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想說愛你不容易

  我隨便收拾了一下,就牽著兩條狗出了沈家大門。

  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小區住的多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偶爾看見幾個明星,對於這裡的住戶來說已經是見怪不怪了,倒是我手裡牽著的這兩條狗,遭到了慘無人道的圍觀。

  我看到兩個打扮入時的富家千金,朝著小白指指點點,一個說:「這狗什麼品種,長得這麼醜?」

  另一個說:「毛色那麼雜,不是土狗吧?這也太肥了點!」

  「咦,好噁心,我們這裡怎麼會有這麼不上檔次的東西!」

  「明星就這品位,真低級……」

  我本來還想裝作聽不到,可是這倆娘們說話聲音那麼大,又從攻擊狗上升到了攻擊人,我就有些受不了了,於是蹲下身,拍了拍沈小帥的屁股。

  小帥一向通人性,被我這一唆使,撲過去朝那兩人叫了起來。

  兩位富家千金嚇得花容失色,拼了命地往前逃。

  我就放開小帥的繩子,由它追著她們跑了一會兒,想嚇嚇這些目中無人的傢伙,哪知道,這兩人一邊罵一邊跑,進了屋以後,竟然牽了一條凶神惡煞的藏獒出來!

  這下輪到我傻眼了。

  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藏獒是狗中之王,戰鬥力極強,這傢伙一叫,可把我那兩條狗給嚇著了。特別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小白,一怔之後,撒腿就鑽進了一旁的灌木叢裡,留下小帥還在那兒勉強撐撐門面,但是看樣子也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好在這個時候,保安聞訊跑了過來,控制住了場面。

  對方雖不是什麼講道理的人,但畢竟大家同住一個小區,總得顧些面子,於是在幾聲謾罵之後,便把狗牽了回去。

  我心有餘悸,深深體會到了什麼叫做「人仗狗勢」,看來有錢有勢到了一定程度,就只能靠狗來一決勝負了,有一條戰鬥力強大的狗,比什麼都頂事。

  保安好像是我的影迷,在事後安慰了我幾句,並且掏出筆,要我簽名。

  我看他來的挺及時,正要幫他簽名,忽然聽見沈小帥在腳邊狂叫。

  「小帥,怎麼了?」我停止簽名,低頭去看小帥,見它咬著我的運動褲,不停往旁邊拉。

  我不明所以,被它扯著走了幾步,這才幡然醒悟:我靠!小白呢?

  小白不見了!

  我急得名也不簽了,拉著小帥就要去找。

  保安攔住了我:「白小姐,小區裡狗丟了,我也有責任,剛才我過來的時候,看到有條狗往那邊跑了,不如我和你一起去找吧?」

  我求之不得,趕緊讓他帶路。

  於是那保安便領著我穿過小區,往湖邊跑。我一邊跑,一邊喊,卻連個狗影子都沒有,心急如焚的同時,卻沒意識到天已經暗了下來,並且我們離住宅區也有一段距離了。

  我這才疑惑起來,那保安說小白往這邊跑了,可是就以它的身材,能跑那麼遠嗎?再說了,小白是條狗,就算跑得再遠,總會叫喚兩聲吧,為什麼我連它的聲音都聽不到?除非,保安給我指的路根本就是錯的。

  可他為什麼要說見過小白呢?我頓時警覺起來,回想了一下這保安的樣貌,更是覺得陌生,好像從來沒有見過,那一刻,我心裡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拉住小帥,停下了腳步。

  「白小姐,這邊沒有,我們去那邊找找。」保安的手指向了一個更偏僻的方向。

  我已經很壞了,急忙搖頭:「不用了,我想小白應該跑不了這麼遠,我還是回去找找吧。」說完,拔腿要走。

  胳膊突然被拽住了。

  這種很不客氣的動作,讓我更加確定此人的不懷好意,果不其然,剛才還一臉真誠的保安,此刻已經換了一張臉,那隱沒在樹影裡充滿陰戾的目光叫人不寒而慄。

  「白小姐,還沒找到呢,你怎麼就走了?」

  「我不找了!」我想要掙脫開他的手。

  「這可不是你說了算的。」他說著,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鋼刀,抵住了我的腰。

  小帥狂叫起來,被他一腳踢得老遠。

  我已經意識到自己被騙了,情急之下,朝沈小帥大喊:「小帥快走,去找沈林奇……」話還沒說完,我只覺得頸間遭受一道重擊,瞬間失去了只覺。

  我被綁架了。

  醒來時,發現自己被綁成了一個粽子,就連嘴都被貼了膠布,只剩兩隻眼睛尚能觀察周圍,發現在我此刻正身處在一間被改造成房間的破舊倉庫裡,周圍的家具看上去都不新了,但還算乾淨,應該有人常住。

  最讓我覺得恐怖的是,在這不大的空間裡,四處可見我的海報和照片,有些是電影的宣傳海報,有些是雜誌的寫真,還有一些偷拍的,正是被夾在恐嚇信裡寄給我的那些。

  就在我內心的恐懼像蛇毒一樣地在血管裡蔓延了開來的時候,倉庫的門被打開了,有個穿著黑T恤的男人走了進來,藉著昏暗的燈光,我看清了他的臉,果然是之前那個「保安」,他看上去年紀不是很大,那張臉也沒法讓人聯想到變態跟蹤狂。

  就在我思考之際,他已經蹲到我面前,撕開了貼在我嘴上的膠布,並將一盒盒飯擺在了我面前。

  「吃吧。」他說,態度看起來不像是會把我的照片貼得滿牆都是的人。

  為了避免激怒他,我沒有直接問,只是說:「你把我這樣綁著,我吃不了。」

  他沒立刻鬆開我的手,而是想了想。

  我趕緊補充:「你放心吧,就算要逃,我也得先吃飽了再說。」

  「你逃不了的。」他嘴上這麼說,卻還是替我鬆開了手上的繩索。

  我確實餓壞了,雙手獲得自由的第一時間,就捧住了盒飯。就像我說的,吃飽了才有力氣逃跑,更何況,在這種情況下,他要真想對我做什麼,完全不用在吃的上做文章。所以,我吃得心安理得,而他則坐在一旁盯著我,大概是怕我逃跑。

  過了一會兒,我吃得差不多了,見他還在盯著我看,便決定先探探口風。

  我說:「喂,你叫什麼名字?」

  他沒回答我。

  「你說你是我的粉絲,那我總該知道你的名字吧,總不能讓我老『喂』、『喂』地叫你。」

  「小風。」他說。

  「小風,那些信是你寄給我的嗎?」我問。

  「嗯。」他點了點頭。

  果然是他!

  「你很喜歡我嗎?」我繼續試探他。

  他還是點頭,看上去,平時應該是個沉默寡言的傢伙。

  「如果你喜歡我,能放我出去嗎?我可以邀請你看我拍戲,或者……」

  「我不要!」他的聲音忽然提高了許多,剛才還一副純良的臉上,瞬間陰沉了許多,「我才不要看你和那些男演員拍戲,你是我的,誰都別想碰!」他說著,一改剛才的溫柔,扼住我的手腕,又將那拇指粗細的麻繩綁了上去。

  我發現想要說服他並沒那麼容易,趕緊道轉口:「如果你不喜歡我拍戲,我可以跟公司說不拍,但是你必須放我出去,不然我跟誰說呢?」

  「誰也不用說,你就呆在這裡,一直陪著我。」他堅定地說,眼神決然。

  面對這樣的執著,我頓時無語了,只好暫時放棄勸他的念頭,準備見機行事。

  可是我沒想到,找一個逃脫的機會會那麼難。

  小風把我看得很緊,除了吃飯,幾乎不給我鬆綁的機會,他甚至還會拿著相機,拍下我被綁的樣子,打印成照片貼到牆上。

  而且,我發現他還會沒日沒夜的在網上發很多攻擊我的帖子,並且信誓旦旦地告訴我,這是為了讓所有的粉絲都離我而去,確保只有他一個人能夠守護我。

  以上這些還不是最誇張的,最誇張的是,他會假扮寂寞少婦的口吻,向任何與我有過緋聞的男明星寫火辣辣的告白信,以勾引那些人離開我。我被他這超乎常人的行為所震撼了,完全無法想像,當沈林奇收到那些信的時候,會是怎樣的表情。

  我為他這些行為感到匪夷所思的同時,意志力也在逐漸地渙散。

  時間在這間窄小陰暗的倉庫裡似乎流逝地非常慢,我每天只能靠吃飯來計算時間,手腳被綁得嚴嚴實實地,長時間不運動的結果是,四肢都麻木了,完全睡不好,有時候我睡著,迷迷糊糊地覺得自己被救了,可是睜開眼,發現面對的依舊是那一方陰暗的天地。

  這種絕望的感覺每天都像一雙無形的手,扼得我喘不過氣來,我開始變得敏感,害怕睡覺,甚至產生了幻覺。我感覺到我死去的母親就在我身邊,問我白哲的情況,還不止一次地叫我和她一起走。我還感覺到,屋子裡的每一張照片都在動,都在叫,我開始急躁,有時候大半夜都會狂叫,小風就起床,拿膠帶封住我的嘴。

  我想到了死,也想到了沈林奇,心中追悔莫及。

  人就是那麼可笑的動物,總在為未來做長遠的打算,殊不知生命脆弱得隨時都可能有消失的危險,過去我和他曾因為面子,誰都沒把那句話說出口,如今卻成了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實現的遺憾。

  如果有機會,哪怕只是一秒,我也要告訴他我心中想法。

  我在意志模糊間,那樣對自己說著,倉庫的門卻忽然被打開了。

  很多人衝了進來,許許多多的腳步聲,伴隨著熟悉的狗叫,全都傳進我的耳朵裡,然後忽然有人抱住了我。

  我以為這又是幻覺,睜開眼看到了沈林奇,他瘦了,眼眶都有些陷進去,削瘦的臉頰上長滿了鬍渣,急切的目光看著我,嘴裡不停叫著我的名字:「然然,然然……」

  我沒力氣說話,卻又覺得好笑,沒想到我等他這樣叫我,竟是在幻境中。

  好想,好想就這樣靠在他的懷裡,一直,一直睡過去……

  「沈林奇,我喜歡你。」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被救的了,只知道醒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慘白的燈光扎得我睜不開眼睛,頭昏昏沉沉的,渾身都痛。

  「她醒了!」有陌生的聲音傳來,我隱約間看到幾個白色的人影朝我走過來,腳步聲讓我覺得很怕。

  「走開!不要過來!」我能感覺到自己渾身都在抖,額頭上沁出細細密密地汗珠,發狂似地推開衝過來按住我的護士。

  「病人情緒不穩定,立刻注射鎮靜劑。」有醫生舉著注射器朝我走過來,我腦中的一些影像開始重疊起來。

  我彷彿又回到了幾年前,白哲剛出事那會兒,他因為情緒長期失控,醫生只好給他不停地注射鎮靜劑,每次,我隔著牆,都能聽到病房裡他企圖抗拒的慘叫聲。

  從慘叫,到哀求,最後終於沒了聲,那過程,對門外的我來說,是這人世間最漫長的折磨。所以,我不想變成那樣,我要好好的,才能賺很多很多的錢,治好白哲的病。

  眼淚不爭氣地留了出來,我眼睜睜看著那鋒利的針管對準我的皮膚,就在即將刺入的那一剎那,病房的門被撞開了。

  「你們在幹什麼!」

  沈林奇衝過來,很不客氣地推開要替我注射鎮靜劑的醫生,護住了病床上瑟瑟發抖的我。

  身體被抱住的那一剎那,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全感籠罩了我冰冷的心,我聽到他低沉的聲音迴蕩在我耳邊:「別怕,有我。」

  這句話,他曾欠過我,如今卻終於說出了口。

  幾個醫生顯得很為難:「沈先生,白小姐她的情緒很不穩定,如果不注射鎮靜劑,我怕會她會做出一些過激的舉動,傷害到自己。」

  沈林奇沒有理會他們的解釋,他只說了一個字:「滾。」

  在場的人,全都被怔住了,眼中閃爍著畏懼,猶豫著不敢上前。

  「還需要我再說一遍嗎?」耳邊的聲音變得冰冷起來,夾雜著某種無形的壓迫感,叫人望而生畏。

  終於,那些醫生和護士們還是沒敢再勸沈林奇,一個個退出了病房,

  「沒事了。」他安慰我,雙手將我抱得緊緊地,那真實的感覺,讓我終於意識到這不是幻覺,我真的獲救了,是眼前這個叫做沈林奇的男人,他再一次救了我。

  多日來的委屈與恐懼在剎那間決了堤,我靠在他懷裡,「哇」得一聲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罵:「沈林奇,你這個混蛋!為什麼不早點來救我!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我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你這個混蛋混蛋混蛋……」

  嘴被他火熱的唇封住了。他吻我,將我壓在病房的床上,用手拭去我臉上的淚痕,輕輕舔我的嘴唇。

  我哭聲變成了啜泣,在他溫柔的撫慰中,漸漸平靜了下來,我用手緊緊勾住他的脖子,將那些狗屁的尊嚴全都丟到了一邊,哀求:「以後別離開我好嗎,永遠別。」

  他攬我入懷,用手掌托住我的後腦,輕吻我的發際,在我耳邊鄭重允諾:「我沈林奇發誓,從今以後,永遠不會離開白驀然。」

  那一刻,我忽然很想感謝上蒼。

  它讓我活在這馬勒隔壁的世界上,在這千瘡百孔的生活裡,繼續享受愛與被愛的權利。

  痛,並幸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