,匡匡的聲響像砸在腦仁上。她的十指摳破他的皮肉,他渾然不覺。月亮一點一點被吞噬,連最後一絲光亮也消失了,痛到極致分外清醒,心頭的枷鎖突然打開了。她還在擔心皇帝翻牌子時沒法交代,現在這個難題迎刃而解了。已經是最好的出路,分明兩全其美,可是為什麼她那麼難過,她甚至覺得愛錯了人。
無休止的黑暗,無休止的喧鬧,他來吻她,嘴唇火熱。她打起精神回應他,心都荒蕪了,還惦記著善始善終。她一點都不快樂,和上回完全是兩樣。她一直以為這種兩情相悅的事應該是美好的,畢竟耳鬢廝磨就已經足夠幸福了。可是現在這體驗,對她來說是場噩夢。
月亮還不出來,太黑了,她看不見他的臉,卻知道他的感受和她截然不同。無所不能的肖鐸,滿以為她已經不是囫圇身子了,所以縱情肆意麼?想想也好笑,分明是個樣樣玩得轉的嬌主,這上頭居然這樣不通。
只是難為她,痛得火燒火燎。腿裡酸軟站立不住,埋首在他胸前,帶著哭腔求他慢些,「我好痛……」
他語氣依舊不善,「就是要你痛,痛了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話雖如此,動作還是緩下來。她的呻/吟裡咂不出甜味,總有哪裡不對。他把手繞到她背後,貼牆的一大片皮膚沒有溫度,冰冷入骨。他心裡一驚,才想起她久病初愈,經不起他這麼折騰。索性托著臀瓣抱起來,到寶座上去,這麼一來結合得更緊密了,她發出似哭似笑的聲音,分辨不出是什麼滋味。
他放她仰在那裡,俯身來吻她的額頭,留連著,慢慢挪到她耳畔,「不要愛皇上好不好?你會和他日久生情麼?」
她窒了下,他的聲氣裡有哀懇的味道,這種話不應該從他嘴裡說出來,她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抬起手扶住他的腰,帶動起來,這是無聲的邀約,他懂的。果然他忘了剛才的話,投入新一輪的燃燒。音樓眼角蓄滿淚,在黑暗裡撫摩他的臉,仔仔細細地描繪,即便有了肌膚之親,也還是看不見未來。除非大鄴真的土崩瓦解,否則他們這樣的身份,沒有別的出路。
他也怕麼?怕她愛上皇帝。他不知道那些都是表面文章,人總要向現實低頭,她早就妥協了。
窗外漸漸轉亮了,花園裡敲打的聲響也淡了,月亮從一團黑影裡脫離出來,仿佛從來沒發生過什麼,照樣若無其事灑得滿世界清輝。
他的眉眼恍惚,但是極其熟悉。他那麼好看,曾經高不可攀,沒想到最後竟然落進了她的荷包裡。她的手從他腋下穿過去,壓下他的肩頭,讓他緊緊抱住她。隱約的,疼痛裡升騰起快意,她抬了抬腰,輕輕吟哦。他立刻得了鼓勵,愈發激烈地碰撞,每一下都要撞碎她的心肝。她是不打緊的,只要他快樂。
又是一輪疾風驟雨,她在昏沉裡感到醃漬的痛,痛得腳趾都蜷縮起來。終於過去了,她的手覆在他背上,氤氳的汗氣滲透過緞面,他安靜下來,難得的溫馴。隔了一陣撐起身子,想說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只是定眼看著她。她輕輕推開他,蹣跚著找到衣裳,一件一件重新穿回去。整理好了狄髻拔門閂,沒言聲,提裙便出去了。
他不放心,很快扣好鸞帶跟在她身後,她人有些木蹬蹬的,經過穿堂到前面屋子,也沒左右看就要邁腿,被他重新拉了回來。
他看她臉色,兩頰酡紅,但是精神頭不濟。自己對她做了這樣的事,還能盼著她好麼!他羞愧難當,囁嚅道:「今天的事……」
「就當沒有發生過。」她撐著門框說,「再也不要提起。」
他抿緊唇,蹙眉看著她,腦子裡千頭萬緒,卻不知道怎麼挽回她。女人絕情起來,任你使盡渾身解數都沒有用,他頹然靠在案上,半晌慢慢點頭,「如果你真的這麼希望。」
她轉過臉往外看,樹下人影徘徊,是彤雲。見她露面忙來接應,低聲道:「人都上乾清宮赴宴去了,主子不能久留,回頭叫人起疑。」說著瞥他一眼,頗有責難的意思,不敢發作又吞了回去,攙著人悄悄轉出了隨牆門。
他心都空了,在含清齋裡怔忡了好久,直到曹春盎來找他,探頭探腦說:「升平署都籌備好了,只等乾爹吩咐就往花園裡來……」這猴崽子眼尖,盯著他的膝瀾看了半天,咦了聲道,「乾爹衣裳上是什麼?怎麼像血!」
他低頭看,果然巴掌大的一爿,因為是墨綠的料子,邊緣已經變成了黑色。他愣在那裡,突然一道驚雷直劈過腦子,他一把揪住那塊血跡,嘴上敷衍著:「混說什麼,哪來的血!大概是先頭在值房裡不留心蹭到的墨,你另取一件來我替換。」
曹春盎領命去了,他端起蠟燭往後身屋查驗,地上倒是什麼都沒有,可是寶座的錦墊上留下淺淺的一灘,雖不明顯,也能分辨出來。她一直緘口不語,果真裡頭有玄機麼?尚儀局對宮妃的月事有專門的錄入,他知道她的時候沒到,那這說明什麼?敬事房明明有她侍寢的記檔,難道是弄錯了麼?
他扶住額角,半開的花窗外有一口井,這個月令了,不知怎麼井口停了只流螢,尾翼一明一暗,慢騰騰飛起來,越飛越高,飛到樹頂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