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一定要多多提防尼克,現在更是百分百地肯定。他已經不再像從前那般溫順,他心中的閘門已經打開——我喜歡他這副模樣,但我必須未雨綢繆。
我必須玩出更厲害的一招來未雨綢繆。
這一招需要一點兒時間,但我以前就已經做過謀劃;與此同時,我們還可以多花點心思在修補關係上面。就從修補門面著手吧,就算他會因此極度惱火,我們也要有一個美滿的婚姻。
「你必須努力再愛我一次。」今天早上,我這麼對他說。就在昨天,他還幾乎動手殺了我。今天正好是尼克三十五歲的生日,但他壓根兒沒有提,我丈夫已經受夠我的禮物了。
「我原諒你昨天晚上的舉動。」我說,「眼下我們的壓力都很大,但現在你必須努力再愛我一次。」
「我明白。」
「事情必須有所改觀。」我說。
「我明白。」他說。
他並不是真的明白,但總有一天他會明白。
父母每天都要過來拜訪我們,蘭德、瑪麗貝思和尼克都一股腦對我傾盡關註:大家覺得遭遇強暴和流產會給我留下永遠的傷痛,讓我變成一個碰不得的玻璃人,以後一輩子都必須被輕輕地捧在手心裡,以免粉身碎骨。因此我把腳蹺上了那張聲名狼藉的擱腳凳,小心翼翼地踏上廚房地板——地板上曾經淌過我的鮮血呢,大家必須好好照顧我。
但尼克和別人在一起卻讓我莫名地緊張,他似乎一直徘徊在說漏嘴的邊緣,彷彿他的肺裡裝滿了關於我的說法,還都是些讓人大難臨頭的話。
我意識到我需要尼克,我還真的需要他來幫我把故事講圓,他不能再一味地否認,必須開口擔下那些臭名——信用卡、柴棚裡的玩意兒,還有突然漲了一大截的保險,要不然的話,我將永遠沒有踏實的日子。眼下我只有警方和聯邦調查局那裡還收不了尾,他們仍然在不停鑽研著我的說法。我知道波尼巴不得把我抓起來,不過他們之前把事情弄得一團糟,害得自己看上去就像一群白痴,因此沒有鐵證他們絶不會碰我。可是他們手裡並沒有證據,尼克倒是站在他們那邊,他聲稱沒有做過那一攤子事,但我聲稱就是他做了那一攤子事;這一點倒也不算什麼鐵證,但我並不樂意。
還有我那住在歐扎克地區的朋友傑夫和葛麗泰,萬一他們為了求名求利鬼鬼祟祟地現了身,那我也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我已經告訴警方,德西並沒有直接把我帶去他家,而是先矇住我的眼睛、塞住我的嘴關了幾天,還給我吃了迷藥。當時我被關在一間屋裡,或許是在某個汽車旅社?又或許是間公寓?我覺得應該有幾天吧……我可說不準,記憶太模糊了嘛,畢竟當時我怕得厲害,還被灌了些安眠藥。如果傑夫和葛麗泰那兩個下三濫膽敢露面,還能莫名其妙地說服警察派遣技術小組去搜查那些木屋,警方又在那裡找到了我的一個指紋或一根頭髮,那我的故事也更加講得通了,至於傑夫和葛麗泰嘴裡那些跟我對不上號的情節,那就是他們瞎扯啦。
因此尼克才是唯一一個真正的麻煩,而我很快就能讓他站到我這邊來。我是個聰明人,沒有留下其他任何證據,警方可能還沒有死心塌地地相信我,但他們絶不會輕舉妄動。從波尼那暴躁的口氣中,我能聽出她從此將永遠被怒火困擾;可惜她越是惱火,就越沒有人答理她。
沒錯,調查已經接近尾聲,但對「小魔女愛咪」來說,一切卻才剛剛揭幕。我父母的出版商腆著臉懇請他們再出一本《小魔女愛咪》,看在一大筆錢的份兒上,我父母也勉強同意了——他們又一次鳩占鵲巢地盜用了我的靈魂,倒讓他們自己大賺了一筆。我父母在今天早上離開了迦太基,他們說尼克和我需要一些時間獨處療傷,但我知道真正的原因:他們巴不得立刻著手工作。他們還告訴我,他們兩個人正在設法「找到合適的基調」,那基調透露出的意味無非是「有個禽獸綁架了我們的女兒並多次強暴了她,最後她不得不在這個禽獸的脖子上捅了一刀……不過本書絶非趁勢撈錢的貨色」。
我並不關心他們如何再次打造可憐兮兮的「小魔女愛咪」系列,因為每天都有人打電話要我嘴裡說出來的故事:那可是我的故事,百分百屬於我。我只需要從中挑出最棒的一筆交易,然後著手開寫;我只需要尼克和我保持同一口徑,對這個故事的結局有個一致的說法,那可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呢。
我知道尼克眼下還不愛我,但他終有一天會愛我,我對這一點很有信心。「演久了就成真」,人們不已經有這種說法了嗎?目前他的行為舉止酷似以前的尼克,我也酷似以前的愛咪,我們雙雙生活在最初的幸福時光,當初我們還沒有像現在這樣瞭解對方。昨天我站在後門廊上,望著太陽從河面升起,那是一個冷得有幾分奇怪的八月早晨,當我轉過身時,尼克正透過廚房的窗戶細細端詳著我,他舉起一杯咖啡問道:「要不要來一杯?」我點了點頭,不久他就站到了我的身邊,空氣中飄蕩著青草的芳香,我們一起喝著咖啡凝望著河水,一如一段平常的美好光景。
他還是不肯跟我一起睡,他睡在樓下的客房裡,還反鎖上房門。但總有一天他會熬不住,我會趁他不備抓住機會,到時候他就再也無心打這場夜仗了,就會乖乖地和我同床共枕。到了夜半時分,我會轉身面對著他,緊貼著他的身子,像一根百轉千回的藤蔓一般纏著他,直到他的每一分每一寸都躲不開我,徹徹底底地落進我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