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童年

金大姑的到來讓家裡所有人的心情都不好,但是親戚便是親戚,哪怕在極品,因為那層血緣關系就永遠無法割捨,金秋覺得家裡悶得慌,就說要出去走走。

白瑄當然要跟著她一起出去,外面還在下著雪,他忙前忙後把她全副武裝了,才興高采烈跟著她出去散步。

縣城很小,因為近些年的開發和發展,出現了新舊城區,新城區高樓林立,與尋常城市無異,但是舊城區卻有些雜亂,金秋拉著白瑄的手:「我小時候經常去外婆家裡玩,不過她前年就去世了。」

雖說去世了,但是外公外婆就只有她母親一個女兒,是以留下來的一套老房子也劃給了金秋所有。

老城區的景致看起來有些奇怪,有泥瓦房,也有白牆青瓦的老房子,一路走過去,還可以看見在空地上有一口井,有人在打水洗衣服。

白瑄懵懵懂懂看著:「我好像來過。」

金秋拉著他的手就微微一緊:「你來過,我上一次可沒有來這裡。」

「不知道,就是覺得好熟悉。」白瑄滿臉茫然,金秋深吸口氣,想起當初白瑄畫的那幾幅畫來,他為什麼能夠畫出自己身邊熟悉的地方,迄今還是個未解之謎。

積在路邊的雪化了一些,渾濁的雪水順著縫隙往下水道裡淌,白瑄小心地把她拉到旁邊的石板上:「當心水。」

金秋想來想去想不明白,乾脆就暫時放在一邊,去外婆的舊居看了看,這裡的房子已經出租給了別人,有個流著鼻涕的小孩兒蹲在門前玩兒雪。

她看了會兒,轉身往另一條巷子裡走,巷子通向一個廢棄了的房屋,原先這裡的主人可能是大戶人家,但是好多年前有一場大火,把房子燒了個精光,牆壁坍塌下來,過了些許年,春風吹又生,就開出了許多漂亮的野花,不遠處是一個池塘,春天的時候倒也有幾分趣味。

這裡一向是金秋的秘密花園,小時候她不開心了,或者是無聊了,總會來這裡靜靜玩一會兒。

但是到底是沒有人打理的緣故,到處都是石頭碎木,金秋今天穿著高跟的靴子,跳到一塊石頭上的時候微微晃了晃,嚇得白瑄連忙摟住她。

這會兒是冬天,又下了雪,雪還化了,根本沒有銀裝素裹的美感,金秋在這裡只是緬懷一下少年時期的自己而已,想想當年自己是多麼柔軟的一只小蘿莉。

她正在那裡出神,突然看到不遠處低矮的危房裡有個老邁的身影顫巍巍在走動,她心中一動,喊了聲:「阿婆啊,王阿婆。」她喊著,跳下石頭往那邊的房子走去,白瑄不明所以,還是快步跟了上去。

金秋喊了好幾聲,一次比一次大聲,但是那個王阿婆卻是等她站到了門口才聽見:「啊?誰?」

「是我啊。」金秋打量著這位老人,她看起來比記憶裡更加老邁了,臉上都是老人斑,皮膚皺巴巴的,現在耳朵不比從前好使了,「我是姜家的阿九啊。」

「噢。」老人雖然又聾又老,但是記性卻還不錯,「阿九啊,你多大了。」

「二十四了。」金秋報的是虛歲,照理說應該才二十三,但是一過年馬上就奔二十五了。

白瑄看金秋和她招呼,也小聲問了個好:「阿婆好。」

「這是誰啊?」王阿婆嗓門挺響。

金秋忍不住心中一甜:「是我男朋友啊。」

「男朋友?」王阿婆哦哦了半天,突然語出驚人,「就是以前經常和你在這裡玩的那個小男孩啊?」

金秋一愣:「我以前沒有什麼小男孩一起和我玩啊。」她小時候性格文靜內向,都是一個人玩的,連要好的小伙伴都沒有。

「怎麼沒有啊!」王阿婆的記性超級好,「那個時候你經常來這裡畫畫,他就一直跟在你後面,你不記得了?」

金秋皺著眉:「有這種事情?」她怎麼完全不記得了。

王阿婆嘮嘮叨叨道:「可不是,以前你總是一個人來,我還擔心你呢,後來看見他每次都跟著你,你們倆感情可好了呢,我記得,記得你是喊他阿xuan什麼的。」

這下連白瑄都意外了,這怎麼可能呢,他小時候一直就在北京,根本沒有來過這裡啊。

金秋眸光一動,試探著道:「是嗎,可能是那個時候年紀太小,不記得了。」

王阿婆無兒無女,孤身一人住在這個別人廢棄的房子裡,原本就孤獨,今天金秋過來能和她說說話,她別提多高興了:「你當時是過暑假的時候來你外婆這裡住的吧,那個時候你可小了,我還記得你穿著一件小裙子,藍色圓點的,抱著畫筆過來畫畫,一坐就是一下午呢。」

這件事情金秋是記得的,她小時候過暑假總會來外婆這裡住些日子,也會來這裡畫畫,但是……她怎麼一點都不記得有白瑄的存在呢。

「說起來我還覺得奇怪呢,這裡的小孩子我都認得,就是他我記得不清是誰家的了,每次也就是你來才看見他,後來你去上學了,他也就不來了。」王阿婆仔細想想卻也覺得奇怪,她老眼昏花,盯著白瑄看了好久,肯定道,「雖然長大了,但是我認得出來,就是那個孩子。」

金秋眨了眨眼,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王阿婆說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哎,你別說,我想起來了,當初我還聽見他說要娶你當媳婦呢,沒想到真的變成你對象了啊,真是緣分。」

越說越不對勁,回去的路上,金秋苦思冥想,實在想不起來自己小時候會和一個小男生在一起玩兒得那麼好,她記憶裡根本沒有這個人,但是王阿婆說得言辭鑿鑿,也准確說出了白瑄的名字。

「會不會是一個和你同名的小男孩?」金秋把能想到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最後覺得有可能是認錯了,畢竟叫阿軒的男孩子還是挺多的,說不定人家也是暑假來親戚家玩,開學以後就走了,再也沒有遇見過,然後漸漸的,她就把這個人給忘了。

這樣的說法更加合情合理,也比較能讓人接受。

但是白瑄很不高興:「明明就是我,我才不要是別人呢!」能和金秋這樣相處,還說什麼長大了要娶她,怎麼可以接受是別人呢!雖然白瑄也覺得實在是不合情理,但是他就是強詞奪理要把這個人套在自己身上:「肯定是我,只有我小時候才會那麼准確知道你是我老婆!」

金秋哭笑不得:「這怎麼可能?你從來沒有來過這裡吧,爺爺說你根本沒有出過北京。」

「我魂兒飛過來的,不行嗎?」白瑄本來只是胡扯,但是話一出口,兩個人都覺得不對勁,彼此對視一眼,白瑄吞了吞口水,「我覺得,好像……好像也說不定啊。」

金秋沒吭聲。

白瑄繼續往下說:「我對小時候的事情記得不清楚,但是卻對老婆很熟悉,說不定我以前也曾經來過你身邊呢。」他越想越有可能,「所以我才能畫出那些畫來,因為都是我見過的。」

金秋終於點點頭:「也有可能,但是你為什麼會到我身邊來,尤其是車禍以後,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她那個時候從未去過北京,白瑄從未來過海城,到底是什麼緣故會使得他的魂魄遠離肉身,跑到她身邊賴著不肯走了呢。

「心有靈犀啊!」白瑄對這件事情有著相當自我的看法,「因為我們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嘛,所以上天有了這種安排。」

「……你就扯吧。」金秋覺得緣分這個答案有點讓她信服,可是卻好像缺了什麼,總歸不夠。

仔細想來,遇見白瑄之後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有些事情毫無頭緒,但是日後會漸漸露出線索來,她總覺得冥冥之中自己和白瑄有著非同尋常的關系,但是具體是什麼關系卻不知道,就好像是一副拼圖還缺少了最重要的幾塊,如果能夠拼湊起來,想必答案就近在眼前了。

好在這也不是什麼需要著急的事情,對於兩個人而言,順利度過家長這一關結婚,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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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睡前,金秋坐在書桌前翻日記,她小時候不能免俗也寫過幾年的日記,有些是學校布置的作業,有些是自己隨便亂寫的內容,只不過到了初中漸漸懂事了,反倒是什麼心事都不寫在紙上了。

童年的日記充滿了幼稚的思緒,比如說去春游啦,去野生動物園啦,六一兒童節啦,或者描寫家裡的金魚貓狗,很簡單的句子,字跡歪歪扭扭的,金秋自己都看不下去,倒是白瑄一直想看,被她拒絕了。

「老婆,我也想看。」白瑄洗完澡可憐兮兮地坐在床上,像是被人遺棄的小狗。

金秋鐵石心腸:「看電視去。」這種幼稚的東西被他看見了實在太丟人了好嗎?

白瑄委屈地坐在那裡,門突然被敲響,自從那天撞見他們倆親熱以後,金母進屋總算記得先敲門了,白瑄跳下床去開門:「阿姨。」

「小白啊。」金母看了看金秋,「在幹嘛呢?」

金秋把日記往抽屜裡一塞:「沒什麼。」

「在看照片還是日記啊?」金母慧眼如炬,一下子看穿,她熱情地對白瑄說,「小白啊,要不要看看阿九以前的照片?」

白瑄眼睛一亮:「好啊好啊。」金母對他這樣的男孩也沒有抵抗力,去書房拿了本相冊過來翻給他看。

「這是阿九剛出生的時候,這個是滿月……」嬰兒時期的照片實在沒有什麼辨識度,到了人張開了才有點意思,「這是讀小學吧,這張是初中的時候出去旅游照的,還有這個……」

金秋讀書時候的照片比她現在看起來青澀許多,文文靜靜的,在鏡頭面前淺淺的微笑,那大概是她去哪個地方的植物園拍的照片,非常清新可愛,白瑄拿著那張照片不肯撒手,期期艾艾問金母:「阿姨……」

他那雙眼睛不用說話就可以表露出自己的意思,金母了然:「想要這張照片啊?」

白瑄拼命點頭。

「那你就拿著吧。」

等金母走後,金秋繼續翻自己的日記,因為有的時候難免看一看當年的自己寫過點什麼,速度比較慢,等她回過神來想白瑄怎麼突然安靜了的時候,就看見他一手拿著自己的照片,一手伸在被窩裡,整個人動來動去的,面龐微紅,眼神迷離,呼吸急促。

又來了。金秋走過去,還沒開口,白瑄看見她就嚇得一激靈,然後慢慢的把身體縮進被子裡去,只露出一雙眼睛忐忑不安地看著她,金秋居高臨下抱著雙臂看著他:「照片。」

白瑄怯生生把照片還給她。

金秋看了一眼那張照片,她穿著一件吊帶的橘紅色連衣裙,還留著長發,眉眼間是濃濃的學生氣,不過要說起來也不是什麼特別引人遐想的場景吧。

白瑄不安地動了動,金秋站在燈下,穿了一件粉紅色很俗氣的睡衣,還是hellokitty的,但是他就是忍不住咕咚一聲吞了吞口水,軟綿綿道:「老婆。」

「臉那麼紅。」金秋俯□去摸摸他的額頭,「感冒了嗎?」

白瑄搖了搖尾巴,從被子裡鑽出來磨蹭她,金秋掐了他一把:「乖一點,我爸媽就在隔壁,你想弄出點什麼聲音來的話,明天就給我睡沙發去。」

這個威脅果然有用,白瑄退讓了一步:「那照片、照片給我。」

金秋不給他,反倒是突然問:「我是照片裡好看,還是現在好看?」

這麼一個為難的問題,徹底讓白瑄傻眼了。