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光柱直上夜空。
連月牙也彷彿受了驚,更加眯縫著眼。雲彩的移動也放慢了腳步。只有北方凶星事不關己地、冷靜地泛著紅光。
亙面前有一個清淨的光環。踏出一步,便能進去了,進入拉奧導師為自己開闢的道路。
導師退到一旁,倚杖而立,靜觀亙的舉動。
「那麼,要去了?」
亙點點頭,然後,回頭看米娜和基.基瑪。
二人超越種族、超越年齡、超越性別,只為是「亙的朋友」而走到一起。臉上是完全一樣的表情。
雖然已接近無限期分別,但在微笑的一點上,與分手不同。
「你一個人去啊?」
米娜問道。亙不禁笑了一下。
「哦。只有這回,無論你如何發火、如何鬧,都不能帶你一起去了。」
「我,有那麼發火、鬧過嗎?」
「不對,米娜是教訓我。」
「我也常挨訓。」基.基瑪認真地說,「不過,我感覺米娜總是對的。」
「我也那麼看。」
亙交替看看二人,覺得時候已到。這不是出發,是告別。從此以後是自己一人了。無論什麼結果在等待,此時此刻必須與夥伴們分手了。
亙伸手握住二人的手,原想說聲「謝謝」,但臨時又放棄了。還早!感謝二人並道別,必須是我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之後。
即便這番感謝和惜別在也不能一語言直接傳達。
在這裡,該說、可說的只有一句話。
「我出發了。」
突然,米娜撲了上來,緊緊擁抱亙。她全身顫抖。
「多加小心,好嗎?要小心啊。」
亙也抱緊了米娜溫暖、柔軟的身體。基.基瑪走上前,把二人緊緊擁在自己胸前。
基?基瑪沒有說話。他在哭泣,小小一滴眼淚落在龐大的身軀上。
「對不起,幫不上你。」
「不,那不對。」亙「噹」地敲一下基.基瑪的前胸,「在我抵達命運之塔、如願以償之前,大家不是還有為保衛幻界而戰的使命嗎?我們從現在起各自完成不同的任務。那也是互相支持的事情。」
米娜瞪大了淚眼,說道:「亙……你,對女神要求什麼……」
亙微笑著打斷了她的話,彷彿不讓她全說出來:「那是秘密。看我的吧,米娜。」
亙從二人的擁抱中鬆開,端正姿勢。
「基.基瑪!」
「哎,在!」
「對與水人族來說,我還是『幸運的標誌』嗎?」
「噢噢,當然是啊!」
亙笑得更燦爛了:「好,那麼,我授予基.基瑪幸運。我要他在任何戰鬥中戰無不勝。」
基.基瑪握緊雙拳:「交給我吧!凡是我看見的、我這雙手夠得著的,我要把他們保護到底,不受魔族侵害!」
索菲公主獨自遠離亙等人,冷清而孤獨。但是,當亙望向她時,她突然說話了:「請原諒我。」她勾著手指,垂著頭,「是我告訴美鶴先生黑暗寶玉之處,我說出瞭解開隱匿常暗之鏡似的封印就可以接近寶玉的事。結果就是──這個樣子。」
因心中充滿苦惱和傷痛,她聲音沙啞。越傾訴,說出來的衝動越是煎熬著她。
「根本就沒想過會變成這樣子。我只是──只是想安慰美鶴先生。他被留在水晶宮裡,是那麼傷心、寂寞,我不忍心袖手旁觀。」
拉奧導師緩緩開口道:「美鶴欺騙你啦。他利用你了吧。」
索菲激烈地搖著頭:「我不覺得是這樣。不過、不過,結果是一樣的。我不明白他的想法。我是自作聰明,以為理解他而已,其實,我一點也不明白!」
亙沒有打算寬慰、安撫她,只是說了這樣的話:「你跟美鶴在現世的小姑長得好像。」
拉奧導師應該明白這句謎一樣的話的意思。亙抬頭望導師瘦削的臉龐,導師靜靜地點頭。幻界放映著走過那裡的「旅客」的心思,改變自己的面貌。
「我見到美鶴的話,一定告訴他你被傷害了。具體經過如何,我們不知道。不過,你很傷心是確定的。他必須知道你的喪父之痛,我覺得。」
索菲雙手掩臉。
亙笑著又一次輕柔地拉拉米娜和基.基瑪的手,然後什麼也沒說,邁步踏入光環之中。
令人目眩。
光柱升器,高不可測、遠不可測。最初什麼也看不見。但就在心臟怦怦亂跳之中,出現了通往天上的階梯。是產生與光、由光形成的階梯。
攀登上去。一步、又一步。不久便跑起來,呼吸急促,亙已不再回頭張望。
亙和美鶴當時一樣,既不停留也不遲疑,一個勁地向上衝。雲彩落在腳下,超越了月亮,一副不理不睬模樣的北方凶星也拋到腦後。亙的背影越來越小。
亙消失在遙遠的夜空。
「他走了。」
米娜的自言自語隨風飄散。
「從此分別了吧。」
「不,不會的。」基.基瑪搖搖頭,「你忘了亙說的?我門出發去完成各自的使命。雖然天各一方,但不是從此不相間。」
但是,彷彿失去了支撐似的,米娜開始心慌意亂:「那是騙人的!嘴上怎麼說都行。可我們已經見不到亙了。不論他發生什麼是,我們連知道都不可能了!」
拉奧導師走向米娜,說道:「貓族姑娘呀,你真是那麼想嗎?」
光環的輪廓開始模糊。彷彿從下開始溶入黑夜似的消失。
「如果亙抵達命運之塔,向女神提出的願望如願以償的話,你一定會知道的。亙不是跟你說好了嗎?」
「說好了?」
看我的吧,米娜。
那麼說,亙還會──米娜和基.基瑪抬頭仰望天空中殘餘的、光柱的最後光環。
「好啦,幻界的孩子們,走吧,考驗正等待著你們呢。」
當二人因拉奧導師的話而省悟時,導師已消失無蹤。和他出現時一樣突然,只留下鳥兒微小的振翅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