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決定

金秋在白家做客的日子,過得很是悠閒,白宅風景秀麗,花園日日有園藝工人剪裁打掃,池塘上有九曲廊橋,一個小巧的湖中亭,湖中養著錦鯉,雖然比不上曾經參觀過的王府,面積小上許多,但是該有的風景卻一樣也沒少。

她再無知,大概也知道白家不好嫁,換別的人,還沒認識她就想退避三捨了,但是白瑄……白瑄不一樣,兩個人的感情都到了這個地步,這個男人無論是什麼身份,她都不會放棄。

只是和預想中的不大一樣,她以為要讓白毅國點頭承認她是很難的事情,她甚至做好了長久戰持續戰的準備,誰知道一眨眼,他就變了個態度,像是同意了。

就算是同意了,日後的路肯定也不好走,她也就少女時代做過夢,有個白馬王子翩翩而來,長大了就根本沒想過這種電視劇裡的狗血橋段。

說心裡話,真不矯情,金秋寧可他出身普通一點,那說不定很快就能縮起來過柴米油鹽的小日子,那樣貼近現實的,為生活奔波忙碌的日子雖然平庸無趣,但是會讓人產生安全感,就好像是腳踩在土地上一樣,穩穩當當的,想要什麼,都可以努力去爭取。

但是在白家就好像是踩在雲端上一樣,雖然可以俯視芸芸眾生,但是總覺得在半空中飄著,沒有安全感,害怕隨時會掉下來。

這種感覺,其實未必好得到哪裡去,小老百姓有小老百姓的快樂和煩惱,這種意料之外的變化,實在是讓她現在有些無所適從,手足無措。

更不必說今天早晨,藍如芸和她打了個電話,說了最近的事情,金秋這才知道那天她離開以後發生了什麼。

原本衛天行回來開公司就不是表面上開公司那麼簡單,他是想要回來參與衛家幾個兒子之間的爭奪的,但是相比於幾個堂兄弟是在北京發展,他的根基基本上都在海城,外祖家在海城和廣州一帶比較有勢力,在北京就沒什麼人脈了。

所以次次出招,都被人搶先一步,衛天行卻忍不下這口氣,他知道自己這一次要是灰溜溜走了,那恐怕就更被人看不起了,所以他想到了征求盟友。

但衛家雖然有地位,卻不是就他一個兒子,其余堂兄弟的母親家裡,也不是籍籍無名之輩,你來我往,見招拆招,金秋雖然不懂其中奧妙,卻也覺得步步驚心。

到最後,卻是衛天行棋差一招,險些滿盤皆輸,誰料千鈞一發之際,白家伸出了援助之手。

順便點名是因為金秋對白家有恩,所以順道請她去白府做客。白家一伸手,衛天行馬上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至於金秋,他就非常客氣的說,給她放假,帶薪假。

這簡直就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再想一想那狗血無比的借口,她覺得自己宛如身在八點檔狗血言情劇。

「老婆~~」這歡快的還帶有顫音的聲音,必定是屬於白瑄無疑,金秋一回頭,就看見他撲過來,腦袋擠在她胸前撒嬌,「好想你啊。」

金秋瞄了瞄手表,距離上一次見面堪堪過去了兩個小時。

這是有緣故的,自從那天白瑄說要學賺錢之後,白毅國就給他安排了課程,上午兩個小時,下午兩個小時,讓白瑄去書房裡和他學功課,白瑄本來是要黏著金秋一起去,但是白毅國已經摸准了他的命脈,幽幽一句「只有幼兒園的小孩子才要人陪,要結婚的男人是不需要的」。

為了結婚,為了金秋,白瑄只能含淚揮別她,跑去書房念書。

白毅國最開始也不是教他讀書,理論知識雖然有用,但是能不能做生意,會不會做生意,實際上是看天分的,君不見許多公司的老板低學歷出生,博士研究生縱使滿腹經綸,卻也只能在麾下打工而已。

聰明是不夠的,還要看他有沒有天分。

因此最開始,白毅國什麼也不做,只是和白瑄聊天講故事,講完之後再輕描淡寫問問他有什麼看法,比如說呂不韋的奇貨可居,商鞅的徙木立信,今天講的是《史記·貨殖列傳》中那位以冶鐵發家的臨邛富商卓氏,本是趙國人,秦滅趙,舉家被遷入蜀。當時可供選擇的居住地有兩處,一是廣漢郡,一是臨邛郡。廣漢郡離趙地較近,當時多數被遷之家皆爭著前往。獨卓氏自請遠遷至臨邛,因為他早已了解到臨邛「民工於市,易賈」,並且可冶鐵鑄錢。卓氏原本便是冶鐵大賈,至臨邛,「即鐵山鼓鑄」重操舊業,很快便成為聞名全國的大冶鐵商。

這裡頭能看出來的,就是講了對信息的了解是多麼的重要,古時候尚且如此,何況現在!

白毅國自己的第一桶金,就是靠他無與倫比的敏銳嗅覺發現了商機,自此走上了經商的道路,一直到今天,可以說是當代的陶朱公。

但是比起萬貫家財來,還是白瑄的天分更讓他欣喜,也不知道是遺傳還是別的什麼緣故,白瑄總是能夠發現他想要讓他知道的關鍵,這固然讓人高興……只是,他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問他為什麼這個是對的,為什麼這是重要的,重要在哪裡,他卻完全講不出來,簡單來說,他判斷事物靠得完全是直覺。

這真是一件讓人既頭疼又歡喜的事情。

而白瑄這幾天生活充實,每天都為了養老婆的偉大夢想而努力,也不用離開她太久,基本上是想見的時候就能見到她,真的是再幸福都沒有了。

可惜這並不能維持太久,金秋沒幾天就接到了衛天行的電話,告訴她公司的事情基本上已經定下來了,之後就會在北京開始發展,問她是打算留在海城還是跟他來北京。

如果留在海城,他會把她安排在人事部,待遇也不錯,而且離家近,生活安定,但是來北京就意味著遠離家鄉,重新開始。

如果放在從前,金秋肯定選擇前者,但是現在,她只能歎了口氣:「北京。」

衛天行很高興:「那好,差不多你就回海城收拾收拾,這裡可缺不了人。」

金秋答應下來,心裡頭卻有點煩躁,搬家,找房子這是必然的麻煩,她還要面臨回家解釋的問題,該怎麼和父母說去北京發展的事情呢。

兒行千裡母擔憂,海城雖然是大城市,幸好卻不遠,北京卻是在北方,北漂有多辛苦,家裡的老人也是知道的。

金秋做了半天的心理準備,才給父母打了電話,她硬著頭皮把在北京的工作吹噓了一遍,說發展前景多麼多麼好,公司老板多麼多麼器重她,工資又有多高,說得額上都見了汗,父母才鬆嘴:「……你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我們也管不了你了,只是別硬撐著,要是覺得不好,你就回來,我們不管怎麼樣都養得起你。」

金秋還沒來得及感動一下,金媽媽就飛快道:「還有,看看身邊有沒有合適的男孩子……」

又是老調重彈,金秋覺得頭皮發麻,脫口就說道:「我過年帶回來給你們看!」

一句話出口,金媽媽頓時安靜下來,好一會兒問:「阿九,你有男朋友了?」

「有了。」金秋原本就打算過年把白瑄帶回家去的,現在說起來也順暢如流,「很好的人。」

金媽媽馬上就問:「有沒有照片?」

照片……好像還真的沒有,金秋想了想:「回頭我發給你看。」她掛了電話,就看見旁邊湊過來偷聽的一個腦袋,白瑄聽到他可能在幾個月後就要去見丈母娘了,緊張得不行:「老婆,你爸爸媽媽會不會不喜歡我?」

「一般情況下不大可能。」金秋寬慰他,白瑄長得好看,這就占了大便宜了,到時候他忠犬屬性一發揮,估計應該沒問題。

白瑄噢了一聲,金秋想了想道:「過兩天我就要回海城了。」她話還沒說完,白瑄就順著接下去:「我和你一起回去。」

「什麼,去海城?」白毅國聽見響動,馬上也走過來插嘴,他和白瑄團聚都不到半個月,居然就要分開了?不行,這絕對不行!

金秋忙道:「回海城收拾東西就回北京,以後我應該會在北京工作。」

「工作……」白毅國內心深處並不希望金秋去工作,他雖然別扭,卻也已經承認了她的身份,按照他的想法,金秋只要待在家裡陪伴白瑄就好了,免得讓他再出現上一次的意外,但是他也知道,現在沒結婚就提出這一點並不合適。

金秋想了想,趁此機會也想把事情挑明:「爺爺,我是想要自己租房子出去住的。」沒名沒分,怎麼好一直住在白家呢,名不正言不順的。

在結婚之前,她當然是要搬出去住比較好,何況白家離她上班的地方也太遠了,早上又堵車,根本來不及。

白瑄無條件做金秋的尾巴:「那我跟老婆去,我會洗衣服做飯暖場哦。」他笑瞇瞇的看著金秋,一臉求表揚的神情。

「……咳。」讓白毅國知道自家孫子在家裡給她做飯洗衣服還了得?金秋一頭冷汗,試圖把這個蒙混過去:「爺爺覺得呢?」

白毅國一口否決:「不行,我不放心阿瑄。」白瑄在他心目中哪怕不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小孩子,也是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出去住誰來伺候他?

當長輩和媳婦出現矛盾的時候,明智的做法是什麼呢?有無數男同胞在婆媳斗爭裡得到了寶貴的經驗。但是顯然那不是白瑄,他絲毫沒給白毅國面子:「我要和老婆住,我要和她睡!」

白毅國斜了他一眼:「那你不想和我學賺錢了?」以他的精明,自然早就找准了白瑄的罩門,現在是一個掐一個准,白瑄猶豫了,最後衡量了會兒,建議道:「我晚上和老婆睡,白天來和爺爺學賺錢!」

這倒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白毅國想想,勉強表示願意退一步:「那好吧。」但是他是絕對不允許白瑄去住逼仄的出租房的,他想了想,「爺爺有一套小公寓,你們可以暫時搬到那裡去住。」

他瞄著金秋,看到她微微沉默了一會兒,還是答應下來:「那就謝謝爺爺幫忙了。」金秋說著,心中暗暗提醒自己,不要惹老人不高興,說起來能有好的地方住應該開心才對,雖然這樣和住在白宅好像性質上差不多,但是心裡總歸是舒服一點。

何況對於白毅國來說輕飄飄一句話的房子,可能是她一輩子都奮斗不出來的東西,她苦逼地自我安慰,反正結婚買房她自己也出不起,多半是要長輩幫襯的,就是本來只是希望上個回血的狀態慢慢恢復HP,現在是一個大紅藥把血條給補滿了而已。

這種綁上高富帥的感覺好微妙。金秋看了正在為可以每天和她朝夕相處而高興的白瑄,暗暗糾正了一下,高富帥是高富帥,還要加上呆萌蠢。

或者換個比喻,實際上是撿到了一只血統名貴的大狗。

不管怎麼樣,有了白毅國的幫忙,接下來的事情基本上就不成問題了,白瑄死活要跟著金秋回海城,白毅國沒辦法,只能同意,幸好這一次回去只是為了搬家,沒幾天也就回來了。

白瑄沒有忘記把花花從寵物店接回來,他笑瞇瞇把花花抱在懷裡:「我們要搬家了喲。」

花花很淡定,一點都不像是許久沒有見主人的黏人模樣,在陽台上找了個自己的位置就趴著繼續曬太陽。

金秋清點著行李,對這棟小樓有幾分不捨得。她大學一畢業,幾經波折才找到了這個還算滿意的住所,在這裡她經歷了許多的事情,工作的磨難,辛苦時的痛哭,與白瑄的相遇,還有對門趙嘉的死亡,隔壁老太太的黯然離世,雖然不過半年的時間,但是這真的像是他們一個溫暖的愛巢。

白瑄也是,他比她還要感性:「突然覺得好不捨得呢。」他喃喃了聲,又努力振作,「老婆不怕,以後去了北京,我們還有家的,我會把它收拾得更好。」

他那麼賢惠的態度,終於讓金秋失笑,也是,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兩個人在一起,那麼哪裡都會是一個溫暖的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